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之物

第38章 【三十六】

尹文的房間在二樓，應該就是他站着對着林言易看的那個地方。林言易幫葛蕭削好了土豆皮，就和尹文一起出了廚房。

尹義在沙發上翹着腳看電視，看見尹文和林言易要上樓，深深地看了尹文一眼，發出了一聲憋在喉嚨中的笑聲。

林言易：“……”

他搓了搓手，更期待了。

樓上是三個房間，裏面一個房間估計就是尹文的。尹文開門進去之後，林言易探頭看了一眼，先入眼的是床上一堆衣服。

“……我這幾天回來的，沒收拾，衣服都堆床上，我就是壓着上面睡的，你別嫌棄啊。”尹文把門打開，那個門的門鎖還被拉掉了一半，估計不是葛蕭就是尹文之前在鬥争的時候用力過猛……

林言易跟着尹文進去，就覺得尹文的衣服還不算太誇張的。誇張的是地下一摞摞的雜志，估計是他人走後沒地方放，就随便堆在房間裏了。

林言易看了幾本，幾本都是攝影類的刊物，還有很多零散的素描水粉臨摹繪本，年份都很久了，他随手翻了兩本，有本都快将近五年前的東西了。

他随口問：“這雜志和我是有什麽淵源嗎，我都不記得了。”

因為把雜志拿過來拍掉上面的灰：“多髒啊你就上手，這灰都可以鋪路了。”

接着說：“這和你沒什麽關系，就是我學習用的。以前考藝考，還有學攝影用的。”

“哦。”林言易簡單應了一聲。

看着林言易低着頭拍了拍褲腳的表情，尹文連忙彎下腰道：“哎幹嘛啊，不高興啦？”

“哪有。”林言易擡頭看他，“我以為什麽驚喜呢。”

“你傻不傻啊，有你的東西我擱地上吃灰啊！”尹文拉着他在雜志迷宮內七彎八繞，低聲道，“以前小，不懂什麽電腦上查什麽的，就把錢都花買雜志上了。”他說罷，指了指牆。

從進門的角度看不見的這面牆，在尹文的寫字臺前。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照片，這些照片林言易當然是認識的，從雜志上剪的明星模特，小動物植物，旅游照片，還有那幅《鯨落》被放大了放在中間，然後旁邊有用彩筆寫的歪歪斜斜的“LYY林言易”的字樣。

林言易盯着看了一分鐘，再也憋不住笑了起來。

“我十八歲時候寫的！！！”尹文捂着臉，整個臉都是紅的，“我之前看女生追星也會貼那種貼紙，莫名覺得還挺好看的，回來也悄悄在自己寫字臺上搞。”

林言易拍拍牆上那個審美簡直醜破天際的字：“你好歹是個美術生，你審美是被狗吃了嗎？”

“一開始不會啊，審美不都是林老師培養起來的。”尹文低頭蹭蹭他的臉讨好，然後拉他到了旁邊，一個小書櫃裏面疊了幾摞雜志，“你看這個才是‘林老師專用小書櫃’。”

林言易湊過去看，雜志的年份日期都是一樣的，一本和複制粘貼一樣都有着兩三本并在一起，尹文在旁邊得意道：“一本剪貼一本看一本收藏，怎麽樣？”

“……牛逼。”林言易已經笑不出來了，只有一種莫名感動的情愫。如果尹文只是他一個普通的粉絲，他可能也會在此刻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本上，轉頭看看尹文：“我能看嗎？”

尹文笑起來：“你自己的書為什麽不能看？”

“……我的書，你的東西，萬一碰壞你打我一頓怎麽辦？”林言易說着就拿了一本，翻開看了一眼，發現，這人，還在裏面……

“這娘了吧唧的書簽你解釋一下好嗎？”林言易從裏面拿了一根很複古的牛皮紙書簽，上面還有那種剝離得只剩葉脈的葉子，飽和度很高的絲帶，還有一句，華文彩雲體的雞湯。

“很有，年代感吧？”尹文單指拈着書簽，把他揪出來看，慢慢道，“你看這個書簽的帶子，別看它現在是個藍的……”

直覺等會的對話應該會很智障，林言易用雜志打了一下尹文的嘴：“閉嘴。”

身堅智殘的尹文還是要堅持說完：“它是一套的！它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個顏色！”

“知道了……”林言易決定不再進行下去這種腦殘對話，真的很拉低自己智商，“讓我保留一點對你這些寶貝的感動，好嗎？寶貝？”

“好的！”尹文飛速眨眼加點頭，一臉純良。

被小心翼翼保存着的雜志，一本一本摞好，邊角都沒有折痕，林言易忽然有種，這人年少時在小心地捧着珍惜着他的東西，而現在在小心珍惜地捧着他的人一樣。

于是他捧着的時候，也格外覺得自己應該珍重它。

不過他看着這一牆東西還是有點一言難盡：“這能剝了嗎？”

“不能。”尹文斬釘截鐵地拒絕，“這是我的青春，好嗎？”

“你青春已經過去了，寶貝兒，哈尼。”林言易看着他自己的名字，覺得自己都不認識這幾個字兒了，“你看你，青春期的願望也算實現了吧，那我們就把它處理掉好嗎。”

“我知道你就是看這幾個字羞恥……不過沒事兒，我還沒退完宿呢，我在宿舍裏做了個差不多的。而且而且……”尹文湊近他，“我還貼了你照片兒！”

“卧槽！”林言易幾乎要蹦起來了，“你能不能給我撕了！明天我他媽就陪你去退宿。”

“哈哈哈哈……”尹文笑起來，“逗你的。”

尹文把椅子上的書給掀開，放到林言易跟前：“坐吧。”

林言易坐下來，腿還沒地兒擱，只能委委屈屈地蜷着。眼睛在周遭看了一圈，其實除了這一塊，其他地方都還是尹文的東西，放得規整的各科書本和名著，而面前這個書桌，有兩堆教科書和複習資料，都寫着“高考”的字樣，這麽看來，真的非常像個高中生的房間了。

尹文大學之後就去住校了，鮮少回家，這裏就像一個時間未走的地方，被封印了起來的感覺。有灰塵和書卷的味道，很神奇。

他摸着桌面，想象了一下那時候的尹文，一邊寫着堆積如山的作業或者在畫着素描速寫，累了就擡頭看一眼……自己的名字。

那時候距離他們見面，還有多少年來着，三年還是四年？

歪歪斜斜的難看的貼紙字也變得有趣了一些，林言易伸手去把那貼紙因為時間久遠而翹起的一角撫平了一些，自言自語道：“我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

“嗯？”尹文應了一聲，“不好。”

“為什麽不好？”林言易問。

“你，那時候，纨绔公子哥兒一個。”尹文把床上東西推開了些，默默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你能看上我嗎？就算我能忍受你的脾氣，你也未必給我機會忍受啊。”

林言易點點頭：“也是……”

“我也不成熟。”尹文揉揉鼻子，“那會什麽都不太會呢，你能看上我麽。”

“老天再給我次機會，我也不去得罪那麽多人，現在遭這罪。”林言易嘆了口氣。

“老天再給我次機會，我也會去喜歡你。”尹文蹭蹭他的肩膀，鼻尖靠着他的臉，渾身好似沒有骨頭似得包圍着他，林言易忽然想起來昨晚輾轉反側睡不着時候，那滿世界都是尹文味道的感覺。

此刻終于明白了，這是多麽多麽重要的東西。

……

葛蕭的手藝很好，林言易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過什麽東西，已經餓得胃裏空落落的。這會已經吞了兩碗飯才有飽腹感，真情實感的兩碗。

兄弟倆在桌上還一唱一合地拌嘴，林言易根本一句都沒聽見，就光顧着扒飯了。吃完第二碗的時候發現葛蕭看着他，實在不好意思再添了，拍拍肚子道：“太好吃了，我吃飽了。”

“喜歡就好。”葛蕭說，“喜歡吃就來家裏吃，尹文一天到晚野在外面，他喜歡野就讓他野着吧，你過來我做給你吃。”

“嗯。”林言易笑着點點頭。

尹義先走了，他們兩人還在屋子裏坐了會，陪葛蕭看了會電視聊聊天。尹文在沙發上死皮賴臉地纏着葛蕭給他買手機。

“你看，這個地方，是不是被你摔的？你就說是不是吧……你還是我親媽呢，對我又打又罵又掐還不給我買個手機，你覺得應該麽你。”

“應該。”葛蕭不理他，手上還在換臺，“你自己昨天不是挺能耐嗎，說什麽‘哎呀你摔我手機吧，我絕不和他分開’，那我就摔了啊。”

“你能不能跳過這段……”尹文尴尬道，“林老師在呢。”

林言易笑了一頓，手機就響了。他拿起來看見了彭希的微信：

——林老師，你要和杜雨橫合作了？

林言易挑眉看着手機，打了回去：

——你聽誰說的？

過了一會，彭希回道：

——他自己說的，最近都在放話說你倆合作什麽的。你怎麽答應幫他了啊。

——小夥子，有錢不賺豬頭三啊。

——可他也是業內出了名的不講信用。哎但是人家是大佬，任性，怎麽樣都有人買單[委屈.jpg]

——慌什麽，我都感覺到了，他這到處宣傳要和我合作，估計也不是誠心想合作，就是想給我找點麻煩呢。

——你不是一直說自己和他有過節麽？他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來報複你啊。[捂臉]

——……我都不知道該誇你聰明還是誇你傻。

——別啊林老師，我知道了，反正你自己小心點兒吧。哎過兩天不是有時裝周活動嗎，主辦地在上海，那個你去不去啊？

林言易知道這個活動。

他記得星閣之前是在和他溝通時間，因為出席藝人會有調整，一直也沒定下來，但他任肯定是要去的。

——去的，怎麽你也去？

——哇塞，那到時候見了！我也去。

——這活動咖位不小啊，你還真是個名人。

——[害羞]知道就好，低調低調，對了，杜雨橫也去。

……

如願睡在尹文懷裏之後，林言易總算睡了個好覺。一覺睡到中午兩人才磨磨蹭蹭起床，昨天尹文和他明明都累得連澡都不想洗，但這種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久別重逢”的念頭，兩人就這麽弄到半夜才睡覺。

林言易起來免不了青青紫紫，看着自己鎖骨那邊被嘬出來的一塊紫紅，他皺着眉頭狠狠踹了尹文兩腳。

尹文笑嘻嘻地說着錯了，蹦跶到廚房去做飯。

他昨天不在家，網購的一個三明治機器到了。把兩片面包放在一起，中間塗果醬啊或者咖喱什麽的，就能做成一個兩邊封口的三明治。尹文看了喜歡得不行，非要買回來天天給林言易做。

這會他在廚房忙活，做一個廚渣最後的倔強。空氣中還有鮮煮咖啡的氣味，林言易把筆記本電腦放在餐桌上浏覽郵件。

昨晚未讀的郵件裏有星閣宣發部門的郵件，詢問林言易半個月後的上海時裝周活動是否能定下時間，林言易回複說可以安排出時間。緊接着，就看見了另一封郵件。

打開的時候被郵件背景的騷粉色差點騷斷腰的林言易，不由得坐直了點兒身子。

杜雨橫幹什麽事兒都挺別致的。

林言易打開郵件的時候就大概猜到了會是什麽事情，果不其然，杜雨橫也邀請自己去參加時裝周的活動。

不過是邀請，非作為攝影師邀請，就是跟着他去參加活動的意思。

林言易被他這種自說自話弄得非常絕望。

杜雨橫說不定還要他挽着自己的手出場呢，什麽玩意兒。林言易不是現在脾氣好，他估計這會就已經開了個車過去打他一頓解恨了。

不過他仔細想想，也不一定是人家死纏爛打，說不定人家就是來給他難堪呢。

“猜不透啊~~~”林言易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看見倒騰完那可憐的三明治出來的尹文，兩個還不算太糊的三明治，還要流露出對廚渣戀人慈愛的目光，“做好啦，我嘗嘗。”

“絕對好吃！”尹文說，“這裏面我加了秘密配料。”

林言易咬了一口，裏面就流出汁兒來。雖然是個很美好的詞，但是林言易皺着眉頭，就覺得哪裏不對。

這特麽不是昨晚在門口熟食店順手買的麻辣鹵牛肉麽？

“……誰教你的拿麻辣牛肉夾三明治的？”林言易捧着這個三角包，還看着對面的大狗一臉期待的眼神。

“屋裏沒肉了啊，我想想沒肉的三明治你了要罵我。做個亂七八糟的你萬一愛吃呢，你愛吃你就不罵我了，一半一半的概率，挺好的。”

林言易簡直沒法反駁：“那您真是用心了哈。”

“明天給你做別的。”尹文撐着頭看他樂。

“鹽水鴨三明治還是鹵豬耳三明治啊？”林言易對他拱拱手，“咱們能吃點正常東西放過我嗎？”

林言易吃完了黑暗料理三明治，活動了一下筋骨，拍拍尹文的肩膀：“有空麽，有空和我走一趟。”

“嗯唔。”尹文還在自我欣賞，“去哪兒？”

“杜雨橫那邊。”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太忙了..非常短小_(:з」∠)_隔壁都來不及更。

即便如此新文的大綱我都撸了一章了，也算沒偷懶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