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一片潔白的羽毛飄落到沈越肩上。
沈越将它抓下來,看了看,突然仰天長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最讨厭鳥了!”
同一時間,流雲山問雲宗,在衆弟子詫異的目光下,頭發松松款款,道袍破破爛爛的尹公子帶着一身的風塵仆仆,臉上挂着黑灰血跡,無比狼狽地出現在流雲山上,踉踉跄跄地沖入問雲宗,求見掌門清江道人。
他究竟是什麽人。
蕭美辰收回神識,坐在棋盤前,撚起一顆白玉棋子,卻再無心思下棋。
一子亂,處處亂,一步錯,步步錯,本來勝券在握的一盤棋,如今竟是要滿盤皆輸。
他的指尖在棋盤上方猶豫不決,不知這下一顆白子該如何放置,才能力挽狂瀾。
糾結片刻後,他幹脆将白子往棋盤上一丢,啪地一聲,白子撞偏一片棋子,這盤棋再也不能看了。
蕭美辰伸出手,将棋盤整個兒掀翻!
那便不玩了罷!
他閉上銀眸,随意地斜靠在窗邊,身上的氣息卻陡然變得危險起來。
星河破碎。
嘩啦啦落滿地,黑白玉子盡數摔碎,有幾顆滴溜溜地滾落到他的腳邊。
銀羽鬥篷無風自動起來,蕭美辰的身後突然散發出強烈刺目的銀光,随即,一雙巨大的光翅在他的背後出現,缱绻伸展,這是天地間最美的一雙銀翅,螢火騰燃,光華萬丈。
“人。”
萬魔殿正殿,黑霧彌漫,魔尊忽地從禦座上站起。
“魔。”
他朝鹿晏城的方向遠遠看去,“仙……”
片刻後,終是嘆了口氣,“也罷……”
天山城下,藍結衣按住衣襟下悸動的胸口,将心中升起的那股熟悉的燥熱強行壓了下去。
突然間,他好似感到了什麽一般,停下腳步,朝無日魔都的方向遙遙望去。
“也好……”
他自言自語一般地輕聲道,“早晚要做個了結。那就來吧!”
銀光驀地散去,巨大的翅膀收攏消散,化作無數銀光朝蕭美辰的手中凝聚。
不消片刻,一柄銀光灼華的長劍便出現在蕭美辰的手中。
蕭美辰閉着眼将銀劍握住,劍柄上的那顆璀璨雀珠散發出灼熱的溫度,他将銀劍慵懶随意地朝地上一插。
哧!地一下。
銀劍頓時入土三分,随即,大地忽地震顫了一下,仿若一顆深埋于地脈的心髒即将蘇醒。
蕭美辰驀地睜眼,銀眸中已然滿是腥紅,這一瞬間,天地間的數萬靈禽均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是皇的聲音。
“別睡了!!!”
此時,流雲山上,問雲宗掌門清江道人已帶着衆位長老,一行人按照尹公子的請求煞有介事地來到朝天湖,靈鶴的居所。
對着滿湖安睡的靈鶴,清江道人語帶不悅地偏了偏身子,讓尹公子上前看道,“這些靈鶴是我師父執任掌門之時,全宗上百名弟子誦請七天七夜才降山而來的靈鶴,幾百年來,為我問雲宗鎮山護派,深受弟子愛護……”
他掃了眼幾只禿毛仙鶴,眼角一抽,輕咳一聲道,“尹道友所謂的靈禽有異,可說的就是這個?”
“不錯!請掌門立刻将所有靈鶴封印驅逐!遲則生變!”
看着清江道人一臉的面無表情,和他身後幾位長老、數十位高修弟子一臉的‘你是不是瘋了’,‘別以為你是仙門來的就可以胡說八道’的表情。
尹公子咬了咬唇,心說媽的,死瞎子,這人情你欠大發了。
這靈禽有異之事本就口說無憑,何況靈禽傷人這種說法,本身就可以稱之為驚世駭俗。
他雖為仙門弟子,可修為不過築基,憑一人之口舌,必不能讓一派掌門弟子信服,情急之下,尹公子本色出演,又搬出他那套平日裏的飛揚跋扈,我爸是李剛的做派出來。
“事出突然,為防浩劫于未然,請掌門以大局為重!”
他朝清江道人一拱手,“弟子的祖父乃是元嬰老祖尹滄海!乃是仙門代掌門靈仙真人的四護法之一!弟子雖只是仙門一名內門弟子,但身為老祖嫡孫,絕不敢以仙門老祖、四護法之名欺瞞一派山宗!待弟子安全返回鹿晏城禀明緣由,仙門老祖必會給貴派一個交代!”
此話一出,衆弟子立刻朝尹公子投去鄙夷的目光,饒是尹公子平日裏嚣張慣了的,此刻被幾十道火辣目光注目禮,也頓感如站針氈,頭一次覺得這些話讓他如此的羞于出口。
清江道人果然眉頭微皺,然而李剛的面子誰敢不給?
他只好嘆了口氣,對浮塵等長老道,“既然是仙門老祖的好意,那便如此吧,浮塵,你們幾個收攏護山大陣,暫時将朝天湖區域隔離到大陣之外。待仙門給我宗一個交代,再重迎靈鶴歸山。”
話音未落,百十只靈鶴卻好似從夢中忽然間全部驚醒,鮮紅的眸子閃着不詳的紅光,齊齊擡起頭來朝衆人看來。
衆人頓時被這等異象驚呆,還是尹公子第一個反應過來,一看鳥紅了眼睛便心說壞了!見衆人還杵着,忙吼道,“還愣着幹什麽!!收大陣啊!!!!”
浮塵長老看這情景,不知怎的,就想起沈越之前那番說辭,心說莫不是真應了徒兒的話了,便被尹公子一嗓子吼回了神志,忙運起守山陣眼,幾名長老在後助陣,一張巨大的八卦圖陣頓時出現在衆人面前,清江道人伸手入陣,立即調整了機簧方位,護山大陣果然顫抖起來,開始朝着山內收縮。
然而離衆人最近的一只靈鶴已然仰天大嘯,伸開丈長的鶴羽朝衆人襲來!
同一時刻,數千裏外,仙都,鹿晏城。
仙門的靈緣山上,一拱彎彎的石橋架在山澗之上,數名內門弟子身着白色道服,頭系白色發帶,抱着書卷和法器從橋上來回經過。
幾名弟子走到一半,橋下水面忽地震動起來,随即,無數細小的水花飛濺而起,又複而滴落,競是在這陽光下,與石橋一道,架起了一座七彩虹橋。
那幾名弟子立即停下腳步,指着虹橋贊嘆不已,片刻後,水面忽地下沉丈許,一只數十丈的三頭靈禽從水中冒出,三顆鳥頭上頂着五色翎羽,張開雙翼,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那羽毛上抖落下來的水珠如雨般飛落,映得那頭上的翎羽也熠熠生輝。
“師妹快來!是靈緣仙湖的三頭禽尊!”
“禽尊居然出來了!”
“禽尊已有數十年不曾出湖了,今兒是什麽日子,竟能有如此奇觀!”
數十名弟子立刻都簇擁到橋中間,生怕錯過這等難得一見的景象。
一名剛入門的小師妹被師姐拉扯着擠上了石橋,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又被師姐按着頭,朝那三頭禽尊行禮。
“參見禽尊!”
“弟子拜見禽尊!”
這便是靈緣山中的那只傳說中的三頭禽尊?
那小師妹剛入內門,不曾見過世面,一來便趕上如此奇觀,心中激動不已,忍不住便就要擡頭偷瞄。
冷不防的,一只巨大的鳥頭剛好俯了下來,這小師妹一擡頭,便對上一雙比她臉還大的鳥眸。
她吓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指着那雙眸子裏忽地閃起的紅光,害怕地扯了扯身邊還在行禮的師姐衣袖。
轟!
禽尊大乘期的威壓突然過境,樹木齊折!水漫山石!
那石橋仿佛雨中飄搖的浮萍,連帶數十名白色的小小身影,頓時傾覆于滔天升起的湖水之下。
魔尊趕到蕭美辰所在之處時,只看見那柄還深埋于地的朱雀劍,棋盤在地上扣着,滿地玉子散亂,地上一片狼藉。
唯獨那柄朱雀劍依舊直挺挺地豎着,時不時震顫一下,散發着不詳的紅光。
而蕭美辰已不見了蹤影。
沈越一個哆嗦,從夢中驚醒。
他實在太累了,在不知擊退了第幾波鳥襲後,他終于耗盡了靈力,憑着最後的力氣,尋了個隐秘之處藏身,在樹下匆匆擺了一個隐靈陣後便倒地昏睡過去。
可危險的感覺讓他在夢中亦十分不安。
人還未醒,後頸寒毛先炸起來了。
沈越猛地從地上坐起,大腦還沒弄清楚有什麽敵情,身體已是先作出了反應。
待他定睛看去。
只見隐靈陣外,不知何時又飛來一只小白鳥兒,已然靜靜落在他的面前不知多久。
又來了!有完沒完!
沈越慌忙從地上爬起。
不知為何,沈越只覺得他的全身都在瘋狂報警,潛意識告訴他這只小白鳥兒仿佛與之前的那些白鳥兒不盡相同。
他下意識地去看那只鳥兒的眼睛。
然而這一次,卻意外地沒有看到那眸中的紅光。
那是一雙清澈的,常讓他魂牽夢系的,淡銀色的眼睛。
每個夜晚醒來都會流淚的那個夢裏,每次都會出現的那雙眼睛。
沈越忽地瞪大了眼睛。
他難以置信地退了一步。
下一刻,那鳥兒已從他眼前消失。
什麽都還來不及想,沈越已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他的身體地朝後摔去,無力地倒在蕭美辰的臂彎裏。
蕭美辰扶着沈越躺在他的腿上。
他的指尖從沈越不笑仍翹的唇角,慢慢滑過遮住眼睛的黑布,繞過額心那顆赤色的丹砂。
最終在沈越的頭頂流連片刻,一道銀光從指尖迸發而出,驟然灌入沈越的大腦,沈越如垂死的魚一般掙紮着彈了起來,随即發出痛苦的嘶喊。
蕭美辰一手将他牢牢按住,一邊彎起唇角道,“壞了本尊一盤好棋,可不能讓你死的這麽容易,乖,別動,讓本尊把你識海中的東西拿出……咦?”
他驟然縮手,一道仙光從沈越識海中與他的銀光對撞,強大的沖擊險些将他的指尖崩斷。
這股熟悉又叫人憎恨的氣息。
那是曾經屬于讓他無比崇拜過又憎恨到堕仙成魔的仙帝,那是曾經屬于讓他身死魂消又讓結衣斷骨化蛇的仙主。
蕭美辰又試了幾次,直把沈越痛得死去活來,卻始終無法探入沈越識海查看,更沒辦法從沈越識海中将裏面藏着的東西抽出。
掙紮撕扯間,沈越腰間那管破爛的竹笛滑落在地,骨碌碌地滾到蕭美辰腿邊。
蕭美辰順手将那笛子拾起,夾在指尖轉了幾下,突然發起怔來。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緣生緣死,誰知誰知。
是誰。
是誰在吹笛?
他收起殺意,用銀羽鬥蓬将沈越輕輕裹住,便這樣靜靜在樹下坐着,等他醒來。
作者有話要說:
又離家出走一個弟弟
魔尊好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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