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辛亘
紙張既然已經造出,自然應該普遍推廣才好。
林璇輕輕撫着白皙的紙張, 覺得推廣的事卻不會簡單。
筆墨紙硯是文化傳播的工具, 而文化只在世家子弟、富戶鄉紳之間壟斷,其中有一個原因便是紙張筆墨的耗費, 不是一個普通家庭能夠負擔得起的。
紙張普遍後,價格便會廉價, 許多家有小資之人,也有條件讀書習字, 待衛恒再改變選才考核之法, 便一定會與如今的世家争鋒相對, 此事雖然不易,但也勢在必行。
衛恒當然也知曉紙張推行的好處, 只是如今政剛剛變動,他那昏聩的父王又留給他一個滿目瘡痍的衛國, 如今最該做的反而是修生養息, 恢複國力。
想到國庫裏的錢, 衛恒就忍不住皺眉:“我那父王幾年耗費奢靡, 國庫也被耗費得七七八八。”
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錢,沒有錢所有事都起不來, 連軍隊的饷銀也發不上。
林璇想到堯城郡的商隊:“王上且莫憂心,國庫錢財可用商隊銀兩先填空,如今戰事剛休,正應該鼓勵百姓耕織。至于這紙張……”
她纖細的手指拿起一張白紙:“所謂‘倉廪足而知禮儀’,待國力恢複些, 世道安穩下來,再行推廣才是最好的時機。”
衛恒眉頭一松:“你說得對,是我着急了。”
“莫要着急,一切都會好的。”林璇看着日益穩重的衛恒,彎唇一笑,“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她說會一直陪着自己!
衛恒心裏一甜,除了甜意還有種壓不住的欲.望,但是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他不應該再靠近林璇了,否則情況就會變得危險。
可是實在是忍不住,身體已經十分依賴的靠近了林璇身旁。
當枕在林璇膝上時,衛恒不禁懊惱自己的舉止過于親密,可聞着林璇身上的氣息,他心裏又覺得十分寧靜。
寬大的軟榻上,林璇垂目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衛恒,輕輕推了推他:“快些起來,一國之君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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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恒仰面瞧着林璇眼中縱容的神色,那如同看待幼弟一般的眼神,讓他心裏莫名有些悶。
憑什麽只有他一人內心煎熬,而阿璇卻一無所覺。
任性的閉上眼睛,衛恒悶聲悶氣:“就算是一國之君不也是你的阿恒嗎?怎麽就不能如此了?”
“是,是我的阿恒。”林璇無奈的笑了笑,“王上當真理直氣壯呢。”
“都是你縱的。”
林璇好脾氣道:“是,是我縱容,是我的錯。”
衛恒在她盤坐的膝上枕着,那雙眼睛微微阖上,只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着,他神色寧靜平和,顏若舜華,此刻眉間穩重褪去卻猶帶一絲任性親昵,倒顯得格外動人。
他眼下那顆小痣,又給他增了三分風采,就算那雙好看的眼睛不睜開,憑這樣的容貌,也會惹得許多女郎放心大動。
林璇現在很少這樣近距離的看過衛恒,他待自己的态度倒是沒有因為地位而改變,還是如此親昵。
下意識擡手輕輕撫.弄着衛恒眼下那顆小痣,等它周圍白皙的皮膚染上微紅時,林璇才發現自己揉.弄的力度稍重了一些。
恰在此時,衛恒突然睜開眼睛看着她。
衛恒在自己面前那雙一向清澈而夾帶着親昵的眼睛,似乎沉了沉,那眼中複雜情緒像是點點微弱火星濺到手背上,似乎是被燙到一樣,林璇猛然站了起了。
“咚!”的一聲,衛恒捂住自己突然磕在榻上的後腦勺,委屈巴巴的看着林璇,“阿璇,好疼。”
林璇被那眼神看得心裏一虛,她忙擡手撥開衛恒的發絲看了下被撞的地方,發現無甚大礙,垂下眼簾卻對上衛恒含笑的眼睛。
手被他緊緊攥住,衛恒緊緊的盯着她,帶笑的語氣裏夾雜着一抹壓迫感:“阿璇剛剛為何突然起身?”
林璇心頭莫名一跳,她避開衛恒的視線,壓下這種莫名的情緒:“只是突然響起一種推廣紙張的方法。”
“原來是這樣啊。”林璇看上去容色自若,衛恒有些失望的放開了她的手。
他還以為是阿璇發現了什麽呢。
林璇只感覺今天的情緒波動不受控制,為防自己心緒不寧眼看金烏西墜,她便道:“今日父親、母親來衛都,我得回去拜見,便先行告退。”
衛恒心裏雖不舍得放林璇走完,但想到她離家半年,私家心切,便只能颔首放她回去。
衛恒捂着着眼下那顆放佛着了火一樣發燙的小痣,自顧自傻笑了一會兒,看到窗邊的雨絲才猛然收了笑意,喚道:“來人——”
林璇匆匆出了昭明殿暖閣,卻發現空中卻便突然飄起了細雨。
此時,一輛素雅的馬車停在身前,趙公公朝林璇讨好的笑了笑:“天公不作美,王上恐林少府淋雨生病,便令我等送少府大人回府。”
林璇自不會拒絕這樣的好意,她上了馬車,待馬車駛出王宮雨勢突然變大。
輕輕掀開馬車簾子一角,便有雨水飛灑而盡。
林府的宅子是衛王賜下的,離王宮并不遠,馬車停下時,阿城便舉着傘掀開了馬車簾子,遞給他一件鬥篷:“郎君快披上,莫被雨水淋着。”
林璇披好鬥篷下馬車卻見林府大門口幾位侍女站門口簇擁着秦氏。秦氏看到林璇後,似是想邁步而出,卻立即被侍女勸住。
林璇心中發暖,她大步走進林府,害怕雨水濺到秦氏身上,便隔着秦氏幾步站定行禮:“璇兒見過母親,大雨傾盆,母親何須親自出來。”
“大半年未見,母親想你了,便是幾步路也等不及。”秦氏一把拉住衛恒的手,邊走邊拿出帕子洗洗擦拭她沾濕了的頭發。
看着秦氏發紅的眼眶,林璇有些愧疚:“璇兒不孝,璇兒讓母親擔心了。”
“哪裏不孝了。”秦氏瞧着林璇如畫的眉眼,笑道:“母親的璇兒很好。你快些回房沐浴換衣,小心病了。”
林璇笑着告退。
等換完衣裳去至花廳,便見廳中站了七八個容貌嬌美,身段妖嬈的女郎,她們安靜的站在廳中,讓空氣都沾染了女兒家的淡香。
林知非和秦氏坐在主位,面上笑意有些尴尬。林璇摸不着頭腦,卻看到了何蕭也在。
林璇微微皺眉,這何蕭又弄什麽幺蛾子?
何蕭見到林璇,不由擊掌笑道:“阿璇終于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那嬌滴滴的女郎們見了林璇,只感覺“他”蘭芝玉樹,相貌驚豔,只消想想日後要做的事,她們便俏臉生暈,紛紛儀态優雅的朝林璇行禮道:“婢子見過林郎。”
林璇不解的看向何蕭:“這是做什麽?你帶來的人?”
“當然是了。”何蕭朝林璇笑嘻嘻的說:“這些女郎是王上賞賜予我的,只是我一心沉迷于煉器之道,只能無福消受了。再加上再過兩日我就要回堯城郡了,堯城郡山高路遠,這麽些嬌滴滴的女郎,怎麽受得了。”
何蕭同他們墨家一門的師長,日日沉迷研究,何蕭研究是為了賺錢。許是幼年過得太窮太寒碜,以致于他養成了如今這般守財奴的性子。
這貌美如花的美人,何蕭第一眼見到後不是想着要好好收入房中,而是想着要養着這樣的美人,他應該花費多少錢財來維持她們的美麗。
不說那衣服、首飾、胭脂水粉,只說帶着這麽多美人上路,都要準備許多辎重,這樣一算,何蕭便暗暗捂緊了他的荷包。
反正別的都好說,要花他的錢就是不行。
何蕭看着林璇的眼神發光,如同看待救世主一般:“林郎風度翩翩,正值好年齡,這才子佳人一看便是絕配,這美人我便留給林郎享用了。”
衛恒賞賜美人給何蕭,讓他轉移注意力,不要老是粘着林璇。若是他知道一轉身這美人又被送到林璇這裏,只怕心裏要嘔死了。
林璇看着給自己添亂的何蕭,不斷告訴自己,對于有才華的人要心懷包容,才能收獲更多的人才。
秦氏立即道:“這,這可不行!”怎麽能行呢?她的璇兒可是女郎啊!
“為何不行?”何蕭柔聲勸說秦氏,“伯母,阿璇如今都十八了,房中卻無一知冷知熱的人相陪,這也不好吧?”
秦氏着急想要反駁,林璇無奈嘆了口氣:“何郎有所不知,我已心有所屬。”
何蕭訝異:“阿璇,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她是哪裏人,你快說與我聽聽!”
他也算和林璇一同長大,怎麽半年不見她就不聲不響的多了個心上人!
林知非和秦氏看向林璇:“我們也半點不知曉!”
迎着三雙眼睛,林璇做出一副苦惱狀:“那女郎是我在黎城郡偶然邂逅的,女郎長得眉若遠山,唇紅齒白,姿容皆美。那日我馬上一瞥,便覺得十分動心,我隐約聽到與她随行的女伴喚她‘辛亘’。後來又匆匆見過她兩次,只是每次都擦肩而過,可能是我與她終究無緣吧。”
這是林璇之前和衛恒玩笑,說她的心上人是個一個叫阿恒的醜姑娘,現在她又用這個梗來唬何蕭,甚至連名字她都懶得變,一個是“恒”,一個是“辛亘”。
“我只想娶那位辛亘姑娘,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林璇神色憂郁,“在此前,璇并不想在房中收人,就怕将來惹她傷懷。”
何蕭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璇,愣怔半晌才道:“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阿璇還是一個如此深情之人。既然如此,這美人我便不好再給你了。”
那群女郎聞言,看着林璇俊秀的臉龐上傷感的神色,心裏對那位姑娘又是嫉妒又是豔羨。
這可是九卿之一的少府大人啊,竟然如此深情,只可惜那姑娘是個福分薄的,竟幾次三番與林郎錯過。
秦氏和林知非看着自家女郎滿臉求而不得的模樣,一想到她是在瞎編,就忍不住想笑。
偏偏這瞎編的故事,讓何蕭一臉感動的帶着那些美人走了。
那些美人紛紛感慨林璇深情,便同自家小姐妹說了這一樁事情。
林璇相貌本就驚豔,作為最年輕的九卿,他的感情經歷自然讓人關注。這事起先在女郎間流傳着,再後來連朝中官員、坊間百姓都知曉了。
而那何蕭偏偏要走之時,還觐見了衛恒,請求衛恒幫林璇尋這位“辛亘”姑娘的方蹤。
衛恒聽着這樁所謂的林璇同她心上人“辛亘”姑娘的故事,沉默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年輕的九卿情.史
九卿背後的男人·衛恒:謝邀,我就是那個醜姑娘阿恒,也是那個情深緣淺的美人“辛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