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季樂容舉了衣袖在臉上按了按,沒好氣道:“确實不巧。”
同行一個月,再陌生的人,天天見着,看也看熟了,更何況每回碰上江餘,他總能鬧出些不大不小的意外來,簡直是孽緣。
季樂容見江餘高高站在假山上探頭往下看,皺眉道:“你還想飛下來不成,趕緊退回去,若是摔下來在下一個書生可接不住你。”
江餘看看這高度,想想他說的也對,轉了身便循着原來爬上來的位置再爬了下去。
“季大人,這是往哪兒去?”江餘拍幹淨衣服,笑眯眯的湊上前去。
方才還在想着沒人能解了他的困惑,這會兒老天便将人送到他面前了,年紀輕輕便能當上官員,學問定是好的,且一行人,也就這位季大人最沉的住氣,人緣最好,想來也是人情練達。
這情情愛愛的事兒,定也是懂的。
江餘遇到他何時這般殷勤過,季樂容瞥了他一眼,“你有何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季大人可真厲害,”江餘趕緊給人戴高帽,“小的只是有一事不明,想着季大人見多識廣,定是知曉,這才冒昧想請教一番。”
江餘仰了頭笑容滿面地看向季樂容,“季大人這會可有空閑?”
這可稀奇了,季樂容居高臨下的垂了眼看向眼前的少年,扯了嘴角道:“什麽事兒連你家公子都不曉得,倒是要來問我。”
一路來,江餘對他們家公子的心,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我家公子當然曉得。”江餘下意識反駁,在季樂容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時,立時轉了話頭,“只是這個事兒不好跟我家公子說。”
不等季樂容再推拒,江餘趕緊開口問道:“季大人可有家室?”
季樂容挑眉:“這便是你的問題?”
“當然不是。”
季樂容看着攔在身前,似乎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少年,無可奈何答道:“尚未娶妻。”
“咦,大人一表人才,怎麽會這般年紀還......”季樂容眯了眼,江餘立即閉了嘴轉了話頭,“那大人可有意中人?”
季樂容目光在江餘面上轉了一圈,繞過他找了平坦的石頭坐了下來,“尚無。”
江餘滿臉失望,季樂容皺了眉,“你到底想問些什麽?”
“那大人可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何種感覺?”江餘也在一旁坐了下來,支着下巴很苦惱,“大人又沒有意中人又不曾婚配,肯定也不知道吧。”
被一個小少年如此看不起,季樂容哼了一聲,“若我不曉得,你倒是告訴我,你家公子又如何會曉得?”
“在下可不曾聽說,你家公子可曾有過意中人。”
江餘一愣,莫名又是一喜,“真的?”
季樂容揉了揉額頭,定時前天的酒氣還未散去,否者他如何能說出這般沖動的話來,“不知道。”
說罷,起身要走。
江餘又哪裏肯,起身跟了上去,“季大人,你還沒說完呢。”
季樂容頓時轉了身,“吾心悅之,一個悅字還不足以說明你的問題,這又有何可問可說的。”
扶住懷中因他驟然停下腳步而措不及防撞上來的少年的雙肩,将人推出去,“還有什麽要問?”
江餘眨了眨眼,豎起一根手指,示意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是不是做了親密的事兒就會喜歡上對方。”
季樂容不知自己為何會跟江餘在這便讨論這般私密的事兒,有些破罐子破摔,面無表情問道:“多親密?”
江餘斟酌了一下,“親一下。”
此時季樂容的手還扶着江餘的肩膀,兩人一仰頭一低頭,靠的極近。
江餘的這些個問題問的便真如一個懵懂的少年一般,季樂容其實也與旁人一般,認為江餘與大皇子的關系早已不單純,只是似乎宋瑜對江餘更喜愛更縱容一些。
只是江餘能問出這般問題來,怕是這兩日碰上喜歡的人了,而這人怕不是宋瑜,親熱的話,江餘日日與宋瑜相對,怕是該做的早做過了,也不會到了這個時候才開始疑惑。
如此一想,季樂容一時不知到該不該多管閑事。
“說起親吻,”季樂容笑了起來,“這恐怕你該去問問你家公子,想來他對這個可比在下熟悉的多,怕是更能回答你的疑惑。”
若是親熱便能喜歡上一個人,怕是宋瑜喜歡的人多了去了,又如何輪得到你。
季樂容認為自己也算是力所能及的提醒江餘了,在江餘因着他的話愣住之時,甩了袖子離開。
熟悉的多是個什麽意思?
不就是這事兒幹的熟了。
想明白季樂容話裏意思的江餘,立時氣的鼓起了臉頰。
扣扣索索又從假山邊上撿了一塊石頭,擡手又準備往水裏扔。
“你是想把人好不容易挖好的池子給填了不成。”
熟悉的嗓音乍然在身後響起。江餘擡手的動作一頓,立時扭了頭朝後頭看去。
春花滿園,沿道盛開,宋瑜一身玄色衣衫,手中一把玉骨扇,傲然正在站他身後□□之中,漫不經心的朝他看來,氣質如華,俊美如仙。
驟然見了此番幾可如畫的景象,江餘目光一亮,先是愉悅,再是一怔。
心悅之。
悅...
他這番,便也是“悅”了吧。
江餘扔了石頭起身,怔怔地看向那個異常俊美的男人,目光閃爍。
“怎麽,脾氣漸長,還得讓公子我來哄你不成。”
被人舒舒服服地貼身伺候久了,突然間少了支使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不習慣的,再加上對于那一晚上的諸多猜測,宋瑜到底還是出來逮人了。
他如今年紀輕,酒量沒有多年之後被各種酒液洗禮後那般好,那日倒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那陳年女兒紅的後勁,喝得确實有些多了,斷片兒這事兒也是頭一回,還真沒什麽經驗,也說不好是不是他做了些過頭的事兒。
江餘磨磨唧唧地走到宋瑜面前,在宋瑜有些不耐煩的皺眉之時,突然上前輕輕抱住了宋瑜的腰,仰着頭看宋瑜,确認他沒有将自己丢出去的打算後,将臉也埋到他懷中。
“公子你別生氣。”江餘彎着唇道。
少年清越的聲音低低從懷裏傳來,帶着讨好的味道。
宋瑜搖扇子的動作頓住,手臂輕輕垂下,眉頭也漸漸松了開來,“哪敢生你的氣。”
江餘知道宋瑜這是默許了他的動作,笑着擡頭看他,“真的。”
“怕是我一大聲你便要鬧着罷工了。”宋瑜敲了敲他的頭。
“小魚兒哪敢。”
“仗着公子我寵你,你什麽不敢。”
漂亮的少年,俊美的青年,相擁着在花叢中說笑,這畫面着實讓人浮想聯翩。
一身月白衣衫的溫潤青年,緩緩從假山後頭踱出。
江餘一雙眼彎成了月牙狀,只是待他還要說什麽時,宋瑜擡了眼看向他身後,江餘也只得順着他的目光往後看去。
依舊一身月白色衣衫的陳容軒,正站在他們不遠處,江餘立即松開了還環在宋瑜腰上的手,低頭在一側站好。
陳容軒看了恭謹站立在一旁的少年,朝宋瑜笑了笑,“懷瑾倒是好興致。”
宋瑜這些年已是極少會光天華日裏與男人這般親密了,且還是在這般無人不需要做與旁人看之時,陳容軒覺得這個少年倒是有些能耐。
這倒是有些難解釋了。
方才那幅情景,任憑誰看了估計都會誤會。
“小孩子任性罷了。”宋瑜搖了搖頭,不願多談。
剛巧,卓承興竟也出現在池塘旁的小路上,宋瑜莞爾道:“今日這個園子倒是熱鬧,一個個都往這兒來。”
卓承興也哈哈笑道:“巧了,還道你們一個個去了哪,沒成想都跑到這小花園來了,難道這兒有什麽奇景不成。”
“那倒不是,”陳容軒意有所指道,“我們不過就是些不識相的人罷了。”
宋瑜搖着手中的扇子倒是沒接這話,“走吧,明日不是要進城,我倒是要問問驿丞,這淮安府有何好去處。”
“倒是有一處,”陳容軒露出個戲谑的笑,“就不知如今的懷瑾還愛不愛去了。”
卓承興倒是好奇道:“哪兒?”
見宋瑜雖未說話,卻也挑了眉看他,陳容軒道:“淮揚河岸脂粉香,可不是一個名景兒。”
妓館啊,确實有名,只是宋瑜倒是興趣不大。
什麽事兒,做的多了,便也沒新鮮感了。
卓承興想到上回鬥花魁時無人分享的痛苦,亦是搖了搖頭。
“據說,”陳容軒慢悠悠道,“其中還有一家不小的小倌館。”
這回倒是讓宋瑜起了些興致,畢竟,雖圈養娈童在富人之間并不少見,但到底不屬于主流,連上京最多也是在戲子之中多見一些,倒也沒有明目張膽地開個小倌館的。
只是,宋瑜看了眼也跟着睜着眼灼灼看着他的江餘,還是搖了搖頭,“妓館倒是去得,旁的便算了,剛巧,承興有個伴兒。”
在場的除了江餘,其他兩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宋瑜這般說,倒是讓兩人都忍不住瞥了江餘一眼。
能讓浪蕩出了名的宋瑜竟然能忍着不去湊這種熱鬧,那确實不簡單了。
江餘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情緒複雜難言。
才認清自己的心意,現實又再一次擺在江餘面前,宋瑜與他不但有一道身份的鴻溝,如今還都是男子身份,更不可能有未來了。
好在,江餘向來能将自己擺在正确的位置上,讓自個兒好過一些。
就寝之前,江餘便想好了,好好呆在宋瑜身邊便夠了,怕是如今這般寵愛也沒有多久了,何苦自尋煩惱呢。
雖說這般想着,只是到底還有些不同了,伺候宋瑜洗漱之時,而因着換了心境,江餘再看宋瑜赤果的身子卻是再無法保持心平氣和,無法控制的慢慢紅了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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