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坐在她的對面,慢條絲理的點了一只煙,眼皮擡起頭瞥了她一眼,也只是瞥了一眼。
惜荷見他不理自己,便自顧自的喝酒。
“有點熱啊。”也許是喝了酒的原故,惜荷覺得身上發燒,她把衣袖撸起來,可還是覺得熱,便跑到客廳的陽臺上,把一扇窗子打開了,腦袋伸到窗戶外面去,對着外面嚷道:“為什麽那麽熱?”
深更半夜,沒有人會回答她,她又自顧自的跑回來,見餘棄之還在抽着煙,煙的氣味嗆人,惜荷拿手扇動,她扶着桌子坐下來,拿起酒杯在空中轉動,忽然問他:“我是不是該走了?女主人該回來了吧?”
他盯着她,隔着酒杯,只能看到她一半的臉旁,這一半臉是紅色的。他沒有說話。
惜荷說:“是那個人嗎?就是那天在餐廳裏的那個女人。”
他似乎是對着她笑了笑,探身把煙灰往煙灰缸裏彈了彈,終于出聲道:“不是。”仿佛覺得無趣,将手裏的煙熄在煙灰缸裏。
她低頭不作聲,忽然把杯子重重的放在餐桌上,起來便往客廳裏跑。
餘棄之動作快的很,一把将她抓住了,她重重的撞到他的懷裏,餘棄之身上那濃烈的煙味沖進她的鼻子。
她說:“餘棄之,你就是混蛋!你們男人都是混蛋,混蛋……明明有喜歡的人,為什麽還要随便招惹別人?”
她額頭抵在他的胸前,餘棄之知道她在哭泣,這一刻她不在是一個跋扈的大小姐,而變成了一個傷心的女人。
他低下頭,去尋找她滾燙的嘴唇。
起初她還在掙紮,他的雙手十分有力,将她圈在中間,她一點辦法也有。
惜荷說不清楚是一種什麽感覺,初夜的疼痛已經消失,生理上的快感她感覺不到,只有再想到程飛時,她才能有一點點報複後的快感,但這感覺裏摻雜了太多的痛苦,是一種痛到了極點的快樂。
惜荷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餘棄之比她起的要早,已經穿妥了衣服,站在床邊上整理袖扣。
他轉過臉來說:“醒了?”
惜荷不說話,眼睛望着窗外,兩只手緊緊抓着被角。
“餐廳裏有早餐,你吃過後讓司機送你回去,司機在樓下。”他擡起頭來看她,見她還是望着窗外出神:“有事給我打電話——你有我電話吧?”
惜荷坐了起來,她不去看他,低着頭說:“餘棄之,我們到此為止吧,這簡直是太荒唐了……”
她捂着自己的臉頰,覺得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她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這麽糊塗,也許這個錯會斷送她和程飛的将來的……可是她和程飛還有将來嗎?
餘棄之冷笑,她擡起頭來看他,他臉上那種嘲弄的表情盡收惜荷的眼底,“荒唐?”他笑:“你心裏想着程飛,還不是一樣和我上床。”
惜荷尖叫,捂住耳朵,但餘棄之的話還是能聽得到。
“你們女人也不過如此。”
扔下這句話,他便離開了卧室,幾分鐘後,惜荷聽到大門關閉的聲音。
林子聰對于惜荷的夜不歸宿十分惱火,這一天他連班也沒有去上,就坐在家裏等她。惜荷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林子聰坐在客廳裏。
惜荷身上的大衣落在了聚會的地方,她的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男士外套。
“你去了哪裏了?”林子聰說。
惜荷第一想到就是拿詠桃來當擋箭牌,但林子聰先發制人。
“你不用說在詠桃那裏,”林子聰說:“我昨天晚上和她打過電話了,還有程飛,程飛一直在找你。”
惜荷覺得異常煩燥,她覺得林子聰限制了她的人生自由,盡管他一向如此,但惜荷再也受不了了。她對哥哥大聲道:“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你不要總把當成小孩子行嗎?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林子聰吃了一驚,他和惜荷自小便失了父母,那時林惜荷只有十幾歲,他比她大7歲,在照顧自己之餘,他一手把她帶大,關系上他是她的哥哥,但本質上他和她的父親沒有區別。
她自小聽話,從來不違背他的意願,何以到今天對他說出這些話來,林子聰十分心痛。
惜荷也覺得自己過份,她看着哥哥難過的模樣,心裏要比哥哥痛上十分,她的聲音也和緩了許多,站在那裏小聲喚了一聲哥。
林子聰不說話,用憂傷的眼睛看着,惜荷上前去,拉住林子聰的胳膊,用低微的聲音說:“哥,對不起。”
林子聰嘆了一口氣,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低聲道:“也許是大哥管你管的太嚴了……這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
惜荷把臉埋進林子聰的肩膀,為剛才發火愧疚的要死,她帶着哭聲道:“是我不好,哥哥一人把我帶大,那麽辛苦,我卻說這些讓你傷心的話。”
林子聰撫摸她的頭發:“大哥在一日總要護你一日。”
惜荷莫名的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吉利,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摟着林子聰把臉頰深深的埋進他的胸口。
這天晚上程飛來找她,惜荷看着他五味雜瓶,她有心将他放下,可是心裏總有一個聲音在反對,不停的反對,那個聲音不停的在說,你會痛的,會痛的。
惜荷想到以後他的身邊會一個別的女人來替代自己,便痛的沒辦法呼吸。
如果真有那一天會是什麽樣子的呢?她一定會忍不住去看他,也許會跟蹤他,看着他牽着自己的妻子去超市,摟着她的妻子從小區裏走過,她只能遠遠的跟在他們的身後。
也許他會偶而轉過臉來,但他不會認出她來,因為她一定是戴了口罩,或者穿了厚重的衣服将自己包裹起來。她會看到他們住的那間房子的燈亮了,這表示他們已經進了家門,她停在他們家的樓下,仰起臉,去數樓層,然後将目光鎖定在他們家所在的樓層,她站的遠一些,再遠一些,如果幸運,她會看到他扶着陽臺的欄杆吸煙……
惜荷不能再想下去了,他以後的生活照舊,而她已變成他生活中的一個過客。
他尋問她前一天晚上的去向,“我打你的電話沒有人接,你知道不知道我都擔心死了。”
惜荷低着頭,兩手緊緊相握,她抿着嘴一句話不說,心裏兩個主意打着架,分開?還是要繼續?惜荷不知道該怎麽辦。
“程飛,我……”她的話停住了。
程飛怔怔的看着她,他好像懂的讀心術,明白她心裏的左右為難。
惜荷低着頭,臉紅不太正常,這正是她心裏煩燥的表象,她又說:“程飛,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了,我覺得我們都長……”
程飛打斷了她的話:“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裏?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惜荷搖頭否認,她說:“我身體不舒服就先走了,在附近朋友家裏住了一晚上。”
程飛将信将疑,但他沒有在繼續這個話題。他握住惜荷的手掌,十分認真的說:“惜荷,我已經和爸爸說了,我要娶你,我要馬上娶你。”
惜荷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程飛說:“你已經沒有考慮的機會了,從小的時候我就認定你是我的,你逃不掉了。”
他在惜荷跟前從來沒有這樣嚴肅過,惜荷竟不知道怎麽和這個霸道的程飛交流,只是怔怔的瞧着他。
他卻放脫了她的手:“回去吧,明天我會親自向你哥哥說我們的事情。”
程飛說到做到,第二天上午便到了林家找林子聰,将事情說了出來。林子聰一向喜歡程飛,更重要的是林惜荷喜歡,這門親事他是舉雙手贊成的。
“惜荷的幸福就靠你了。”他笑哈哈的對程飛說。
程飛握住惜荷的手:“大哥放心,我一定會對惜荷好的。”
那天晚上回去,惜荷覺得有輛車一直跟在他們後面,哥哥林子聰喝了酒,靠在椅背上休息,惜荷不想叫醒他,她隐隐覺得不安,但又覺得自己神經過敏。
快到家的時候發現那輛終于消失了,她暗暗松一口氣。
她和程飛訂婚的消息很快傳遍朋友圈,詠桃的祝福最先到達,她說:“你們終于修成正果了。”
惜荷雖然高興,但有座大山一直立于她的眼前,一日不解決,她便一日不踏實。
餘棄之那天之後沒在再來找她,但反而讓惜荷更加擔心,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果然,在惜荷和程飛約會回來的一個下午,她從門外闖進屋裏的時候,看到餘棄之坐在自家的客廳裏。
哥哥林子聰坐在他的對面。
林子聰見她匆匆忙忙的從外面闖進來,便從沙發上站起來,看到她的模樣便問:“外面下雪了嗎?”
惜荷不作聲,一動不動的望着餘棄之,衣服上落的白雪,在她進入到房裏的時候融化了,順着羽絨服光潔的面料滑下來。
餘棄之面無表情,好像不認識她,他從沙發上站起來。
林子聰見妹妹如此無禮,也不生氣,輕描淡寫地對餘棄之說:“這是家妹,一向沒規矩慣了,餘先生不要見怪。”
轉頭對惜荷說:“我讓阿姨做了姜湯,你到餐廳裏去喝一碗,驅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