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愛

第5章 5

秦婉兒清楚的記得那天是周五，是宋如夢的陽歷生日。那一年，宋如夢已經八歲了。

宋如夢的生日每年都過兩次。陽歷生日在爺爺那邊過，陰歷生日同外公外婆過，秦婉兒則兩次都會參加。宋鳴看時間，有空的時候會來參加一次。但宋如夢其實并沒有希望宋鳴來，因為每次宋鳴來的時候，她都很緊張，沒辦法和同學們好好玩。宋如夢八歲那年是閏年，陰歷生日有兩次，已經和外公外婆心滿意足的過了一次生日。第二次陰歷生日主要是請同學們來家裏玩。

小孩子對玩這件事情總是特別開心，周五下課的時間又早，宋如夢的同學們早早就聚在秦父秦母親自花了大半個下午布置的大客廳裏。孩子們一多，房子一下就熱鬧了起來，叽叽喳喳的聲音不絕于耳，秦婉兒雖然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但看到宋如夢開心的樣子，心裏也挺高興的。

家裏本來有一個做菜的阿姨，飯菜做的也十分不錯。但為了今天的生日會，秦父特別把秦家五星級酒店的兩位大廚給請了過來，一樣樣精致的糕點和小菜讓小朋友們不時的發出一陣陣驚嘆之聲，宋如夢臉上甭提多驕傲了。大人看到孩子滿足的樣子也都笑的合不攏嘴。直到生日會結束前夕，在宋鳴還沒回來之前，家裏一直都其樂融融、歡聲笑語的。

“你怎麽回來了。”這是秦婉兒看到宋鳴突然出現在家中的第一句問話。聽到這句話後，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門口，宋如夢在看到宋鳴的一瞬間，笑容立刻凍住了，馬上就緊張了起來，剛才快樂從容的樣子一下就消失了。

“回來拿點東西，你們好好玩。”宋鳴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在這，看到這麽多人吵吵嚷嚷他明顯有些頭疼，閃過身徑直到二樓去了。

雖然宋鳴只出現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但宋如夢已經沒辦法再像剛才那樣開心的玩耍，剛才歡樂的氣氛仿佛一下就消失了。所幸生日會已到尾聲，秦父秦母買了很多小玩意，給每個人都發了一些，小孩們拿着東西心滿意足的離開，家裏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你怎麽剛回來又要走了，今天夢夢生日，你好歹去跟她說聲‘生日快樂’吧。”秦母上二樓來，本想讓宋鳴去跟孩子說聲“生日快樂”，看到他急匆匆的又要離開，多少有些不開心，但又有些怕他，有點小心翼翼的說着。

“不用了 ，夢夢也不喜歡我在這，你們陪她玩就好。”

“就說一聲，又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你去說一下，孩子怎麽都是開心的。”

“都說了不用了，我先走了，你們也早點睡。”

秦母看到宋鳴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只能在心裏一聲聲的嘆氣。

“走了嗎，這是夢夢的生日蛋糕，帶一塊走吧。”

宋鳴走到門口時，秦婉兒已經等在了門口，她知道今晚這樣的場景宋鳴一定是會馬上離開的。

宋鳴本想擺擺手說“不用了”，又看到宋如夢躲在廚房門後面偷偷看的樣子，伸過手準備接過蛋糕，同一時間，手機響了起來。

“你怎麽會在S城。”

也許在別人看來宋鳴并沒有什麽不同。但秦婉兒能夠看出宋鳴在掏出手機，看到那個號碼時眼角露出的些許笑意，感覺的到他同對方通話時那刻意抑制住的低沉聲音，以及不知道聽到對方一句什麽話後突然高出半個度的聲音，這些都同平常的宋鳴很不同。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宋鳴電話那頭的那個人對于宋鳴來說一定是特別不一樣的。

宋鳴最終沒有接過秦婉兒手中的蛋糕，他的心思已經完全被電話對方那一頭的人所占據，這邊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這些人已經完全被他忽視了。他聽着電話，從秦婉兒面前側身過去，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秦婉兒雖然有些遺憾，但宋鳴這樣冷漠的樣子她也是早已習慣，除了怕女兒感到失望外，也沒當回事，只是提着那個蛋糕袋走回了客廳。但當她回到客廳時，看到秦母憂心忡忡的望着宋鳴離開的背影，秦婉兒對秦母笑了一下，示意她不必介懷，秦母雖很擔心，但也無可奈何，最後是宋如夢甜甜的聲音讓她們重新恢複了笑容。

秦婉兒雖然好奇宋鳴電話對面的那個人是誰，但也從未想過去調查那個人，何況宋鳴在乎的人也不是她想調查就能調查出來的人。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同那個人有什麽交集，卻沒想到第二天，宋鳴帶了她和宋如夢去見了他。

緊張這個貌似永遠不可能出現在宋鳴的生命中的詞彙，居然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讓秦婉兒在宋鳴身上看見了。

“電話裏面我說的你們都記住了嗎。”

這已經是宋鳴第三次向她們确認，他對她們這次和這個人見面的要求。

“都記住了，你放心吧。”秦婉兒不禁有些不認識面前的宋鳴來。她認識的宋鳴從來都是一絲不茍、鎮定自若的，是個連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努力克制緊張情緒的宋鳴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那就好。夢夢，等下記得叫人。”

“知道了，爸爸。”

宋鳴的奇怪連宋如夢都感受到了，她看了看秦婉兒。秦婉兒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是一頭霧水，正在這時，身旁的宋鳴突然站了起來，向對面招了招手。

秦婉兒和宋如夢也慌忙站了起來，看到很遠的地方迎面走來一人。随着那人的漸漸走近，秦婉兒的好奇心越來越大，她想知道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才會讓宋鳴有如此怪異的舉動。

老實說，第一次看到這個人時，秦婉兒是十分失望的，這個在秦婉兒的想象裏本應也是鶴立雞群之人，卻居然是個再普通不過之人。

那人穿着得體的西裝，看起來像個再普通不過的上班族，風塵仆仆的樣子感覺像是下班之後過來來順便吃個午飯一般。同他們特意驅車前來等待許久的樣子完全不同。長相雖然不錯，但也不是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是那種若在路上看到，最多就是會感嘆一下這人長的還不錯，然後就擦身而過的人。同宋鳴那種走在街上，定會有許多人上來搭讪，留下名片的長相完全不同。整個人溫文爾雅，給你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同宋鳴這樣冷冰冰的氣質截然相反。秦婉兒不知道這兩個看似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人，究竟是怎麽樣才有的交集。

“這是于霖，我的好朋友。這是秦婉兒、宋如夢，我的太太和女兒。”

秦婉兒聽着宋鳴的介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宋鳴身邊這麽多年，她從未聽宋鳴提起過“朋友”二字。而這個他稱之為“好朋友”的人她更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秦婉兒一直以為宋鳴是獨來獨往之人，他的這一輩子根本就不會有朋友這樣的詞彙出現。

“你好，宋太太，我是小鳴高中同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還當過一段時間的高中校友，經常聽小鳴提起你。第一次見到你，很榮幸。”

秦婉兒簡直要要懷疑自己現在是在做夢了。他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管宋鳴叫“小鳴”，就連宋父都沒有這樣叫過宋鳴。且他說宋鳴經常向他提起自己，這怎麽想都不現實呀。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秦婉兒雖然有千萬疑問在心中，但她謹記着宋鳴交代她的“什麽都不要問”，所以就算她有一萬個問題要問對面這個人，也是不能開口的。

“小夢，這是我從老家帶給你的禮物，是我們那邊的特産，小泥人，希望你喜歡。”

秦婉兒看到于霖從包裏掏出了兩個精心包裝好的小泥人遞給了宋如夢。宋如夢雖然才八歲，但見過的市面怕比對面這個男子還多，對這個小小的泥人顯然沒有興趣，剛要擺出一副厭煩的樣子時，眼角憋見了宋鳴淩厲的眼神，忙恭敬的把泥人收了下來，諾諾的說了聲“謝謝。”

剛要把泥人放進袋子時，又聽到宋鳴低低的說了聲“拆開來看看。”宋如夢忙又把泥人放到桌上，認真的拆了起來。泥人包裝的十分用心，裏三層外三層的裹了好幾層包裝紙。最後拆出來的泥人是一只兔子和一個小人偶。

秦婉兒看着那個小人偶覺得有些眼熟，拿過來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個小人偶居然是像宋如夢五六歲時候的樣子，尤其是一雙大眼睛，真是活靈活現。

“這是我照着小夢的照片捏的，還行麽。”

“這是你親自做的！”聽到于霖的話，秦婉兒吃驚的看着他，不敢相信這居然是他親手做的。然而更不敢相信的是，他手裏居然有宋如夢的照片。

“是啊，我想說小鳴家裏條件好，肯定不缺什麽，也不知道該買什麽給孩子，就想還是自己做點東西比較特別些。”

“這個禮物我們很喜歡，謝謝你呀。”秦婉兒倒不是說客套話，是真的喜歡他做的這個泥人。

“那這是因為我屬兔，所以給我捏的兔子麽。”宋如夢一直很喜歡小動物，小時候家裏養過各種各樣的動物，後來是因為秦母不舍得她每次有動物死時都哭的那麽傷心才慢慢的把那些小動物都處理了。宋如夢雖然因此生過她外婆很長一段時間的氣，但畢竟小孩忘性大，加之秦母給她買了各種各樣的玩偶、娃娃，也就沒有鬧着再養動物了。但對小動物的喜愛之情還是一直都在，所以看到那只兔子時，還是很高興的。

“是呀，才覺得幾年沒見小鳴，沒想到你就這麽大了，叔叔還擔心你會不喜歡呢。”

“不會，挺喜歡的。”

宋如夢嘴裏雖說着挺喜歡，卻沒玩兩下就被她丢到了一旁，最後這兩個泥人被宋鳴收進了他的包裏。

服務員也慢慢的把菜端了上來，都是一些家常菜，連一道特別的菜都沒有。剛剛來這個普通的沒有一絲特色的餐館時，秦婉兒已經感到有些奇怪了，如今看到這些菜品後更覺得奇怪了。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男子對宋鳴來說究竟是不重要還是太重要呢。

吃飯席間，于霖說的時候多，宋鳴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聽于霖說話，然而僅僅只是這樣聽着他說話，宋鳴就好像挺快樂的樣子。宋鳴表面上似乎同平日一樣一副冷淡的樣子，但秦婉兒能感受出他的刻意掩飾，他的那份偷偷隐藏的快樂之情在不經意間偶爾會冒出來。

這樣的宋鳴對秦婉兒來說是十分陌生的。她看到的宋鳴對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都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對待。他的冷酷無情在商場上也是出了名的，也因着他的這一性情才讓所有他的對手忌憚、害怕。傳言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宋鳴害怕的東西，而內心無所畏懼之人就是世間最強大之人。

在見到于霖之前，秦婉兒也是同別人一樣認為的，她雖然不怕他，但也絕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但今晚這個坐在對面的男人，他同宋鳴之間的談話如此輕松，他在宋鳴面前沒有一絲畏懼，甚至時不時的拿宋鳴在高中的事情開些玩笑，秦婉兒有時候甚至都覺得自己是做夢才能聽到這些話。

午餐就在這樣活躍的氛圍裏很快結束了。于霖說下午還要工作，起身來跟他們道別。宋鳴讓她們留下，自己送于霖出去了。看着宋鳴同于霖勾肩搭背的樣子，秦婉兒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讓她覺得如此不真實，眼前這個宋鳴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宋鳴嗎。

過了好一會，才看到宋鳴從外面走了進來，心情不錯的樣子。看到秦婉兒時，明顯愣了愣神，似乎忘記她是為什麽會在這。對于宋鳴的這種冷漠的待遇她早已習慣，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她現在是好奇，好奇于霖那個人怎麽能把宋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于霖這個人的出現仿佛就像是一劑藥，讓宋鳴從無知無覺的生命活了過來，突然就變成了有血有肉的樣子。這樣的宋鳴是秦婉兒完全陌生的，但她看到他這樣不知怎麽竟有點想哭的沖動，她很高興宋鳴能有這樣鮮活的一面。

但宋鳴鮮活的樣子只存活到了于霖離開的時候，他再次在秦婉兒面前坐下來的時候已經又完全恢複了平日裏冷淡的樣子。若不是眼前那于霖吃完還沒有收拾到的碗筷，秦婉兒甚至會覺得剛才于霖的出現只是自己的幻想。

“我希望你們最好能忘記剛才發生的那些事情，你們今後也不會再見到于霖，今天就當我們一起出來吃了頓飯，可以嗎。”

從秦婉兒認識宋鳴開始，宋鳴從未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同自己說過話。他雖然平常對自己也很冷淡，但也很尊重自己，從不會用這種帶有警告性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他現在這種樣子，讓秦婉兒感到害怕。宋如夢定也是被吓到了，她原本就挺怕宋鳴的，現在他這種樣子更是讓她感到害怕，她偷偷握住了秦婉兒的手，母女倆同時深深的點了點頭。看着對面宋鳴毫無表情的樣子，如果可以的話，她們真想把剛才那段關于于霖的記憶都删除了。

“那我先走了，我會安排司機過來接你們。“看到她們點頭後，宋鳴便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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