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之物

第13章 【十二】

拿什麽保證？

林言易實在不想去回憶那個快捷酒店，但尹文的态度讓他又不免松軟下來。

林言易有時候非常不想承認，這個認識沒多久的大學生确實會讓他在某些時候有種莫名安心。這種安心，不光是把他最近低落的情緒拉扯出明媚，更多的是把他從以前某些沒有規律的惡習中，緩緩拖拽出來。

這種時候他就能忽略掉他們五歲的年紀差別。

睡了一覺，早晨九點的飛機。林言易開車去，把車扔在了機場。

他們倆的行李鐵定超重，相機又必須貼身背，尹文怕林言易背着累，一個人包了那個其重無比的拉杆箱。

上海的天氣還是冷，但是雲南就不同了，早晚溫差雖然巨大，總是要帶幾件春裝。林言易也不耍帥了，外面和尹文一起套着大棉襖，随時可脫。裏面就是一件之前買的薄襯衣。

在飛機上睡了一覺，下了機場，果然感覺到了和上海不同的空氣。

林言易深吸了一口氣，脫了外套，本來想在背包裏亂塞一氣，尹文在旁邊很順手地接住。給他折疊了三折，然後連同自己的塞進了背包。

動作一氣呵成，讓林言易都沒來得及收回手。

他挑了挑眉毛，打開了手機。

租車公司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的朋友開的，本來都要去店裏取，不過林言易能稍微好一些，租車公司的人親自來接他們送他們去大理，到了那邊再給他們換了輛越野。

前兩天幾人都住在雙廊。

雖然之前聽過洱海的大名，不過百聞不如一見，見到的時候，林言易看得出尹文又興奮又高興。

是個好天，和上海那灰蒙蒙一層的壓抑感，這裏的天氣簡直就是一種撥雲見日般的舒适。林言易頓時覺得，有時候心情不好了生活不順了确實該出來走走看看。

林言易上一次來大理旅拍還是快将近兩年前了，兩年來的變化他不知道算不算多，不過自然風光總是不會變的。這次定的酒店是客戶自己選的，确切來說應該叫客棧，林言易當時和她們商讨的時候，也覺得起碼宣傳圖上的效果還是不錯。

又是拿車又是趕路，他們到達這個客棧已經是下午，兩個客戶都還有一個小時才到，而唯一先到的那位我現在正坐在箱子上，在客棧的前臺百無聊賴地看手機的柳依。

林言易進了門之後上下打量了柳依一番，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胖了。”

柳依看見他們進來時，就跳過林言易直接和尹文在笑着擺手打招呼，聽見林言易這麽一說，不服氣道：“誰過年不胖的？！”

“模特，過年還吃胖了。”林言易把自己身份證抽出來，看着尹文正笑眯眯地也和柳依招手，啧了一聲，“幹嘛？招呼打沒完了，過來登記。”

尹文吐了吐舌頭，過來把身份證給了前臺老板。

“哎，你身份證照片好帥啊……”柳依趴在前臺看尹文的身份證，“都可以投稿什麽最帥證件照什麽大賽了。”

“是嗎？”尹文也跟着湊過去看，“還好啊，就是把我拍得很真實。”

林言易叼着根煙，聽他倆頭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也忍不住伸過來看。

尹文的證件照确實很好看，那時候頭發和現在一樣短短的精神，五官裸露出來也很英挺帥氣，微微笑還能看見淺淺的酒窩。

他收回了眼光。

兩個客戶是閨蜜，一起住了一間雙人房，聽說這是這個客棧裏最漂亮的房間。而他和尹文也住一間雙人房，但是登記的時候，前臺卻斬釘截鐵說：“不對啊，先生。之前訂房的這位訂的是一間雙人房和兩間大床房。”

“不可能啊。”林言易說，“我再問問。”

雖然得到的答複是沒訂錯，前臺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但是還是只能和林言易說：“那就比較麻煩了，其他房間肯定都定掉了。”

因為房間的關系，兩位顧客肯定是要雙人房，也已經說好了。征求了一下兩個攝影的意見，能不能讓他們睡大床房。

“這個床絕對夠大的。”店主說，“你倆躺在上面怎麽翻都沒問題。”

店主以防他們不信，還特地把他們帶到了那間房去看。

“因為我們所有房間都是面朝洱海的。”店主打開了那個雙人床的房間，“你看，這個床是不是夠大。”

床确實夠大，雖然裝修樸素，但床邊前方就是個落地大玻璃窗，外面是洱海和一個露臺，種滿了各式各樣的植物，像個花園。

“不換了，就這間吧。”林言易把包放下來，看了看在門口難得蹙着眉打量的尹文，柳依讓店主帶着自己去看看自己的房間，就跟着出了門。

裏面就剩下他們兩人了。

林言易把東西放好之後，感受到尹文的局促，忍不住道：“如果你覺得你睡相不好會打擾到我，我不介意的。”

“……我。”尹文咬了咬牙，認命一般地把包放到了地上。

林言易始終覺得他的狀态不太對，他皺着眉頭在露臺點了根煙，忽然想道。

之前孫資旬和小王在尹文面前提過自己是同性戀，而自己又親了他，雖然是開玩笑性質的……這家夥不會恐同吧？

他吐了口煙，轉眼看看玻璃窗裏在往外搬衣服的尹文。

挑個時間和他解釋一下好了，否則這麽不上不下的怪別扭的。

客人姍姍來遲，在将近四點的時候才到了客棧。

林言易之前和他們見過，一個叫點點，一個叫小瑜，他和她們打了個招呼。

“今天就不拍了吧，大家晚上自由活動，附近走走逛逛，明天我們再彙合。”林言易還特地去她倆的房間欣賞了一下，客棧主人心思巧妙，這間最貴的房間果然布置得很漂亮。木質的家具，時令的鮮花，落地大玻璃窗外是剛剛日落熏染的洱海，露臺上是鮮花簇擁的沙發座椅，既舒适，又安逸。

點點和小瑜很興奮，在屋裏繞了兩圈放好了東西，感覺旅途的疲憊也一掃而空，于是提議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是啊是啊。”小瑜道，“林老師，今晚這頓我們請了。”

林言易滿腦子都是要和尹文解釋的事情，否則今晚可睡不好覺。他擺擺手，笑着婉拒道：“晚上想在附近踩踩點，你們三個姑娘可以一起附近玩玩。”

柳依人很自來熟，已經迅速和另外兩個打成一片了，還在問客棧店主這附近晚上的夜市或者酒吧街。

中午沒好好吃上一頓飯，這會也都餓了。林言易看她們三個走後，扯了扯尹文的胳膊：“走嗎？”

“你想吃什麽？”尹文問着，還給他拿了兩件衣服，“穿個外套吧，晚上冷。”

林言易也沒什麽特別想吃的，沿着路準備走到哪裏算哪裏。卻沒想到跟着店主說的路，客棧附近的小吃倒是很多。

他從前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但尹文卻伸着腦袋看，還挺好奇的樣子。

“哎，你看這個。”尹文忽然停了腳，指着一個炸攤說，“乳扇？”

這名字……

林言易心中吐槽了一下，但看那樣子，烤得香噴噴的。

“買一個。”尹文說着給了店主錢，店主炸出爐後，在上面撒了一層醬。林言易更驚奇了：“甜的？”

“啊，奶甜奶甜的。”尹文咬了一口，看了一眼林言易，“老板吃嗎？也買一個吧。”

“你給我嘗口不就得了。”林言易想也不想，往前湊着咬上了一口。

好吃！就是咬不斷！

林言易廢了很大勁想去嚼，無奈牙口問題，只能一點點扯，最後把尹文的那根給咬幹淨了。

尹文握着個簽字笑半天。

周圍的小吃還有什麽名字聽也沒聽過的粑粑餌塊豌豆粉涼蝦……

尹文似乎知道林言易不喜歡這種小攤小販的，還是挑了一家館子。二月，那館子裏居然開了個溫度适宜的冷空調，本來兩個人走得都有些薄汗了，進來還打了個小哆嗦。

環境挺糙，吃的人倒是不少。

林言易把凳子踢開坐下，尹文手插着兜裏坐在了他對面，略帶三分得意地看着他：“怎樣？穿個外套是對的吧。”

林言易不置可否，擡着頭看牆上挂的菜單。

要了個特色的酸湯魚，一點小菜。林言易還挑着眉問他喝啤酒麽，店裏的服務員小妹卻跑過來推薦他們的果酒。

“嗯，那就這個吧。”林言易指了指。

和小店的環境一樣，大盆的紅底酸湯魚鋪滿了綠色郁蔥的蔥絲韭菜香料上來，還有那迎面而來的酸辣香氣，讓林言易一下就感覺到自己的饑餓。

幾個菜都不算精致，唯獨那一瓶店員推薦的果酒，裝在一個玻璃瓶裏，小姐端菜的時候還特地說了這是木瓜酒，看得色澤清潤又漂亮。

林言易把酒放鼻子下聞了聞，先是聞到一陣果香，但難以忽略那高度酒傳來的陣陣味道。他眯了眯眼舔了一口，放下說：“卧槽，這酒好烈。”

他再擡眼看得時候，就看見已經喝空了一杯子，那透明杯子放在嘴邊，眼神略帶驚恐看着他的尹文。

“……這不是果酒麽。”尹文瞪着他。

“……你，吃飯，緩緩。”林言易笑起來。

“我酒量還行吧……一杯不至于。”尹文操起筷子直接開始夾魚，往嘴裏送了一口，先是皺着眉頭，而後舒展開來，“好辣，好好吃……”

兩人吃到一半，都開始脫外套了。

“我總算知道這店為什麽要開冷空調了。”林言易脫完還扇了扇，抿了口酒，“還真是有點熱。”

尹文吃得也差不多飽了，林言易點了根煙，叫了他一聲：“那個……”

“嗯？”尹文正沉浸在酸辣魚的豆腐中無法自拔，應了一聲。

“……算了。”林言易一路上積攢着想和他說叫他不要覺得自己是個同性戀就讨厭他的勇氣，忽然耗光了。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想了想還是碰了碰尹文的杯子：“我明天給你做攝助，你先拍一天。”

尹文掃了他一眼，把筷子含到嘴裏，思考了一下，只能“嗯”了一聲。

“你酒量是可以啊，第二杯都抿着見底了。”林言易看着尹文喝完兩杯還臉不紅心不跳的，“你不會等會站起來打個趔趄吧。”

尹文挑了挑眉，把剩下的底喝幹淨了：“我不至于，頭稍微有點暈，不過一點也不影響。這木瓜酒還挺好喝哈？”

酒足飯飽，打道回府。

尹文挨着他走，不光沒打趔趄，說話都不帶結巴，林言易非常佩服。

三個姑娘回來之後給他們發了微信，大家各回各的房間休息了。林言易确實累了，到了屋子裏，被屋內那暖光照的渾身都在犯懶。

“別犯懶別犯懶，快洗個澡。”尹文給他拿了浴巾，“去吧去吧。”

“嗯。”林言易窩在沙發裏本來不想動，他從這個角度能看見沒拉窗簾的落地窗外，撒了一些燈光的夜裏洱海，和擡頭整片明朗星空。

看了一會，他才緩緩拿着浴巾進了浴室。

林言易出來之後尹文進去了。

他邊洗邊在思考人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兩杯酒下肚，還是因為等會即将迎來和夢中情人同床共枕，他覺得整個人都在燥熱。

把水溫調得一低再低，直到皮膚被激出一層雞皮疙瘩，他才發現那燥熱的來源是由內而外的。

……思考了一下等會出去吃個冰淇淋的可行性為0，只能繼續洗。

越洗越熱。

尹文啧了一聲，覺得自己已經搓了三層皮，實在不能繼續下去了之後，默默從衛生間裏退了出來。

他看見外面留了一盞小燈，昏黃色的床頭燈下照着那張大床，林言易背對着他，肚子上蓋着一層薄被子，身上是一件用來當睡衣的T恤。

背脊繃緊之後，還能看見那白色T恤下的蝴蝶骨形狀。

尹文覺得自己剛剛那本身就沒怎麽消下去的燥熱又鋪天蓋地回來了，兩杯木瓜酒真的上頭嗎，他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兩只腳跪在床上了。

這麽動靜林言易都沒有動，背對着他，他慢慢用膝蓋挪了兩步，在昏黃的燈光下能看見他的側臉。

尹文盯着看了一會，輕聲道：“老板……？”

林言易沒有反應。

雖然很可恥，但他無論如何都有點忍不住了。

他手繞過林言易的身側，單手撐着他旁邊的枕頭，另一只手在另一邊。身體前傾，憋着氣，盡量不讓自己的呼吸掃到對方臉上。

他慢慢湊近，幾乎可以看見對方根根分明的睫毛。

……等等他在幹什麽啊。

林言易毫無防備的側臉在他眼前，還有着均勻的呼吸。

尹文驟然覺得自己腦子清醒了三分，他微微晃晃頭，擡頭吸了一口空氣。

不可以這樣。說好要忍着，就這樣随随便便乘人之危太不應該了吧？

想以一個能撐得住自己的姿勢全身而退，然後安安靜靜什麽都不想地睡下。

他想完又低頭的時候，忽然看見林言易睜開的眼睛，然後一臉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看着他，他們四目相對了一會，就着這不尴不尬的姿勢，尹文覺得自己再往下幾寸，就能直接吻上林言易的唇了。

林言易看着他緩緩開口道：“你是……翻身翻錯面，翻到我身上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太可信的度娘百科告訴我，木瓜酒并不上頭，可是他壯X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