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因深愛,所以分開
“今天晚上我給你做一個西紅柿炒雞蛋,清炒土豆絲,好嗎?”她一臉壞笑的看向他說道。
“這就是你看了半個月的滿漢全席菜譜的成果?我不記得這兩個菜什麽時候也被收錄進滿漢全席裏去了。”顧惜朝說道。
“那些菜都太難了,只有這兩個菜還稍微符合我的水平,所以你就将就一下嘛,我保證不會食物中毒的,你就放心啦。”她一臉認真的看向他。
“你可知道法制社會就算不是蓄意謀殺親夫,也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他擡起她的下巴,直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留下待在原地發呆的她,自顧自的往停車場走去。
等她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就從後面飛快的追上他,拉着他的胳膊說道:“顧惜朝,你就會占我的便宜,你說你到底吃不吃?”
“你說,你吃不吃?吃不吃?”她拉着他未拎購物袋的那只胳膊,不停的嬌嗔道。
他仍舊不語,只是因她剛剛的嬌嗔而嘴角微微上揚浮起一絲淺笑,然後就拉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往他停車的位置走去。
停車場裏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轎車在C區的一個停車位停了下來,走下車來的是一對甚是般配的男女,只見那位穿紅色呢大衣的女士挽着旁邊一位成熟穩重的男士,一邊往外走去,一邊在說着些什麽。
“兆輝啊,你說今晚咱去爸媽家裏吃飯,給他們買點什麽好啊?上次給買的酒,可是爸他年紀大了,要不這次給他和媽買點燕窩和人參,你覺得呢?”。
“嗯,你覺得怎麽樣好,我們就送什麽吧。”
就在顧惜朝将購物袋放到後備箱,打開車門準備上車時,只見夏小蟬還站在車子後面,臉色卻突然變得很蒼白,全身不停的發抖,緊緊地咬着雙唇看向不遠處的那兩人。
顧惜朝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頓時也變了臉色,修長的手指因為此刻緊握在手心,所以顯得骨節更加分明,因為太過用力,手指的關節摩擦發出咯吱的聲音。
“惜朝,你怎麽在這裏?”顧顏經過時突然看到站在車門一側的顧惜朝。
“姑姑。”
“姑父。”
他叫了顧顏一聲,又對顧顏身後的元兆輝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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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車後的夏小蟬吃驚的看向車子前面的三人,顧惜朝剛才嘴裏說出的那四個字,明明聲音不大,卻無比清晰的傳入了她的耳朵。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聽覺這麽靈敏過,但是此刻她多想自己是一個一點聽覺都沒有的聾子哪怕是個瞎子都好,她第一次這麽痛恨自己是一個耳朵和眼睛都正常的人。
在她看到那兩個她一輩子都不願再見的人加之又從顧惜朝嘴裏聽到的那四個字傳入她耳朵的同時,狠狠的擊碎了她本已修補好的心髒,将它瞬間化成粉末,灰飛煙滅。
她像一具被掏空了靈魂的軀殼一樣,腳步不穩的走到這三個人面前。
顧顏和元兆輝在看到她的同時,也突然變了臉色,只有他仍舊不語,可是臉色卻比剛才更加凝重,手指的力度不自覺得又加重了幾分,只見他的雙手此刻青筋凸起,骨節似乎要穿破皮膚透出來一般。
“小蟬你怎麽會在這裏?”顧顏尴尬的問道。
不理會顧顏的話和一旁元兆輝那疑惑不解的眼神,她徑直走到顧惜朝的面前。
“顧惜朝,你告訴我他是誰?”她用顫抖的手指指向元兆輝。
不等他回答,她又突然跟想起什麽似的自嘲的笑起來:“不,不對……”
她突然沖過去,扯着他的衣服喊道:“你告訴我,你是誰?你是誰?”
她一個趔趄不穩向後退去,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扶住她,可是卻被她狠狠的甩開,只聽她嘴裏不停的重複着:“顧顏,顧惜朝,顧顏,顧惜朝,顧顏,顧惜朝……”
“顧顏,顧惜朝,顧顏,顧惜朝,顧顏,顧惜朝……”
她絕望的重複着這兩個名字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傳入他的心髒,他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心痛,很劇烈的痛疼,那種感覺或許就像是他曾經告訴過她的那樣,身體裏移植的心髒發生了免疫排斥反應。
“顧惜朝……難怪你從不提起你的家庭,真可笑,我到底做了些什麽,我真是瘋了。”她滿臉絕望的看向他,沖他說完這句話,就再也不肯看他一眼的往外跑去。
他看得到她離開的背影那麽決絕,甚至連分手兩個字都不肯說給他,而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卻只能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腿卻再也邁不開半步,只覺得心髒的“免疫排斥反應”似乎越來越厲害,仿佛要将他撕裂一樣。
他現在覺得自己無論在別人眼裏再厲害,再驕傲又能怎樣?還不如像個癡傻的笨蛋,縱使他現在再聰明,卻仍舊沒辦法向她解釋清楚這令她所接受不了的一切。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竟然也會這麽束手無策,只能任由心痛蔓延,不停的吞噬掉原本驕傲的自己。
泰戈爾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那首詩中第一句就曾說過: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那麽世界上最殘忍的事,莫過于,兩人相愛,深入骨髓,最後卻要互相傷害,彼此分離:一邊是在無垠的黑夜裏,被洶湧的眼淚吞噬掉的自己;一邊則是在傷害過後,淹沒在黑暗裏獨自舔舐傷口的他。
窗外的陽光越是溫暖耀眼,厚厚的窗簾拉上的房間就顯得越是黑暗孤寂,自從那次她從停車場逃離之後,就再也沒有出過門,沒踏出過這間現在暗無天日的房間半步。
她不吃不喝,抱着被子窩在牆角,眼淚卻仍是不停的掉下來,直到身體缺少水分,眼睛變得幹澀,眼淚才終于停了下來。
長時間的不喝水,她的嘴唇已經幹裂,一動就撕扯開,在慘白的嘴唇上冒出點點血色,她似乎也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好像不停的在重複一句話。
“顧惜朝,我不愛你……”
“顧惜朝,我不愛你……”
“顧惜朝,我不愛你……”
“顧惜朝,我不愛你……”
“心髒明明是我自己的,為什麽現在竟然開始排斥起自己來,我每念一遍,我不愛你,心髒的疼痛就加重一分。”
“咔噠。”開門的聲音。
蘇柯和韓易哲一進門就看到躺在沙發上的顧惜朝,厚重的窗簾将客廳變成了一件暗房,窗簾似乎很久沒被拉開過了,桌子跟地上散落着許多空掉的啤酒罐。
蘇柯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厚厚的窗簾,刺眼的眼光就穿過玻璃照射進來,眼睛的不适感讓躺在沙發上的人微微蹙眉,下一秒就用胳膊擋在眼睛上。
“顧惜朝,你給我起來,你還真打算醉生夢死下去,等我和蘇柯來給你收屍啊。”說着韓易哲就将顧惜朝從沙發上拉起來。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剛剛坐到沙發上的蘇柯就被他身上迎面撲來的酒氣熏到,皺眉問道。
他強打着精神坐起來,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頭痛欲裂,于是用手按了按兩側的太陽穴。
“我們都知道了,你姑姑她很擔心你。”蘇柯對他說道。
他仍舊只是坐在沙發上不說話,聽完蘇柯的話,又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罐啤酒,打開,剛喝了兩口,就被蘇柯奪過去放在桌子上。
“顧惜朝,你當時做那個決定時,我就曾提醒過你,該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你那個時候愛的那麽堅決,那麽奮不顧身,現在又在這裏頹廢給誰看?你既然那麽愛她,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更應該打起精神來去保護她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放手,任由你們之間的狀況越來越糟。”蘇柯看向他說道。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跟她解釋這一切,你們不會知道這糾結複雜的能讓人發瘋的關系,現在我只希望我不是顧惜朝,或者她不是夏小蟬,也不是那個人的女兒。”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地面,嗓音沙啞的讓人心疼。
說完他繼續拿起剛才蘇柯放回桌子上的那罐啤酒,緩緩地喝下去,此刻恐怕就只有酒精才能救贖他,或許那些在現實清醒中他無法見到的人,也許在他意識模糊中會與之相遇,相見。
“心太痛了,一直停不了,是不是永遠睡下去就不會心疼了。”
抱着被子窩在角落的她,被角處一瓶倒下的白色藥瓶,散落了一堆的白色藥片在地上,每次覺得快要疼的受不了時,她就抓起地上的藥片塞進嘴巴裏咽下去,她知道這些藥已經對她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是就算是心理安慰也好。
她就這樣一直不知道吃掉了多少片藥,覺得越來越困,越來越困。
“小蟬,小蟬,小蟬……”
“小蟬,小蟬,小蟬……”
“小蟬,小蟬,小蟬……”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她總覺得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是她現在好困,好困。
“小蟬,到媽媽這裏來……”
“小蟬,到媽媽這裏來……”
“媽媽,怎麽會在?”她耳朵裏突然聽到了媽媽喊她的聲音,她趕緊迷迷糊糊的站起來。
她擡起頭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媽媽的身影,可是一點都不清晰,那麽模糊,她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向那模糊的身影,想伸手抓住她。
“媽媽。”她一邊喊一邊向陽臺方向走去。
“您好,請問您是夏仲梅女士嗎?”蘇柯看向正拿着鑰匙開門的一位老人問道。
“是,我是夏仲梅,你是?”
“您好,我是夏小蟬的朋友,因為一些事好久沒看到她了,有些擔心,所以今天就冒昧的想來看看她,希望您別介意。”蘇柯禮貌的解釋道。
“奧,不會,那請進吧。”
“謝謝。”
進了門,夏仲梅就敲了敲夏小蟬的房間:“小蟬,你在幹嗎,有朋友來找你。”
夏仲梅敲了敲門見沒有反應,于是就推門進去,可是兩人剛往房間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身冷汗。
只見夏小蟬穿着睡衣,散着頭發,坐在陽臺的欄杆上,手握着欄杆,腿不安分的搖晃好像一副在海邊戲水的樣子。
“小蟬,你在幹什麽,快下來,那裏很危險。”夏仲梅焦急的說道。
“小蟬,我是蘇醫生,還記得嗎?”蘇柯盡量克制自己不安的語氣。
“姥姥,蘇醫生,這裏不危險啊,你們看,我和媽媽在一起呢。”坐在欄杆上的她扔出這麽一句讓夏仲梅害怕的話。
“媽媽,就坐在我旁邊呢,姥姥,你看到了嗎?”她滿臉笑容的對夏仲梅說道。
夏仲梅一個踉跄,幸好身邊的蘇柯及時扶了她一下。
蘇柯環顧了一眼她的房間,等到他看到了床邊散落了一地的藥片,就突然明白了夏小蟬的舉動了。
于是他轉頭沉着冷靜的對夏小蟬說道:“小蟬,你媽媽剛才跟我說她渴了,你下來去廚房拿杯水給她好嗎?”
“媽媽她渴嗎?可是剛剛她還一直坐在我身邊啊。”夏小蟬坐在欄杆上猶豫道。
夏仲梅在一側突然明白了蘇柯的意思,也趕緊說道:“對啊,小蟬快去廚房給你媽媽倒杯水,你看,姥姥總不會騙你吧?”
“那好。”蘇柯和夏仲梅緊張的看着夏小蟬從欄杆上下來,終于松了口氣,卻見夏小蟬突然又回頭對空空的陽臺說道:“媽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你不許走啊。”
從陽臺下來,夏小蟬就着急的往廚房跑去,可是剛跑兩步她就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暈倒之前,她好像見到了他的臉,還有姥姥在不停的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只覺得自己好累,眼皮重到擡不起來,于是就昏昏睡去。
她好累,現在終于可以睡了……
“您放心,她只是太累了,又服用了大量的Clomipramine藥物,我現在帶她去醫院。”蘇柯對夏仲梅說道。
經過幾個小時的洗胃手術之後,夏小蟬終于從手術室出來被送到了普通病房,蘇柯看到疲憊的夏仲梅于是安慰她放心回家休息,他會照看這裏,讓她回家給夏小蟬拿些換洗的衣服明天帶來醫院。
蘇柯從夏小蟬的病房出來,還是忍不住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挂了電話他無奈的搖搖頭:明明彼此相愛,卻在這裏互相折磨,這兩人到底是為的什麽。
“喂。”電話那頭響了很多聲才被接起來。
“她現在在醫院,你還要繼續頹廢多久,難道真要等到你們失去彼此其中的一個了,你才願意清醒嗎,顧惜朝?”
蘇柯剛說完這句話,那邊就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中心醫院3樓的病房裏,一個男人安靜的站在一間病房的門前:“既然來了,為什麽不進去。”蘇柯看到站在門口的顧惜朝。
“她還好嗎?”
“我要是告訴你,她很好,你相信嗎?她很不好,一個小時前剛做過洗胃手術一時半會不會醒,你自己進去看吧。”蘇柯替他推開了病房的門,然後就離開了。
他走進去,站在她的床邊,看着她原本就白皙的臉現在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的慘白,嘴唇早已幹裂結痂,他在沒見到她時,還在想象她會是怎樣,會不會比他難過,心痛的少一點?而在見到她躺在床上的這一刻,他就突然明白了:要不是彼此深愛,怎會如此折磨。
只見他嘴角浮起一絲苦笑,俯身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夏小蟬,我不愛你了。”然後就轉身關上了房門離開了那裏。
走出醫院,他擡起頭看了看夜晚的星空,然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裏。
“夏小蟬,你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再也不要……”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痛苦少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