第14章 家法伺候
“當真?”
顧南辰正在院中練劍,一聽顧籌的話,立刻停了下來。
“周先生将諸位公子弄到烈日下曬了一日,留至夜幕還不放人,那些夫人們都急壞了,親自去接,但周先生見也不見,正無法,哪知于公子三言兩語就解決了。”
顧南辰接過一旁侍從遞過來的絹子擦了擦臉上的汗,“這個于暖,小羊一個竟還懂‘道德經’了。”說着,顧南辰笑了起來,“不過他一向聰明,只是能讓周元松口,也着實不易,想當初我在周元底下上學,可是一直被折騰,讓做什麽便做什麽,從未能讓他松口過。”
“于公子确實有些聰明。”顧籌應道。
顧南辰扔下絹子,喝了口水,對顧籌的贊同也很是高興,“再怎麽都是本公子帶進京,本公子看的順眼的人,不會差的。”
顧籌聽着他那略有些得意和顯擺的語氣,順着應道:“公子說的是,您這麽看中于公子,是想通過他,将于晉拉到太子陣營中?”
顧南辰端着水杯,也不知在想什麽,有些出神,對顧籌的話絲毫不在意,只忽然放下杯子,對顧籌道:“我要出去一趟,若母親問起來給我擋着。”
“公子,天都黑了,您要去哪兒?”顧籌微驚,但話音還未落全,顧南辰已經跑沒影了。
******
“姨娘,您放心吧,沁兒只是累了。”
于沁一回來就暈了,把江心吓得夠嗆,立刻請了大夫來,好在沒什麽事。
“阿暖,今日真是多虧了你。”江心看着躺在床上小臉還紅撲撲的于沁,很是感激的說道。
“姨娘,我并沒有做什麽,沁兒可是聰明,整本三字經,一字不差的背下來了。”于暖看着床上躺着的于沁,開心的說道。
“什麽沒做什麽,要不是你,我們今日肯定回不來,得宿在那院子裏。”于連接過話來,“方才爹知曉不也誇你了麽,太給我們尚書府長臉了。”
于暖抿唇笑了下,并沒有多說什麽,只對江心道:“姨娘,沁兒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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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點點頭,囑咐道:“回去再喝點防中暑的湯藥,方才老爺已經讓粉英準備了,可不許嫌苦,要喝完。”
“我知道的,姨娘。”
江心點點頭,吩咐丫鬟送他們出去。
二人并肩行在路上,至穿堂時迎面便見于楓臉色不善的走了過來。
于暖見着他,很是有禮的喚了一聲‘二哥’。
于楓冷哼一聲,譏諷道:“可擔不起,你今日風頭出盡了,父親高興不說,日後上學監裏多的是叫你‘哥哥弟弟’的人。”
于連一聽于楓這口吻便很是不喜,“我說你,你自己不解先生之意,自己默寫不出來,擱這兒發什麽酸。”
“哪兒都有你,你是他的狗腿子嗎?你跟他才認識多久,這麽快就兄友弟恭了?我看是蛇鼠一窩!”于楓壓不住心裏的憋屈,沖于連一通吼。
于連也不甘示弱,“我與阿暖自然是兄友弟恭,誰跟你似得,又小氣,又輸不起,不就一次默書麽,至于麽?”
“于連,注意你說話的态度!”這四下還有不少奴仆下人,于楓被當着下了臉,面上很是挂不住。
“真是不好意思,我态度一向如此。”于連輕蔑的看于楓一眼,很是不屑。
于楓氣的不行。
“今日之事是我‘投機取巧’罷了,真和二哥比起來,阿暖定是不足的。”于暖見狀,出聲轉圜。
于楓從鼻翼裏哼一聲,“你不是‘投機取巧’是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盤算什麽?失憶?鬼才信你,一個連娘死了都不管,只為享榮華富貴的人,會是什麽好苗子,你那死了的娘估計在土裏都不得安眠,到了地府連胎都不願投,成個孤魂野鬼飄蕩不散!”
于楓一通惡毒言語,于暖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嘴角卻微微揚了一下,“二哥說什麽,我聽不懂,不過若真像你說的那樣,那到時候那孤魂野鬼定是要來找我。等來找我的時候,定會問我,平日裏都有些哪些人欺負我,我若被她一吓,說了出來,你猜她會不會吐着長長的舌頭,青着一張臉,凸着眼珠子,卻找那些欺負我的人,替我報仇呢?”
“你,你...”于楓指着于暖,氣的發抖,連連退了兩步。
于連在一旁聽着,憋不住笑,“楓弟啊,快讓個道,不然若晚上真有鬼去找你可就不好了,并且那鬼還是你自己招來的。”
“你,你是什麽東西!”于楓大喝,揚手一巴掌就朝于連笑着的臉狠狠扇了過去,将于連的笑容打的僵在臉上。
以前于楓不是嫡子,于連又是他的兄長,即便二人再不對盤,于楓也不敢甩他耳光,現如今他身份不同了,也不再克制,當着下人們的面,一巴掌堵住了他的嘴。
于連雙眸發狠,“你敢打我?”
于楓揚着下巴,負手而立,“打的就是你,你是什麽身份,一個庶子,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于連緊緊的拽着拳,臉都憋紅了。
“于暖,我今兒就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在我眼裏,在我娘眼裏,甚至在爹眼裏,你就是一個撿回來的野孩子,你若守好本分,我定會讓你好過些,你若成日動些歪心思,這尚書府你也是待不久的。”
于楓說着,不知何時已經拽起了于暖的衣領,憋了一日的屈,此刻一爆發,真是控也控制不住。
“你放開他!”于連見他抓着于暖,走過來扯他的手腕。
于楓見着,喝道:“還不拉開他。”
跟在他身後的尤笠一聽,立刻沖了上來抓住于連。
因着來看于沁,于暖和于連都是沒有帶貼身侍從的。
于楓揪着于暖,仍道:“今日就是讓你知道,什麽叫本分,再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看我如何整治你?即便傳出去也沒什麽,我是你兄長,是嫡長子,你那個所謂的‘封號’,無官無爵,無階無品,不過是皇上随口一言罷了,皇上可沒說過,你有這封號了,就要比嫡長子高一截了!”
于暖感受着衣領上越來越大的手勁兒,勒的他脖子發疼,略有些難受道:“放開我!”
“放開?我就不放,你能怎樣?”于楓得意洋洋道,看于暖難受,心裏舒服多了。
于暖雙眼一眯,一腳朝于楓裆部踹去!
于楓的慘叫聲立刻響徹整個尚書府!
尤笠原拽着于連,現下一見,立刻松開于連扶住于楓,“公子!”
于連松了禁锢,立刻跑到于暖身邊,只見他脖子都被那衣領勒紅了,皮膚好些受到了磨損,“阿暖,你沒事吧?”
于暖喘了下氣,搖了搖頭,看着哀嚎不止的于楓,語氣急切:“二哥,對不起,我以為你要勒死我,情急之下才踹你的,你沒事吧?你愣着做什麽,把二哥送回去,去找大夫,快去啊。”
于楓慘叫連連,淚水大顆大顆的掉,捂着裆部在尤笠懷中打滾,再無一點形象可言。
直到于楓被人擡走,四下複又安靜下來時,于連才急道:“阿暖,怎麽辦?父親和主母一定會知道,那咱們不就完了。”
于暖看他一眼。
“這于楓指不定會把事情說成什麽樣呢,幹脆這樣,若父親問起,你就說你是無意的,是因他拽着你,一定得咬死這麽說,我也會這麽說的。”
“大哥。”于暖聽着于連急切不已的聒噪,平靜的喚了他一聲。
原本急躁的于連,不知怎的,聽着他這樣的語氣,忽然就安靜了下來,看着他。
于暖面色平靜,“不管怎麽說,今日我都是逃不過這一劫的,父親疼愛他遠勝于我,是你我都知曉的事情。”
“那你還如此淡然,不想想對策?”
“對策?能有什麽對策,現如今‘受害人’是二哥,這偏向‘受害人’是父母的慣例,不會管那麽多緣由,說得再多倒成了狡辯,更何況,那還是父親最疼愛的兒子。”
“那...那你就等着挨打挨罰啊?”于連驚訝了,只覺得于暖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
于暖略垂首,于晉是什麽樣的人他知道,這種事他一看就知道先挑起來的人是于楓,不會是自己,但于楓受傷,他也會偏向他,雖會罰自己,但不至于心生反感。
可若自己一再‘狡辯’,甚至将這件事所有的過錯原原本本的還到于楓身上,那麽他的反感就壓也壓不住。
“于楓的傷估計得躺個三五天天,這怎麽算都不是我吃虧。”于暖說着,對于連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看的于連更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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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內,于晉在屋中看書,李環侍立一旁給他揉按太陽穴,因想着今日于暖在上學監大出風頭一事,李環便旁敲側擊的問道:“阿暖這孩子真是聰明,想來這一次周先生是會将他也推薦入宮吧?”
于晉的眼睛從書本裏擡起來,“投機取巧罷了。”
李環一聽于晉這麽說,美豔的面上抑制不住的露出竊喜之意,不想又聽于晉正色道:“不過周元要的就是‘投機取巧’,懂得變通,阿暖做的不錯。”
李環聽着,竟見于晉那張萬年嚴肅正經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詫得她手一抖,細長的指甲險些劃到于晉。
“老爺,夫人,不好了!”突然,紫英又急又慌的闖進來。
李環看着紫英,斥道:“還有沒有規矩了?”
紫英一見,立刻跪了下來,用絹子邊擦淚邊又哭道:“老爺,夫人,楓公子受了重傷,人都要疼暈過去了。”
李環一聽于楓出事,立刻驚叫起來,三兩步走過來,焦急道:“怎麽回事,你說小楓怎麽了?”
紫英抽抽搭搭的,“暖公子方才朝楓公子裆部大力踹去...”
原本還沉着沒出聲的于晉忽聽此話,啪的将書放下,嚯然而起,怒道:“你說什麽?小楓呢?”
“已經送回屋了,大夫也着人去請了。”
李環不顧其他直接沖了過去,于晉也跟着,走至門口時,轉頭對紫英道:“那逆子呢?”
紫英仍舊哭着,“暖公子和連公子被陳姨娘叫去了。”
“讓他們都滾來見我!”于晉憤道,将紫英都唬了一跳,但極快的反應了過來,“是。”
于晉還沒有進屋便聽見了李環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聲,頓了下後才踏進去。
一進去便見于楓‘哎喲哎喲’的躺在床上叫喚個不停。
“大夫,怎麽樣?”于晉看了幾眼,立刻問一旁的大夫。
大夫恭敬的欠了下身,“大人放心,公子的傷無礙,在下已經開了藥膏,每日早中晚塗抹傷處,飲食再清淡些,過個兩三日也就沒事了。”
于晉聽了大夫的話,這才放了下心,“有勞大夫了,來人,送大夫出去。”
待大夫出去後,于晉才幾步走到于楓身邊,關切道:“楓兒,怎麽樣?”
“爹,我疼,我會不會變成太監啊?”
于晉一聽,安撫道:“胡說什麽,等會兒塗了藥膏就沒事了。”
“老爺,于暖太過分了,他這是誠心要讓楓兒絕後啊。”李環哭着道。
“主母這話說的,不過是孩子打鬧,沒注意罷了,哪就那麽歹毒了?”
陳秋玲忽然應了一聲。
于晉回頭一看,于暖和于連,還有陳秋玲都來了。
于晉直接忽略于連臉上的巴掌印,也不給陳秋玲再說話的時間,只瞪着于暖,喝道:“來人,傳家法!”
“老爺,這事兒和連兒無關啊。”陳秋玲急了,立刻護住于連,急切道:“楓公子還扇了連兒一巴掌,您瞧他這臉。”
“閉嘴!”于晉大喝一聲,吓得整個屋子無人敢言,連于楓和李環的哭聲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下人立刻拿了家法過來,于晉一把拿過,對于暖喝道:“跪下!”
于暖看着于晉,抿唇握拳,眼裏卻淚汪汪的,“爹~”
“跪下,伸手!”于晉再喝。
于暖面上可憐,未有多言,擡起雙手。
于晉毫不憐惜,舉起二指厚的戒尺便朝于暖掌心打去,‘啪’的一聲,聲音駭人,比當初周元的力氣不知大了多少,于暖疼的雙肩發顫,緊緊的咬着嘴唇。
“爹,不關阿暖的事,是楓弟他先欺負人!”于連看着于暖掌心上的紅痕,已顧不得于暖先前說的那些話,急的不行,要沖過來擋,卻被陳秋玲死死攔着。
于晉不管這些,只揮舞着戒尺,屋裏除了于連求情的聲音外,就只有戒尺落在掌心上的聲音。
挨了十來下,于暖是真疼的受不住,臉上淚水和汗水早交織成了一片,但于晉卻還沒有停手的意思。
于暖雙肩微微發顫,緊咬着下唇,覺的自己已經要忍到極限了,正微張着嘴唇哆嗦時,耳裏卻傳來一小厮洪亮的聲音,“大人,顧公子來了。”
手上的戒尺忽的停了下來,于暖死命的忍耐在這一刻才得到松懈,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
“顧南辰?他來做什麽?”于晉臉色不善的問道。
小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于暖,道:“找二公子。”
“告訴他二公子歇了,不見!”山,與,三,夕。
小厮忙領命而去,才走兩步又被緩過氣兒的于晉喚住,“讓他等着,我随後就來。”
“是。”
待那小厮退下,于晉才看向于暖,“你可知錯?”
于暖擡起胳膊擦了擦淚,哽咽道:“知道。”
“錯在哪兒?”
于暖一聽,擡頭看着于晉,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于楓,遂将頭低下,聲音微小但屋裏的人卻也都能聽見,“我不該在二哥揪着我領子,勒的我難受時,胡亂踢腿掙紮。”
于晉擰了下眉,這才注意到于暖的脖子被勒的發紅不說,還有破皮的跡象。
“阿暖,你這說的什麽話,你還不知錯嗎?”李環一聽,急的斥道,卻被于晉瞪了一眼,收住了聲。
“爹,阿暖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錯,是我言語無狀冒犯了嫡長公子,不關阿暖的事。”于連立刻補充,還特地咬重了‘嫡長公子’四個字。
于晉瞄了他一眼,而後看着依舊擡着手,掌心已經紅腫起來的于暖,沉聲道:“這是罰你差點害你二哥不能人道,此關乎于家香火大事。”
于暖點點頭,“阿暖知道。”
“楓兒,早在第一次家宴上時,爹就說過,家中公子,以阿暖為尊,這是皇上的口谕,雖無明旨,但你要讓爹背着敷衍皇上的罪名嗎?”
于楓一聽,渾身一顫,傾着身子道:“孩兒不敢,孩兒只是...”
“老爺,楓兒都傷成這樣了...”李環壓着于楓的身子讓他躺好,一面又哭的梨花帶雨,“那地方踹一腳得有多疼,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
“住口,阿暖也是你兒子!”于晉呵斥道,李環果真收了聲,暗裏狠瞪于暖一眼。
“今日之事為父不知事情起因如何,只是在此要告誡你們,尚書府內,若誰敢對阿暖不敬,便是對我不敬,定不輕饒,都聽明白了嗎?”
于晉聲音洪亮,整個院子上上下下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應了一聲“是”,再不敢怠慢于暖。
于連聽着,也笑了起來,立刻應了聲是,只于楓憋着口氣,一聲不出。
“但楓兒是最得我心的。”
驀地,于晉又補了一句,于楓委屈的模樣才稍有好轉。
“所以,嫡公子要敬,兄友弟恭也要遵,明白嗎?”于晉再一次喝道,又是一片應聲。
于暖點點頭,“知道了,今日之事是阿暖的錯,阿暖給二哥賠罪。”
于楓憋着一口氣,像是解氣了又像是更添堵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知道了。”
于晉放下戒尺,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阿暖,你怎麽樣?”于連走過來抓起于暖的手查看,見那雙掌腫的跟豬蹄似的。
于暖搖了搖頭,只心中憋着一口氣,面無神色,“母親,我先告辭了。”于暖沖李環拱手一禮,李環卻連看也未有看他一眼,只冷聲道:“紫英,你送他回去。”
紫英明白了李環的意思,立刻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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