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站在玻璃窗邊，司一峰能看到李埗和方夢黎的車子從車庫出來，繞了一圈之後就離開。他仍舊是沒有表情，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卻一直站在這玻璃窗旁守着。
司一峰明白自己是沒有資格的，一年之前收到畫的一霎間，他的心幾乎不能再跳動。以為兩個人總會牽着某些緣分，最後終究是以這樣平淡的方式了斷。
幾乎連退路也沒有了。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夢魇幾乎沒有斷過，回了國以為能安定一些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安眠藥家裏積滿了，吃了一瓶又一瓶。
“司總。”葛頌敲門。
司一峰轉過頭，接着點頭。
“畫送了嗎？”司一峰問。
葛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道：“是。”她有些話想說，可是看到司一峰的樣子于是欲言又止。
看出了葛頌的心思，司一峰餘光瞥了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始辦理自己的事情。
“知道當初我為什麽從幾百個人中挑中你當秘書嗎？”司一峰問。
葛頌擡起眸子，看着眼前的總經理，很少看過他不耐煩的樣子，可這一次的語氣裏她卻能感覺到不耐煩，于是有些退卻。
“對不起司總，我先去做事了。”說完，葛頌安靜地離開。
等到秘書出去，司一峰放下手中的文件，這些文件倒是可有可無，只是剛才樓下方夢黎的臉一直揮之不去。和夢裏的一模一樣，這一天簡直比夢魇還要恐怖，沒錯，因為自己的成全？
司一峰苦笑。
其實他根本沒有資格，連想她的資格也沒有。
一個星期之後，在中午的時候方夢黎抽空出來，帶着自己早上從家裏拿的戶口本，在李埗公司樓下等了一會兒。
Advertisement
差不多半個小時，李埗小跑過來，撓撓頭笑着：“等久了吧？”
方夢黎搖頭連忙拉住李埗的手腕，二話不說朝着外面走。
“先吃飯吧。”李埗有些不情願。
“不行。現在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指不定還在呢。”說完，方夢黎依舊執着地朝着前面走去。
在李埗公司不遠的地方，大概一站路就是民政局。方夢黎不吃飯就是為了去民政局和李埗領證結婚，如此的着急。
李埗苦笑着，第一次看着方夢黎這麽“積極”。沒辦法，就算是餓着肚子，總不是要去一趟民政局，于是也同意了。
“二位稍等一下，馬上給你們辦理。”工作人員笑着，遞給方夢黎和李埗號碼牌。
坐在椅子上的李埗有些疲倦，昨晚加班，早上又是早班，搞IT這行業其實也很辛苦。不過想着馬上就是為人夫，這點苦也不算什麽。
方夢黎湊過肩膀說：“給你。”
李埗笑笑，接着搖頭。
“怎麽，嫌棄啊？別小瞧女人的肩膀，那可是半邊天呢。”
沒辦法，這一切都要聽從媳婦的，李埗把身子稍微蜷縮了一點，偷這才靠在了方夢黎的肩膀上，他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就像是五年前，他和方夢黎的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想着卻覺得幸福。
一邊的方夢黎看着民政局裏的紅燈，今天結婚的人比她想象的多，沒想到中午吃飯的點也這麽多。
她就是想盡快結婚，不給自己留絲絲的退路。然後就安心的和李埗一起生活，做個好妻子，或許以後也是一個好媳婦。
“這是我第二次來這裏。”方夢黎淡淡地道，“那個時候我只是坐在階梯上，現在我終于能來這裏面。李埗，謝謝你。”
轉過頭這才發現，李埗已經睡着了。
昨天加了班，今天又提前上了班，李埗閉着眼睛的時候方夢黎發現一個家庭不外乎就是這麽回事，一個人累了，另一個搭過去肩膀給他憩息。
累了就回家，首先就是要有一個家。不知不覺方夢黎覺得這個世界太安靜了，原來他們是最後一對來等級的準夫妻。
為什麽這種感覺自己特別想抓住，單身太久之後，不論是誰都渴望有一個家。方夢黎慢慢地握住李埗的手，感覺着來自他的溫度，相互溫暖着。
“老公，多多指教。”微笑着，方夢黎也閉上眼睛。
之後的日子就像是畫裏一般，如果是方夢黎回家早就是她做飯，如果是李埗下班早就是他。一般來說都是兩個人輪流做飯，住在李埗新買的房子裏，有些嶄新的味道，即使有些不習慣，方夢黎也全然不在意。
就跟許多新婚夫妻一樣，小日子只是屬于兩個人的幸福。只是蜜月旅行一直沒有實現，那是因為兩個人的工作都不允許有一滴滴的時間能擠出來。
不過這些事都不算什麽，好好的過日子就是最實在的道理。可喜的事，李埗前一段時間到是升職了，成為單位的小組長，當然各方面的待遇也提高了不少。
如果能一直這樣開心的過下去，往事既然再難過她都可以“忘記”。
這天，方夢黎休息在家，李埗依舊是加班。家裏的窗簾換洗不容易，方夢黎的個子不高，還得一個人站在椅子上一個個扯下來。
可是才扯到一半，手機就響起來。
“你好。”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可是又記不起來，方夢黎一只手扯着窗簾，一只手拿着手機。
“方小姐您好，我是葛頌，上次畫館的負責人。”
葛頌？在記憶裏，方夢黎實在不能把名字和人的臉對應起來，于是在電話的另一頭沉默。
葛頌心裏倒是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耐心地繼續解釋：“就是上次給您和您先生送畫的。”
這樣一說，方夢黎就記得很清楚，這次只是一個“售後”的調查問卷。葛頌就是問問對于婚禮策劃滿意度如何，或者還有什麽投訴建議。
簡單地對話之後，葛頌剛準備挂上電話，倒是方夢黎連忙叫住。
“請問你們館長今天在嗎？”
葛頌一愣道：“不在。”
聽到這個答案，方夢黎停住動作，連忙挂上電話然後跳下來，在廁所的旁邊有一間儲物間，在儲物間架子後面放着之前司一峰的畫。
既然今天司一峰不在，正好把畫還是送回去，放在家裏一天方夢黎總覺得有疙瘩在心裏。于是麻利的手腳，不出二十分鐘方夢黎就出了門，然後坐了計程車來到司一峰的畫館。
到了畫館，她又撥通葛頌的電話。
“你好葛小姐，我正在大門這邊，麻煩你過來一趟，謝謝。”
沒過幾分鐘的時間，葛頌穿着黑色的女士西服走過來，她是熟悉嬌小的女生，長着也是一副精致的五官，不過倒是沒什麽過多的表情。
“這個是上次你們給我的畫，回家我和先生考慮了一下，禮太重收不起，等下就退給貴館吧。”說完，方夢黎送伸過手去，把畫放在前臺的櫃子上。
葛頌笑笑，走過去把手覆在畫上，今天畫的是淡妝，可一雙桃花眼倒是讓方夢黎覺着不舒服。
“李太太這個不是我能決定的，不好意思。”
方夢黎不想再看到這幅畫，她還是不願理帶走，葛頌卻拿過來走到方夢黎更近的地方，她的一雙眼睛似乎就要看透方夢黎。
于是，自然地方夢黎往後退了幾步。
“如果您不收下，那就算是投訴我們畫館了。我也只是個秘書而已，館長吩咐的事情，我不敢不做啊。”葛頌微笑着，可是她的心裏卻不是。
館長吩咐的事情。
方夢黎又往後退了幾步，就像是本能的反應。不過，這麽些年，在百貨裏做的都不會白做的。
“放心，這不算投訴。只是有些東西不屬于我，拿了心裏不安。”
葛頌挑眉，剛準備說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去忙吧。”一只手拍在葛頌的肩膀上，她側臉看過去是司一峰站在自己的身後。
方夢黎也不知道司一峰何時出現，聽見聲音的一霎，她都不想擡頭去看這個男人。最後的記憶就是淡紫色的連衣裙，染上鮮血的痛苦記憶。
這麽努力抑制自己的回憶，可是有一天還是這樣橫沖直撞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只是今天的她已經結婚，而對象卻不是他。
葛頌點頭離開。
“這個東西也不屬于我。”司一峰沒有再繼續上前。
能看到司一峰的皮鞋，順着看上去，棱角分明的男人。再也不是大學生稚氣未脫的他，方夢黎與他直視，又看看一旁的那幅畫。
“那就扔掉。”說的很斬釘截鐵，方夢黎說完就準備離開。
這裏的一切都不屬于她，不管是人，還是空氣，都不是她方夢黎該擁有的。身後倒是被司一峰的話再一次打斷。
“等一下。”司一峰幾步走上前，“祝你幸福。”
五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四個字祝你幸福。可他全然不知道方夢黎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麽，沒了生活，沒了孩子，沒了自己。
不過這些話，方夢黎沒有說一句話，這些都是不必要的話。既然離開，就不要回頭。
“如果你還知道，就不要來打擾我。有些東西沒有任何意義，而我方夢黎已經都忘了。”說完，用力地推開大門，離開。
選擇離開，這不是她第一次的選擇。
某些片段一些些閃過，那天晚上，喝醉的自己對着電話告白。司一峰接到電話的一霎就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刻，只是他現在明白得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