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霍靖擇和金晏淮都快急死了,醫生都過來了還不趕緊去做手術!金晏淮氣得直跺腳大喊一聲:“你愣着幹什麽!人要死了!”
邢玉回過神來,目光在坐在椅子上的金景年臉上一掃而過走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紅燈像是生命告罄的警告,随時警告着外面的人裏面的人正在經歷着什麽。
時間無聲無息地流淌過去,這一個漆黑的夜注定不同尋常。
霍靖擇突然問:“安齊的剎車線為什麽會斷?”
沒有人說話,金晏淮看了眼他老叔,咬着牙扭過了頭。
霍靖擇将腦門頂着冰涼的牆壁,心亂如麻。
護士來去匆匆可是沒人能回答他們裏面的三個人究竟怎麽樣了。手術室的門一直在來來回回一關一合,可是他們根本看不見裏面的場景。
霍靖擇想着自己做過那麽多手術,每一次只覺得是工作,救人,一分鐘一分鐘地集中注意力,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動刀,那時便只是覺得累,卻從未想過等着手術的人是什麽感受。現在竟然第一次感受到,恨不得自己躺在手術臺上的感覺。
金銘是最先被推出來的,跟出來的醫生說金銘只是有些腦震蕩,內髒輕度受損,有兩根肋骨骨裂,胸口戴上了束胸,但是比起那兩個,他傷的是最輕的,從那麽高的地方滾下來,顯然他被保護地很好。
金晏淮終于是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其他人然後推着金銘走了,霍靖擇看見金銘出來更加心急如焚,來回在門口徘徊。
洛少淩坐在金景年身邊,坐了很久才感覺到金景年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在微微發着抖,他握住金景年的手一片冰涼:“你怎麽了?金銘沒事了。”
金景年握住拳頭,将頭靠在牆上狠狠閉着眼睛。
霍靖擇看着金景年,再也忍不住跑過來對金景年發火,“我不是讓你放過他嗎!為什麽你不肯放過他!他才二十一他才這麽年輕你為什麽非要折磨他!你非要弄死他嗎?”
金景年閉着眼,聽着,毫無反應。
洛少淩拍拍霍靖擇讓他安靜,霍靖擇瘋狂了,狠狠揣着旁邊的牆壁,雙眼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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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三個小時,阿傑被推出來,阿傑的脖子上被帶了固定器,胸腹和腿上都纏着繃帶帶着夾板,沒有生命危險。金晏淮看了一眼,讓剛剛到來的助理去照看阿傑。
霍靖擇拉着護士吼:“那個人呢?還有一個人?安齊呢!”
護士早見慣這種場面,伸手一推把人推開,說:“還在手術,等着。”然後人就走進了手術室,手術室的門在他面前合上。
霍靖擇抱着頭順着牆滑下來,無比痛苦,金晏淮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深深嘆了口氣。
“怎麽可能!我是他媽!我是他親媽!為什麽我的血不能救他!為什麽!”邢玉大叫着被兩個護士推出來,沒有戴口罩的臉上都是淚水。因為剛剛不久前一個孕婦産後大出血,将血漿都用空了。
“邢主任您冷靜點,你們血型不一樣,我們已經通知了附近醫院盡快調血,馬上就會過來,您冷靜點!”
霍靖擇死死攥住拳頭,因為他的血型和安齊也不一樣!
金景年突然站起來問:“他是什麽血型?”
護士說:“AB型。”
“我是!抽我的!”金景年舉着胳膊走過去,護士立刻領着他進了手術室。
金晏淮默默看着他老叔突然覺得他老叔情緒很不正常,細細回想這種狀态還是當年洛少淩重傷昏迷不醒的時候出現過。
霍靖擇坐在地上看着邢玉,看了許久卻什麽想法都沒有,什麽都不想說。
洛少淩坐到邢玉身邊,看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還真是差點沒有認出你來。”
邢玉擦幹淨眼淚,攥着衣服說:“洛老師竟然還記得我。”
“你也算是我教過的第一屆學生我怎麽會忘,只不過後來你突然就退學了,自那以後就沒再見過吧?”
邢玉點了下頭。
“安齊是你的孩子?”
邢玉眼睛一酸,再點了下頭。
洛少淩說:“之前還覺得安齊長得像你,但是這麽多年了差點連你名字都想不起來,也沒往你這裏想。還真是巧啊……”
邢玉捂住臉沒說話,洛少淩也沒再說話。
霍靖擇想着是不是應該給安齊的父親打個電話,畢竟安齊和他父親感情很好,霍靖擇之前還聽見安齊和他爸爸打過電話,但是安齊沒有告訴他爸爸他的事情,所以他也沒有和安齊爸爸說過話,因為當時安齊和家裏的關系似乎很微妙,所以他特別記了一下安齊爸爸的電話,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他将電話打過去,但是電話卻是無人接聽。
這個時候了還在忙嗎?
過了一會兒手術室門一動,門外站着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往門口看過去,結果卻看見金景年面色冷酷怒氣沖沖走出來,一身嗜血猶如當年。
邢玉直看見金景年是沖着自己而來,就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經被金景年一把掐住脖子按在了牆上。
“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金景年面色蒼白而憤怒:“我是對不起你,可你沒必要用這種事情折磨我!”
邢玉臉色通紅氣都快喘不過來了,洛少淩用力推開金景年扶住邢玉,怒斥:“金景年你幹什麽!”
金晏淮和霍靖擇站在一邊都驚住了。
“你怎麽不問問她?你問問她當年都幹了什麽?”金景年咬牙切齒地看着邢玉,“當年你被叫到學校西郊差點被人……就是邢玉幹的!你敢不敢承認邢玉!”
邢玉瞪着金景年:“是我又怎麽樣?我只不過是想讓洛老師去看看你都在幹什麽勾當!那些人都是你的!是你差點害了洛老師!我充其量不過是從犯,你才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犯!”
霍靖擇和金晏淮都默默看着他們,似乎想不到這些人的淵源能夠回溯到那麽多年前。
洛少淩眉眼淡漠,往事一幕幕卻仿佛還在昨日。
那年他剛剛研究生畢業留校帶的第一屆學生就是邢玉那屆,但是邢玉并不是他的學生,只不過很喜歡來他的課上旁聽,課上課下還總喜歡問他問題,兩人相處融洽,暗生情愫。但是師生戀絕對是禁止的,所以洛少淩一直克制着自己。沒有和邢玉過分接觸。
有一天半夜,他在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裏救了一個滿身是血的少年,那個少年就是金景年。他當時只不過是一時善念救人,卻不想自那之後金景年就賴上了他,賴在他的公寓吃住,洛少淩也曾害怕過,因為金景年來歷不明,還總有莫名其妙的人來找他,看着金景年的長相氣質說話辦事就根本不像是普通人。他曾趕他走但是金景年卻始終不走。
金景年并不是那種地痞無賴,相反金景年後來的所作所為讓他極近受用。于是那段時間他總帶着金景年一起去班級上課,兩人朝夕相處,洛少淩自幼家庭破碎,金景年的陪伴對他來說像是枯草逢甘露,盡管邢玉一再警告他,他還是陷進去了。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訴他金景年讓他去學校西郊找他。
于是他便去了,結果去了之後他就被一大群小混混攔住,他被那群人帶走,差點被他們XX,幸好金景年及時趕到救了他。
自那之後他和金景年再也沒有分開過。二十年來,他親眼看着金景年從一個像安齊那麽大的少年長成如今手握重權的男人。
“都過去那麽多年的事情了還提他幹什麽?”
邢玉緊緊抓住洛少淩的手:“對不起洛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以為他在那邊做什麽事情,我沒想到你會發生那些事,對不起。”
洛少淩抱住她,嘆了口氣說:“沒關系,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我真的都快忘記了,這件事就別再提了好嗎?”
金景年仍然止不住憤怒:“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安齊的存在!”
“你□□我還想讓我告訴你給你生了個兒子嗎?”
還在試圖和安棟聯系的霍靖擇驀然愣在了當下,就連金晏淮也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三人瞪大了眼。
洛少淩扶着邢玉的手逐漸握緊,“安齊……是你們倆的孩子?”
金景年痛苦地倒下去,順着白色的瓷磚牆一直坐到了地上,緊緊捂住了臉。
當年他查出來是邢玉把洛少淩引過去的之後就把邢玉給……他只不過是想教訓教訓邢玉,卻不想自那之後邢玉徹底消失不見了。
邢玉竟然懷孕了,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可是他,差點好幾次親手害死了安齊!
一想到安齊數次在場地上死亡飛車,看着自己冷眼看着他直面死亡的時候,金景年就害怕的渾身直發抖。
這輩子除了洛少淩被金晏超綁走的時候他還沒有如此害怕過,害怕到恨不得自己能夠以死謝罪!
如果只有一次、只有一次安齊稍微出點意外,他是不是就永遠不知道他金景年這輩子竟然還能有個孩子!
霍靖擇看着或坐或站的三個人一個比一個茫然一個比一個痛苦,揉了揉腦袋把手機放起來靠在了牆上。
坐在地上的金景年問:“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了?”
邢玉咬着唇,半晌說:“五年前那天我喝多了好像說了什麽我有點記不真切了,第二天安齊就搬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過。他應該是知道了,應該知道了……”
“五年前……呵呵,”金景年笑起來:“怪不得他會開車去撞我,他那個時候是想撞死我嗎?”
“不會的,”洛少淩坐在凳子上,回憶着當時的場景,那時他也在現場,安齊的車只不過像是意外碰撞到了兩人坐的車,并沒有往死裏撞,“他可能、他可能只是想看看你。”
霍靖擇仰着頭說:“我一直讓他離開你那,可是他怎麽也不走,有時說他離開你那不知道幹什麽,有時又說別的地方滿足不了他的要求,有時幹脆說不出原因,我現在才明白,他只不過是想離你近一點,他一直都想要個完整的家,他只不過是想離你的家近一點。”
手術室被再次被推開,護士拿着幾個單子出來直接大步走到邢玉身邊,說:“邢主任,傷者是您的孩子吧,這幾個單子得你簽一下。”
“什麽單子!”霍靖擇沖過去,看見護士手裏的單子瞬間就炸了:“病危?為什麽會病危,他怎麽能病危!”
金景年站起來,從來一絲不茍的發型變得淩亂。
護士說:“傷者手臂和腿皆有骨折,頸骨扭曲,內髒被爆炸波沖擊受損,腦後還有血塊。”
金景年跌撞到牆上被洛少淩扶住,一瞬間仿佛老了好多。
邢玉沒再争執沒再耍脾氣,手指顫抖着把幾個單子都給簽了。
“不行,我要進去,我要進去,我要親自給他做手術……”霍靖擇沖進手術室很快就被醫護人員架出來,金晏淮上去幫忙拉住了霍靖擇。
“老霍,你冷靜點!”
“我親自去給他做手術,別人我不放心,我要親自去。”
“你現在情緒這麽激動你怎麽做手術,邢主任不也在這待着呢嗎?你冷靜點!”
“我怎麽冷靜!現在裏面的人是金銘你能冷靜嗎?”
金晏淮狠狠打了霍靖擇一拳頭,說:“我也不希望安齊出事,你冷靜一點,他在裏面手術你在這裏大吵大鬧打擾了醫生手術過程出現問題怎麽辦?你也是醫生你做過那麽多手術你自己不清楚嗎?”
霍靖擇倒在座椅上,伸手捂着臉。金晏淮坐在他身邊按着他肩膀。
韓哲是過了很久之後才來的,他看着金景年沒想到金景年這時竟然會變成這樣,頭發淩亂,臉色蒼白。韓哲看了看等在手術室外門的這幾個人均臉色蒼白的樣子,猶豫着說:“金總,有消息了。”
金景年看了韓哲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失魂落魄地走過去,金晏淮跟過去說:“老叔,我去處理吧?”
“不用,我親自去。”
洛少淩跟了兩步忍不住叫他:“景年!”
金景年微微回頭:“放心吧,他拼了命地救我,我怎麽能讓他失望。”
金景年帶着韓哲走了。
霍靖擇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給安棟打電話之後,對方的電話在終于打通。整個手術室門口一片死寂,頭頂的紅燈依舊亮着,不知道何時才能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