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微博上本就設置有各種各樣的廣告, 其中推送到首頁的，便是其中一種。
方若涵知道有不少普通用戶，是極其厭惡這樣強制推送廣告的方式, 除卻合作方購買的部分，她自己并未使用過這一渠道, 不過對于同樣使用這一渠道的同行，她能夠理解，也通常願意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點進去看看。
本以為又是哪家MCN公司在推自己的網紅, 可上頭的名字……
發布這條微博的博主名字很簡單, 就兩個字，要知道在微博已經使用了多年後的現在, 兩個字的名字能夠注冊的已經很少，而且極易重名,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喜歡在名字後加上諸如英文名、數字的原因。
@白漣：#我的一天#今天要和在國外時的學長見面, 意外見到了真?大神~
方若涵看了眼頭像, 是張在窗邊拍的側臉照，而只需要看半張臉, 她也能認出這是白漣, 不是重名, 就是她本人。
這條微博附上的是一條vlog。
從微博本身配的文字，到vlog的時長, 都和方若涵平時看到的其他vlog博主沒有什麽區別，可問題就在那張專門做過後期的封面。
封面選用的是一張合照, 拉近了鏡頭的男女應該是坐在椅子上的, 中間隔了一張不大的小圓桌。
男人只露出穿着白色襯衫的上身, 帶着金絲眼鏡的臉上沒太多表情，即使沒開過度的美顏, 也依舊很奪目，而他的身邊，被後期搞怪地描出了白邊，旁邊标了個箭頭，上書：“神秘大神”。
這大神，對于方若涵來說非常熟悉，熟悉到就算只看剪影都能認出，更別說是看正臉了。
連着wifi，視頻便開始自動播放，沒點進去，聲音并未放出。
視頻的一開始，是擺弄着鏡頭的白漣，她尚坐在家中，正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向鏡頭招手，似乎是發現自己此刻的樣子有些過于放松，還不太好意思地伸出手捂了捂臉。
下面配有白色發板正字體的字幕，即使沒有開聲音，也能明白白漣在說什麽。
方若涵冷靜地在心裏做着簡單的評估，以她的了解，這個視頻所用可不是普通的手機前置、後置攝像，而是專業的相機，鏡頭裏正好拍到白漣起身準備去洗漱，看着鏡頭平穩地移動，方若涵又為設施清單上加上了雲臺。
至于打光、後期之類的更不用說，都是專業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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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個人作品，是團隊作品，方若涵确定。
視頻的節奏屬于中速，該剪就剪，轉場也很合理。
而只是看前半部分，方若涵已經明确了白漣所展現給觀衆的人設。
首先，随意展示的家裏全貌，全都是貴婦護膚品、化妝品的梳妝臺，專門的衣帽間內，一整排的奢侈品新款。
然後是幾次話裏話外不經意間露出的個人情況――
“對于化妝品我不是特別了解，這些都是我特別好的閨蜜推薦給我的，我到現在也只會簡單地化妝。”
“我每天睡醒，會看一會書或者是用app看一下今天的新聞，了解一下國內外發生的事情，活到老，學到老嘛。”
“我們家的早餐比較講究，我爸媽比較喜歡吃傳統的中式早餐，我呢，在國外留學的時候習慣吃西式早餐，家裏的阿姨會幫忙準備。”
“衣服和包包都是媽媽幫忙安排的，還有就是朋友送的禮物，之前學業一直很重，畢業回來之前，都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逛街。”
一個專心學習，不太懂時尚、美妝，但也有所了解的真白富美躍然其上。
進度條才過了一小半，而這段視頻，終于要進入今天的主要部分。
面對鏡頭的白漣将頭發撥弄到耳後：“我今天在B城的家休息，因為在國外的學長和學姐在今年選擇了歸國投身研究，他們約我到他們現在工作的研究所見面，中午要一起聚一聚。”
她眼神裏全是崇拜，她所說的學長學姐，是她在國外大學時同校不同專業的前輩，現在做的是一線科研工作。
“我就不太行了，科研天賦不夠，只能報商科……”她謙虛地說着，只說自己很遺憾沒能在科研上取得成就。
而接下來，就是這視頻的重頭戲了。
到達目的地的白漣，先是繞了一圈，展示了一番研究所的全貌，而後便是在大廳等待學長學姐，以采訪者的角度，讓學長學姐介紹了下研究所目前能夠對外公開的幾個項目，而後，從旁邊路過大步流星的男人出現。
他剛從正門進來，身上穿的是最簡單的白襯衫，搭着一件風衣，神情冷淡，那股學者的氣質，反倒比他出挑的長相更吸引人一些。
美人如玉，這麽說有些誇張，可他确實像是一塊冷玉。
“柯薛！”熱情的學長絲毫不畏懼這份冷漠，畢竟他早就知道，對方可不是什麽冰山，只不過是一心只有研究罷了。
緊接着，便是一場以柯薛為主角的采訪，白漣在後期配了字幕，說這是學長幫忙牽線，讓柯薛大神幫忙介紹學校情況。
他面對白漣的态度客套又禮貌，但還是幫忙介紹了研究所的全部情況。
到這，方若涵已經不大想再看下去了，她選擇了停止視頻，點進去一掃，下頭的評論已經有了近四千條，基本都是好評。
從誇贊白漣好看、說終于遇到真學霸的，到将重點放在神秘的柯薛身上，各種激動的，應有盡有。
再點到白漣的主頁，發布的微博并不算多，前頭還留有幾條從前讀書時像是訴說生活的碎碎念。
而最新的兩條，一條是視頻，一條則是簡單的自我介紹。
按照她的說法，她之所以發布視頻的原因，是為了分享自己的生活，回到國內之後，一直處于休息的狀态，通過和大家分享，也想傳遞一些有趣的東西。
幾乎只要一刷新就增長的熱度，還有下面看着就不太像水軍的評論，方若涵知道，這次的推廣成績一定很好。
她點開八卦論壇，搜索關鍵詞，按時間排列，果然找到了才開不久的幾個讨論帖子，點進去只消随便看看，就能看出樓裏的節奏方向。
真學霸、真白富美、雖然不算特別美但自然的臉、有趣的視頻內容……還有以扒皮為名，實際到最後都導向于安利的帖子。
比如這個“今天買推廣的那個白漣，到底是不是真白富美啊？”
裏頭有網友，熟練地使用了天眼查這類的工具，查詢到了白漣身為白家公司股東的身份，還有挨個截圖，分析在視頻截圖裏，她的一個桌上燈，是出于某設計大師的作品，在國外網站上才有出售，以美金為單位的價格令人咋舌；也有翻起之前她和傅易升一起上熱搜時，那個有錢人的愛情的詞條。
總之，這無不證明了，白漣是個貨真價值的真白富美。
至于白富美為什麽買推廣？這樓裏也有人給了理由：“可能人家都不懂呢？要知道買推廣的錢，估計還沒有一個包包多吧？沒準人家就是覺得能讓更多人看到就開心的點了呢。”
如果有人反駁，下頭就會立刻有即時評論反饋：“酸氣沖天，羨慕人家有錢了呗？不想看關掉得了。”
研究她學歷的網友，也發出有人發在外網的合照、白漣的ins關注列表，以及她初高中時期的就學經歷用來佐證，她确确實實是憑借真才實學，一路接受者最好的教育資源，考入好學校的真學霸。
再然後，白漣從初高中開始，甚至包括國外在周邊認識的同學朋友們，便一個接一個的不請自來，冒昧發言了。
從他們口中的言論來看，白漣無疑是真?完美界別的同學，優秀好看，是衆多男生的初戀，學習一騎絕塵，天賦型選手，別人怎麽趕都無法追上，
無論從什麽角度來看，好像都找不到白漣的任何一個缺點。
這條微博從發布到現在，不過一天不到的時間，就已經發酵到了這個程度，以方若涵的了解，要說背後沒有推手，實在不太可能，如果按照正常的模式，要推進到今天這個程度，至少還得要個三四天。
如果不是當事人和她有關，方若涵都要喊一句聰明。
學霸白富美人設，本就是路人友好度最高的一種。
再拉上同樣是學霸，很少在社交網絡出沒，但這幾年關注度很高的柯薛。
一加一，大于二就是如此。
在剛剛還沒關掉論壇的時候，方若涵已經看到了有好幾條諸如“越來越理解傅易升為什麽要放棄方若涵”、“如果我是傅易升我也選擇白漣”之類的言論，不過能看得出，白漣找的推手沒有在往這個方向推動，現在的重點，還是在打造人設，增加熱度上頭。
只是……方若涵很難想象，白漣居然也會做這些事情，在小說裏，白漣可是從頭到尾的标準小嬌妻，而在小說外，方若涵認知的白漣，也一直很低調，和小說裏形容的沒有太大區別。
……
城市的夜空，很少能看見繁星，偶爾有一兩顆，都不算特別明亮。
方若涵家的陽臺是半封閉的，當初裝修師傅有建議過她将陽臺圍起，她沒同意。
現在倚靠在陽臺的欄杆處往樓下看，放松地嘆了口，她由衷地感謝起了自己當初的決定。
這段時間的節奏太多，多到她沒能有空靜下心來放松自己。
一發現自己穿書，就面對着“原配變小三”且馬上對方要訂婚的事實，分手、被抹黑、澄清、再度被送上熱搜，之後又經歷了珠寶工作室的重要上新，一直到售後做完之前，都很難真正放松。
在兩輩子的人生裏，方若涵從來沒有想過什麽主角、配角的事情，她只是拼盡了全力，在自己有限的人生裏，努力做一次主角。
可小說記憶的出現，就像一堵牆擋在她的面前，告訴她既往所有的努力沒有意義一樣。
她非常認真的想把這個夢當夢，也在努力的遠離夢中原有的劇情，可好像一切卻像是冥冥中有一條線在拉扯一樣，偏離了命運線的事情，會悄悄地複原回去。
她分明選擇了分手，還是會被挂牆頭。
她沒有拖泥帶水，和傅易升斷絕了一切聯系，可白漣卻好像還是被她當做假想敵，不肯松手。
在小說裏原先應該站在白漣那邊，對她不管不顧的柯薛、顧飛、蘇闖，這次卻主動站出來維護了她，方若涵本以為這算是改變，可柯薛和白漣拍vlog的事情，卻又像是在告訴她，一時的維護，只是一時。
――方若涵并不會因為前任不維護她傷心，畢竟說什麽好聚好散，她和顧飛分手後不也沒再聯系過嗎？她真正厭惡的，是一切又好像成了書裏說的那樣，大同小異，沒什麽區別。
就像白漣，還是會莫名其妙地選擇和她有直接競争關系的行業。
而柯薛他們，也會慢慢地像小說裏描述的一樣被感化，對她深痛惡覺。
那麽她呢？是不是掙紮沒用，不如選擇直接躺平，接受命運。
想到這，方若涵忽然回過神般地伸出手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被掐的位置已經泛紅，疼痛能讓人迅速清醒。
她沒留情，伸出手用力地拍打了自己的臉兩下，柔嫩的臉上都已經泛紅，能看得出拍打的人沒有留手的意思。
想什麽呢？方若涵将手舉高，看着自己的手。
這雙保養得很好的手，看似柔嫩無骨，可方若涵自己清楚，正是這雙手，養活了自己。
兩輩子的她，都是一樣的糟糕開局，可她沒有一次選過認輸，能夠有類似讀檔重來的機會，已經夠幸運了，她憑什麽自怨自憐？
她的人生，本來就是靠她自己來改變的。
“不過就是一本小說罷了。”方若涵喃喃重複了兩遍，忽然笑得燦爛，眼神也跟着格外閃亮，“我還沒認輸過，也不會認輸。”
找到漏洞，改變，破局。
就這麽簡單。
随手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方若涵随手拿起手機，往那一看，這一看，卻忽然停住。
……
葉南竹走進主卧對面的倉庫，這本應該是客卧，卻被他改成了倉庫。
他在裏面走了好一會，猶豫地選中了其中一樣，又在入門處拿了個紙袋，放入其中。
背後的貨架，和葉南竹的畫風差異很大，全都是像是被展示着的各式東西，認真一看，幾乎沒有他能用上的東西。
快走出門，習慣性地往玄關旁的桌上一看，放在相框裏的照片雖然看得出時間已久，但保存得依舊很好。
他遲疑了一會，還是伸出手将這相框收拾到了房間裏頭。
萬一有一天，她來做客呢？
想得有點超前，葉南竹徑直出了門，通過走廊，還沒伸手敲門，那扇門就開了。
方若涵沒想到這麽巧，她一開門葉南竹就來了，本不好意思每次都讓對方開門，想着先把門敞開，卻沒想到對方比微信中提到的來得要快。
而接下來的這套流程，是早就熟悉的了。
交付禮物，互道謝謝。
這回的理由是，謝謝方若涵傳授廚藝。
明明是非常習慣的流程，可方若涵卻做出了和平時不大一樣的反應。
才關上門，方若涵的手機就又響了。
――“如果有不開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說。”
葉南竹發來的話後頭，還跟上了一個系統自帶的微笑emoji表情。
如果是平時，方若涵會好好地和對方科普一下微笑臉在當代年輕人裏，是具有嘲諷性質的表情，可現在的她，看到這個微笑臉卻忍不住勾起笑容。
她打開相機開到前置，果然，自己現在的形象看上去有些狼狽。
剛剛又是打自己，又是蹦蹦噠噠的，臉上、眼睛都略微泛紅，頭發淩亂，一看就狀态不對。
剛剛就發現了這的葉南竹，并沒有當面詢問，給她留下了點空間，卻又小心地希望給予幫助。
這份溫柔是方若涵真切看到的，果然，白漣說的冷酷什麽的，只是她自己的錯覺。
也許是她比較習慣接受世界的好意，難得有人對她冷淡一些，就會覺得對方特別冷漠吧？
――“沒事啦！剛剛在想東西，謝謝你，以及……謝謝你。”
方若涵能瞧見對話框的頂上，一直顯示着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可那卻遲遲沒有發來消息。
她發的兩個謝謝，其實含義不大一樣。
一個是謝謝他的溫柔。
另一個，是謝謝他在這個世界的不同。
方若涵知道，自己在看到葉南竹的時候，內心陡然生出的安定。
在小說裏，葉南竹是從未出現過的人物，而在現實裏，起碼上一回的他，也和白漣敬而遠之。
看，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小說中完全沒有涉及的人和事。
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也永遠不會有什麽大不了的。
――“是我要謝謝你。”
方若涵搖了搖頭，失笑，葉南竹當然不知道，剛剛的他幫上了她什麽，也不知道他的出現，有多重要。
――“晚安，祝你好夢。”
那就希望他有個好夢吧，今天晚上，她也會擁有一個好夢。
葉南竹已經回到了家中，看着手機，他能感覺到方若涵已經恢複了常态。
同樣放松下來的他，淡淡地笑了。
她應該不知道，他真正謝謝的是什麽。
……
“柯薛！”
柯薛轉過身，臉上依舊沒太多表情，不過如果熟悉他的人，就能看出他眼底的些許不耐煩。
網上流傳的許多知名科學家沒情商，起碼在柯薛身上不成立，他一直同研究的同伴、導師相處很友好。
只是，柯薛厭煩無用的社交，他認為自己的時間總不夠用，便不太樂意放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所以也習慣了用高冷臉來武裝自己，被部分人誤解不合群，就能少掉大部分社交，劃算買賣，他很樂意。
而眼前的老張，就是其中的一個無關緊要。
這并非是說老張不重要，只是老張這個人，在研究的時候一句廢話沒有，可在研究之外，他的廢話堪稱全所第一。
現在正是研究之外。
同樣非常了解柯薛的老張才不讓他拒絕，一把攬住了柯薛的肩膀：“柯薛，你轉性了啊你？你怎麽接受了采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