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走着走着,竟然忘記自己到底走在哪裏。環顧四周,也沒有熟悉的地方,她靠在一個石凳子上,擡頭又看了看天空。
方夢黎忽然想起一個晚上,不對,也有太多的晚上,就像是在夢黎的情景一般。吹來的風似乎夾雜着海水的味道,閉上眼睛,她覺得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那便是自己。
李埗的話感覺還在自己的耳邊徘徊,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可是心中還是存留一絲絲的虧欠。
等到睜開眼睛,平視前方,才看到馬路對面,竟然是畫館。原來自己走到了畫館這裏,她拿起包包準備離開。
卻聽見畫館裏傳出音樂,于是她仔細的一看,二樓的落地窗那兒,司一峰站在床邊俯視自己。
方夢黎也看着窗裏的人,音樂悠揚,橫亘在兩人之間。
再見面之後,看見你便是眼角的細紋,而你不再青春年少,西裝筆挺地站在那裏,陌生人之間的羁絆也不過如此。
走進畫廊,門口的等還微亮着,方夢黎左右看看,全當是提前看看活動負責的必要準備。她用手摸了摸牆壁,好像是用石頭堆砌而成的,粗糙卻不失藝術的力量。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一個拐彎處,迎面而來的便是司一峰,他手裏端着一杯咖啡,遞給方夢黎。
司一峰臉上還是一如往常的平淡,有一種感覺他似乎沒有改變,他轉身走開,他的背影還是跟以前一樣寬。
“不要忘記我。”這是方夢黎腦海裏的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想起,她曾經趴在司一峰的身邊跟她說過的話。就在司一峰離開了這麽多年之後,她仍舊記得。
和李埗在一起,不是愛情,那麽現在的這種感覺,又是什麽呢?
方夢黎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西服很醜。”
聽到方夢黎說這句話的時候,司一峰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過身來,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淺灰色的西服,是上周從意大利空運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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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包也是。”說完,司一峰挑眉一笑。
方夢黎喝了一口咖啡,坐在椅子上,已經是十一點了,可完全沒有困意。接着她拿出手機,對照着自己做的文檔和館內的情況,一一構思活動的那天的情況。
很明顯,方夢黎對于畫館內的一些布置很不滿意,于是起身走到拐彎的地方,從包裏拿出卷尺開始測量。
左右反正就是覺得不好,于是幹脆做到地上,俯下身子。
司一峰換了一間休閑外套從樓上下來,沒發現方夢黎的影子,以為她走了,眼神有些暗淡。
不過走到拐角處,他意外的發現趴在地上的方夢黎,差一點踩到她的手指。
“我不是讓葛頌給你們公司一份完整的畫館圖表了嗎?”司一峰的口吻有些質疑,他環着方夢黎走了半圈,心裏還有餘悸。
方夢黎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随意地回答:“丢了。”
“丢了?”司一峰睜大了眼睛問,這麽些年了,沒有人敢這樣回答自己問題,不過很快他就淡定下來,畢竟對面這個人是方夢黎。
司一峰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我辦公室裏還有一份。”
“不用了,要看的我都看了。”方夢黎招招手,提起包包,準備走開,倒是不忘補充一句,“今年最流行款式,回了國還不能‘洋氣’點嗎?”
就像是這樣平常的交談,也無需劍拔弩張。
成熟的人就知道坦然面對,而不成熟的人,還在歇斯底裏地回憶過去,埋怨對方的所有不好。
司一峰一愣,他也跟着笑笑,雙手背在後面。
“你現在特別像是上了年紀的人,你知道嗎?”說完,方夢黎就走到不遠處的茶幾邊,拿起還沒有喝完的咖啡,一口氣喝下去。
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以為還是以前說話就會臉紅的女孩子,也是和上次看見的她完全不一樣。
司一峰于是把手放到兩側。
“謝謝。”完全是當做表揚的話,司一峰點頭。
方夢黎翻了一個白眼,轉過身去,她看到一幅畫,是自己坐在海邊的那一幅。她終于不會是再那麽淡定了,慢慢的,她捏緊了手掌心,有些熱度。
司一峰忽然也意識到牆上的那一幅畫,他剛準備想說些什麽,只見方夢黎回過頭來,盯着自己的眼睛。
“感謝你照顧一個‘事業人員’。不過,你不欠我,當然我也必要回報你。”方夢黎認真地說,她穩住自己的情緒。
司一峰把手放進褲子的兩邊的口袋裏,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很像他以前跟方夢黎說話的樣子,每一句話都要思考好了之後才告訴她。
“你的實力,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這句話總覺得在哪裏一定是聽過的。方夢黎不再看司一峰一眼,只覺得那是多餘的眼光,眼看的話,五年前就應該看完了。
“我不像你,外國來的高材生。我只是一個普通社會人員。”方夢黎這一次的說話不像平常的樣子,多少有些帶刺的意味。
“什麽意思?”司一峰走進近,他的臉色有些變化,牙根那處也是緊繃的。
剛才一秒還開着玩笑,為什麽這一刻說話就不同尋常了呢,司一峰不明白,五年的時間方夢黎終究是恨着他,還是心存別的。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沒,就是随意的說說。司總,下周見咯。”裝作随意的樣子,方夢黎推開門,剛準備離開,倒是被司一峰攔住。
司一峰的眼神像是非要方夢黎把話說清楚不可,和五年前比多了一些什麽,似乎就是這一份的堅定。
挽留方夢黎的堅定。
“司總,這天色已經晚了。”方夢黎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司一峰的眼神,說實話她怕了。
什麽現在才知道留住她呢?
司一峰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于是松開了手。
“對不起。”也不知道再一次見面,這是第幾句的對不起,方夢黎到也是笑笑,裝作無所謂的。
如果司一峰這一刻不松手,她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不過到也無所謂。已經時過境遷,她也不會是臉紅的方夢黎。
當然,他也不是那個司一峰。
“我送你?”司一峰繼續道。
方夢黎又搖搖頭,拿出自己的車鑰匙道:“我有車。”
五年了,誰不會些什麽?別小瞧了方夢黎。
來到車庫,坐進車內。她倒在方向盤上,嘆了一口氣,腦海裏還是回播着司一峰的那張臉。
甩甩頭,又繼續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踩下油門,打着方向盤,離開了。
還是站在落地窗外,看着方夢黎的那輛汽車離開,他心裏說不出的感受。或許發現自己根本不能忘記這個女人,不論她變成什麽樣子。
司一峰脫下外套,下了樓,把那一幅畫從牆上拿了下來。卻感覺這幅畫有千斤般的重量,無奈地笑笑,卻又找不到笑的理由。
收起笑容,他一只手拿着畫,一只手找了一套牛皮紙,随意地将畫包裝好,放在桌子上。
感覺橫這放也不對,豎着放也不适合,想抽跟煙,倒也發現早就沒了。這個夜晚,他剛做完噩夢醒來,站在窗前看到方夢黎,那一刻仍舊以為自己在做夢。
一個噩夢跳躍到另一個噩夢,簡直是陰魂不散。
可是自己偏偏又喜歡這樣的噩夢,司一峰簡直不知道方夢黎要如何的折磨自己才好。終于找到一根煙,點燃了,又撚滅了。
“高材生?”司一峰自言自語地念着,或許方夢黎依舊還是恨自己的。
特別的恨才好,那樣她就忘不掉自己。
方夢黎沒有回家,而是反轉又去了,還是回了公司。這個夜晚,看來自己怎麽樣也是睡不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