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遠處,幽若百姓被龍吟驚動。
擡頭望去,只見天生異象,碧日雲端間,竟有一只巨大的赤龍盤旋。
不禁都驚恐地呆立在原地,随即不知從誰開始,第一個人被吓得跪了下去,緊接着撲通撲通數聲,一個又一個的百姓回過神來,都跟着跪了下來,伸出雙手趴伏在地上。
不消片刻,滿城百姓已經黑壓壓地跪了一片。
“娘,大龍!”
一名垂髻小童跪在地上,拉了拉正在磕頭的娘親衣袖,不住興奮地指着空中,小小的眸子中映出一片畢生難忘的赤炎龍影。
那龍鱗上的熊熊烈焰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紅。
便見這赤龍翻雲間又是一聲怒吼,忽地大頭朝下向城外林中直直墜去。
林中衆人頓時被化神期威壓沖的東倒西歪。
宋天岚瞳孔一縮,赤炎龍影已帶着不可承受的化神威壓朝他襲來。
然而他不閃不退,反而朝前踏出一步,提起靈劍爆開修為,迎面朝天全力一擊!
那劍意出鞘,猶如一條白龍自靈劍而出,嘶吼咆哮,迎天而上,與那赤炎龍影在半空撞在一起,赤龍怒目睥睨,張大龍嘴,直接将那雕蟲小龍吞吃入腹,豈料它似乎不知道自己只是一道殘魂龍影,白龍劍意攜驚天之勢,被吞入龍腹後,竟自龍腹貫穿,竟反将龍影生生劈成兩半。
赤龍一通怒吼,頓時消散,一陣威壓過去,空中血雲被吹散,直接露出了碧日青天。
沈越仰頭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天上的赤龍漸漸消散,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
随即不高興地癟了癟嘴,像是個擺弄玩具的孩子,低頭伸手戳了戳手中的脊骨。
宋天岚白衣翩飛,才收住劍勢,便覺胸口悶痛,與三頭禽尊對戰的舊傷似要複發。
這龍影雖不是實物,但所攜化神的威力卻是不假,以他大乘期的修為,勉強一擊,也是占了這它不實的便宜,可還沒來得及調息一口氣,就見沈越坐在地上,正對着藍結衣的脊梁骨,左戳戳,右戳戳,忙驚道,“快住手!”
然而不知沈越又一指戳到了哪裏,那脊骨紅光瞬間暴漲,隐隐顫動,随即又一道赤龍殘魂驚天而出,朝衆人怒目咆哮沖來。
化神威壓如一道雷霆電雹,剎那間,碧空無光,天地失色,宋天岚咬唇提劍迎擊,好不容易才将那龍魂擊退,整個人已經站都站不穩,拄着劍半跪在地上。
沈越坐在那看到赤龍消失,又開始低頭在那戳。
宋天岚見狀簡直要吐出一口血來!朝沈越吼道,“你是我祖宗行了吧!!!別戳了!!!!!!!!!”
沈越被他大吼,仿佛吓了一跳,看到宋天岚朝自己怒目而視,睫羽顫了顫,害怕地往後縮了縮,随即握着龍骨倒在地上,又暈了過去。
其他人見狀,也不顧替他們擋了兩道龍災的宋天岚在那吐血。
忙上前來要搶下沈越,生怕宋天岚一個不高興又将這千年難得一見的寶貝給劈了。
哪知一名老祖剛摸到沈越肩頭,另一名元嬰老祖便朝他一掌擊去,衆人圍着沈越你争我奪起來,險些把才順過一口氣的宋天岚氣得又吐一口血。
他朝衆人怒吼道,“都瘋了嗎!先毀龍骨!!”
一名元嬰老祖最先反應過來,便要去奪沈越手中的龍骨。
搶不到鼎爐,這驚天龍力,也是世間至寶。
不料指尖還沒碰到龍骨,一陣天旋地轉起來,大地突然在他們腳下裂開。
四分五裂的地縫中,八只丈長的雪白長腳伸了出來,随即一只巨大無比的無眼狼蛛從地下爬出,腹部一抖,手腕粗的蛛絲朝衆人噴來,将沈越一卷,連帶他手中的龍骨一起,從衆人群中向後拉去。
随即無數蛛絲朝衆人襲去,衆人提起法器抵擋,法術撕開蛛網,擊打在白色的蛛腿上。
那狼蛛吃痛,張開可怖口器,又是一道粘液噴出,幾名老祖閃身躲開,那粘液濺落在林中,頓時将草木燒穿。
“大家小心!妖物有毒!”
宋天岚氣血不穩,無力起身,他用劍意震開朝他飛來的蛛絲和粘液,觀察了片刻急道,“蛛生于地下,它怕光!!”
于是衆人忙打出帶着強光的法術朝狼蛛襲去。狼蛛被法術燒穿半個身子,怒吼一聲,噴出無數蛛網結在樹木間,随即逃到在蛛網上飛速移動起來。
然而衆人還未來得急圍攻,地面又是一陣顫動,樹木傾倒,一頭數十丈高的三尾妖狐嘶吼着沖了出來,朝衆人殺去。
隐世千年的妖獸不斷出現,從四面八方向衆人襲來。
衆人漸漸不支,不住節節朝後退去。
“哪來這麽多妖獸!!!”
“妖王隐世多年,怎麽會出現妖獸!”
宋天岚支撐着起身,一劍揮出,斬斷妖狐一尾,喘息道,“它們是……妖王……龍骨……”
他提起靈劍,踉跄着朝沈越走去,然而衆人已退到他身後,妖獸也已全部朝沈越方向集去,一只又一只,竟像是将沈越層層疊疊護在身後,宋天岚被兩道龍魂激起舊傷,氣力不濟,妖獸當前,他竟是寸步不能再前。
就在這時,被人冷落在地上多時的銀羽鬥篷突然發起銀光。
随即鬥篷消散,化成片片銀羽,朝着林中另一個方向飛去。
仿佛在空中架起一道銀色長虹。
“在那邊!”
衆人見狀驚道,“跟上銀羽!禽皇銀雀定在那裏!”
“對!我們快跟上去!不然又要失去他的蹤跡了!”
宋天岚心知他們只是借口想逃離此處,不禁抹了把唇邊的血跡,冷冷道,“你們先去。”
生死關頭,衆人也不跟他寒暄客氣,一個個假意追着銀羽的方向,實則忙逃離這妖獸群,只留宋天岚與一衆妖獸對峙。
白色劍芒在林中飛閃,宋天岚以一劍敵衆妖獸,終于寡不敵衆,跪倒在地。
沈越手中的龍骨赤光也越來越暗淡。
又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力量終于用盡,不知何故,紅光終于是滅了。
龍骨化為紅光,重新投入沈越體內。
衆妖獸瞬間像是醒了過來一般,紛紛上天的上天,鑽地的鑽地,不一會兒便四散而去。
林中一片斑駁,滿地狼藉。
沈越在地上縮成一團。似乎陷入夢魇無力掙紮,宋天岚靈力耗盡,動彈不得。
“妖孽橫出……龍骨現世……禽皇複生……仙門大難臨頭,我絕不能……”
宋天岚按住胸口,咬着牙道,“……絕不能……”
“如何。”
一陣甜膩香味傳來。
一道豔麗修長的赤色身影撫開燒焦殘枝,穿林而來。
慢慢踱步,腳下不着痕跡地避開粘液血跡,走到倒地不起的沈越身邊停下,朝宋天岚道。
“絕不能如何。”
宋天岚握着靈劍的手一緊,咬緊牙關,帶血的唇角溢出兩個字,“妖王。”
“錯了。”
藍結衣指尖卷曲着胸前一縷黑發,淡淡道,“妖王是龍,然而這世間已經沒有龍了。”
這是他的一個小習慣,每當起了殺意,便下意識用指尖卷着發梢。
宋天岚咬牙切齒道,“我不會認錯,你是藍結衣。”
藍結衣又搖了搖頭,輕輕笑道,“又錯了。”
宋天岚一怔,藍結衣手中化出一團赤芒,便要朝宋天岚擊去。
他面無表情,淡淡地道,“我不配那個名字。”
“唔。”沈越□□一聲,突然捂着頭滿地打起滾來。
“頭好痛。救命。救救我。”
他一邊打滾一邊哭泣。
藍結衣垂下眸子,收回了手中的赤芒,轉身将沈越抱起。
沈越在藍結衣的懷中扭來扭去。皺着眉抽泣。
宋天岚一口血溢出,突然朝他的背影喊道,“你帶他……帶他走。”
藍結衣微微一頓,偏過頭看他,宋天岚想起仙門老祖方才那幾番醜态,不禁又生氣又無奈,咬唇道,“把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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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結衣将沈越帶到一處湖邊,洗去他臉上髒污。
沈越身上全是龍骨的香味。
藍結衣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被仙主折斷的龍骨竟然會重歸于世,還就在沈越的身上。
想起自己這兩千年來,斷骨化蛇,生不如死的日子,一時間坐在水邊,只覺心中百般滋味,無法言喻。
沈越趴在他的腿上,抱着頭翻來覆去。
他被夢魇折磨,無助地小聲抽泣着,“救我……救救我……”
藍結衣摸着他濕漉漉的紅發,想起上一次,沈越在他床上醒來的話,不禁道,“你說得對,兜兜轉轉,你又落到我的手裏了。”
他彎下腰來,雙手輕輕握住沈越的脖子。
“你沒死。”
他垂下眸子,“可你欠月兒一條命。”
藍結衣微微收緊手指,感到沈越開始變得呼吸困難。
“我以為你能救我的……”
這世間本就沒人救得了他。
事到如今,他還在癡心妄想什麽。
一切早應該結束了。
他早已陷入淤泥。
有沒有龍骨,已經不重要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幹淨的藍結衣了。
沈越陷入夢魇中,到處是看不清面目的魔鬼。
黑暗裏,魔鬼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魔鬼漸漸收攏手指,沈越怎麽也掙脫不開,掙紮不出去。
黑暗讓他無法呼吸。
沈越不住地呼救,救救我。救救我。
突然,他仿佛聽見了另一個聲音。
“如果我想死不能死,想生不能生。你能不能救我?”
黑暗的前方,雲霧突然散去,冷不防,沈越突然睜開了眼睛。
迷離間,沈越好像看到一雙熟悉的豎瞳。
是誰。是誰的眼睛。好熟悉。
是誰來着。他失神地望着藍結衣,不知是醒還是夢。
怎麽也想不起這個人是誰來了。
藍結衣沒料到沈越突然醒了過來,簡直是毫無防備的,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
胸口那股壓抑不住的燥熱徹底爆發。
他大腦一陣眩暈,呼吸頓時沉重起來,身上也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藍結衣一瞬間什麽都忘了,雙手一顫松開沈越的脖子,忙慌亂地伸手去蓋住沈越的眼睛。
沈越神志不清地被蓋住眼睛,睫毛在藍結衣的手心刮出一絲癢意。
好熟悉的香味。
朦胧間,他似夢似醒,好像看見了一個仙人。
是你嗎……
沈越癡癡地想。
是你嗎……站在蓮池裏的藍色仙人。
他在夢裏朝藍結衣的背影伸出手,那藍衣身影忽地消散。
一片迷茫間,逐漸變成了一雙凝視自己的豎瞳。
“啊,是你。”
藍結衣呼出一口熱氣,不料沈越卻動了起來,他擡起雙手,摸到了藍結衣按着他雙眼的手背,輕輕覆了上去。
雙手下,淡紅色的唇角突然彎起,滿是笑意。
“我想起你了。”
沈越突然說。
“我一直想和你說。”
藍結衣被沈越碰觸得一陣心慌,他下意識收回手,想躲開沈越的觸碰,然而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又朝他看來。
饒是誰也無法将視線再從沈越的眼前移開。
藍結衣呼吸沉重地想向往後躲,身子卻不由得彎的更低,長發傾洩,幾乎要落到沈越臉邊。
“你說,你想和我說什麽。”
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那雙手已經撫了上去,去摸沈越的唇。
沈越神志不清地看着他,突然說。
“我知道怎麽救你了。”
藍結衣呆了呆,一瞬間,他還以為他自己聽錯了。
他的唇抖了抖,将頭湊到沈越唇邊,顫聲道,“什麽。”
“我想到怎麽救你了。”
沈越眼神空洞,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什麽也沒看見。
“你說。”
他等這句話,等了兩千年。
藍結衣按住沈越的肩膀,不住搖了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不能發出聲音了,“你說!”
“可簡單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只要喜歡上一個人。”
藍結衣瞬間瞪大眸子。
沈越忽然彎起唇角,帶着一絲笑道。
“你只要喜歡上一個人就好了,你喜歡他,你想上他,以後只上他……唔……就沒有人能……唔,再強迫你了……唔。”
一滴淚落到沈越的臉上。
還沒有意識到滑落在臉頰上的是什麽,一雙火熱的唇已經壓了下來,将他未盡的話吻得支離破碎。
藍結衣将沈越牢牢壓在水邊,道,“好,這可是你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藍結衣:沈越,你有沒有良心,舒服的是你,出力的是我,你還戳我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