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象鼻人只用一錘, 就修複了早先被西索熔斷, 斷成兩截的長刀。此刻他将修複的長刀橫放在身前, 鄭重在刀身面前跪下, 叫一聲：“老師！”眼淚撲簌而下, 還沒落上刀身就蒸發為一團白汽，消失不見。
地下城衆人紛紛給加拉格爾騰出地方，見到他如此悲悼昔日的鑄造大師, 也都頗為感動。
誰知就在這時, 加拉格爾突然轉過身，沖西索納頭就是一拜：“謝謝你……紅頭發……”
他不曉得西索叫什麽名兒, 就直接以“紅頭發”稱呼。
西索還沒遇見過有人給他行這麽隆重的禮節，趕緊搖着雙手：“別, 別這樣……你的刀也是我熔斷了的……”
誰知加拉格爾在西索面前伏地不起, 沉聲說：“謝謝你，沒有因為我長成這副模樣，而不願幫我。”
象鼻人加拉格爾的模樣确實古怪，面孔正中, 一道長長的象鼻垂下，一對招風大耳也與其他獸人不同。
可是地下城原本就種族衆多, 哥布林、地精、矮人、人魚、海妖……每個種族都有定義“美醜”的标準, 旁人無法置喙，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習慣了，在這回事上，從來不對外族做評判——試想, 加拉格爾如果置身于一個象鼻人的大族群之中，他興許是個美男子呢。
一時間地下城的人紛紛議論：“這就把我們地下城的人看得太輕了。”
“就是，我們從來不以貌取人的。”
加拉格爾向四周看看，他忍不住感到驚訝：世上竟然真有這樣的地方，居民也能如自己的眷族同伴一樣，不在意自己的長相，不在意他是個與大家都不同的種族，真心接納自己嗎？
“好了，加拉格爾！”尖銳的女聲響起，亞馬遜人狄歐娜從人群中擠了進來，“既然你的長刀被修複，這一段恩怨我們暫且與地下城了結了。”
狄歐娜臉上寫着的都是“不和他們計較了”的表情。
“我們的人，聽好了。我和這裏的領主商量的結果是——我們在這裏工作三天，幫他們完成一些冶煉與鍛造的工作。他們會按照工作成果結給我們工錢，工錢中的一部分支付昨晚的飯錢，并且賠償餐廳的損失。”
“三天之後，我們就走人。”
狄歐娜說完，竟然沒有人吱聲。
按照埃雷拉眷族豐富的“霸王餐”經驗，大家如果真被店家抓住，多半是一頓好打，或者是被關起來強迫做苦工。還從來沒有哪家店東提過，會按照他們的工作支付工錢。
因此狄歐娜說三天之後他們離開，一時半會兒并沒有人接口。
“不過，我們這裏的工作難度非常高，就算你們是大陸上赫赫有名的埃雷拉眷族，我看也未必能夠勝任。”
這時一個紅頭發披散在肩後的魅魔朗聲開口，語氣裏帶着一點兒挑釁，似乎在說：埃雷拉眷族，也不怎麽樣嘛！
眷族的人一時被激起了傲氣，登時有人大聲喊：“小姑娘，我們不能勝任的，難道你就能勝任了？”
這時西索大聲說：“這是地下城的首席魔能機械工程師羅珊娜小姐。我們的工作都來自她的要求，工作成果要達到她的标準才能算合格。她的話，大家一定都聽好了。”
聽見“首席魔能機械工程師”這個頭銜，埃雷拉眷族的人一時都被唬住了，有的人吐了吐舌頭，心想沒想到這個年輕的魅魔竟然這麽大的來頭。
倒是狄歐娜暗自驚訝，她一人在亞德裏安大陸漂泊多年，見過的魅魔總有幾十打了吧，可是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魅魔擔任什麽“魔能機械工程師”的。
看來這個地下城，奇奇怪怪的事還真是層出不窮。
羅珊娜見大家都安靜下來，從袖子裏抽出一卷羊皮紙，交給了鐵匠烏斯曼。烏斯曼拿着這卷圖樣去和眷族幾個鍛造冶煉的好手一起商量。
“這是我們今天需要鍛造的組件。是一個異形組件，技術實現上有點兒難。你們可以商量商量看怎麽辦。唉……如果這個組件今天沒辦法做出來，我們的工期就又要往後拖了……”羅珊娜郁悶地嘆了一口氣。
但這其實是羅珊娜與艾薇商量好的策略。羅珊娜先提出工作的難度之高，激起眷族的好勝心，再透露出這項任務對她的重要性——以一名魅魔的魅力，這話說出來之後，眷族裏但凡擁有冶煉與鍛造技術的大個子們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心想說什麽也要試上一試。
于是，眷族裏的“技術派”和“非技術派”很快就分了出來。懂技術的留在5F的廠房裏商量怎樣鍛造異形組件；不懂技術的呆着也沒什麽意思，而是被艾薇請了出去，另有任務交給他們。
艾薇給他們的任務是請他們在分別在地下城的不同區域巡視。剛才還被關在“臨時改造局”裏反省的眷族，這時候竟然戴着袖标，在地下城裏巡視，維持治安了。
但說是維持治安，這些眷族成員多半只是四處轉轉，看看地下城的居民工作和生活的情況，見到地面上有果皮紙屑就扔到垃圾桶裏，見到有哥布林或者地精幼崽偷偷出幼稚園裏溜出來，就好言好語地把他們哄回去……
不消說，地下城的和平、安寧，居民生活的穩定與忙碌，都給眷族成員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狄歐娜一面看一面暗自感慨：她倒有心認為艾薇那樣“高高在上的領主大人”是故意做作，誘惑他們留在地下城——可是艾薇就這麽随便把她一丢，讓他們在地下城裏自由閑逛，她又有什麽理由懷疑自己雙眼所看見的。
而狄歐娜的眷族夥伴也忍不住問：“頭兒，你早先說的，說是這裏的領主說我們可以留下來……還會簽訂契約，這……是真的嗎？”
狄歐娜一陣煩惱：“……是，又怎麽樣？你們難道忘了加入時我們曾經發過誓，永遠都不放棄我們的自由嗎？”
“可是我們覺得……在這裏生活的人，也挺自由的呀！除了需要工作換取生活所需，其他方面都挺自由的。這難道不比成天東奔西跑，有了上頓沒下頓來得好？”
狄歐娜聽了越發煩惱，偏偏她又沒法兒反駁，只好敷衍地說：“先看看……看看再說。”
“真的打出來了？”
在5F的廠房裏忙碌了一天之後，西索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望着剛剛從爐子裏撈出來，現在在慢慢冷卻的異形組件。
“西索先生，我從來沒佩服過哪個火系魔法師，今天我是真的佩服你了。”加拉格爾扭過臉望着西索，誠摯地說。
這一整天的鍛造所需要的高溫全部都是由西索創造的，偏偏他的火系魔能似乎無窮無盡。
“形狀上看沒問題，”羅珊娜聽不見這些恭維話，只管反複比對她的圖樣，“只是不知道強度怎麽樣。”
一個叫希斯的犬族獸人湊上去看了好一會兒，搖着頭說：“恐怕還不行……”
“以前我們的老師打造最堅韌的兵器時，都是将打好的原坯送回爐中燒熱，然後再用外界因素讓材料迅速冷卻……”
羅珊娜雙眉一揚，說：“地下城還真不缺輔助冷卻的材料——”
找個傳送門，調整到直通模式，直接從7F灌點兒海水進來，不就行了？
希斯卻繼續搖頭：“不能這麽簡單粗暴——這冷卻得太快了，我們辛辛苦苦打出來的東西反而會出現裂紋。”
“最好是有人能控制的冷卻，就像這位西索先生的火系魔法，讓他熱一點就熱一點，讓他更熱一點就更熱一點……”
這話說得雖然繞，但是大家很快都聽懂了。羅珊娜與西索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冰姬！”
于是，剛剛在2F廚房裏忙完的冰姬立刻被請到了5F。
艾薇對冰姬前去5F幫忙稍許有點兒不放心：這是新來者對新來者，能讀心的狐妖面對自尊心薄弱、憤世嫉俗的眷族。
于是她帶上亞倫，也去了5F看熱鬧。
抵達5F廠房的時候，埃雷拉眷族剛剛與冰姬打了個照面。
“我聽你們說的冰法師好像很厲害……怎麽會是，怎麽會是……”埃雷拉眷族的幾個大個子，驚愕地指着個子嬌小，看起來格外軟萌的狐妖。他們大約原來是想說“小家夥”的，最後使勁兒改口，終于改成了“小妹妹”。
冰姬漲紅了臉，低着頭攥着衣角。
站在她身後的艾薇很擔心冰姬一開口就叫出來：“你才是小家夥呢！”
但是小狐妖忍了忍，終于擡起頭，臉上透着幾分倔強，說：“是你們把我請來的，總要讓我試一試才行吧？”
眷族的人面面相觑，趕緊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請來試一試吧！”雖然這麽說，語氣裏也沒有太多把握。
艾薇暗自舒了一口氣，心想冰姬總算沒有太孩子氣地把她的讀心術暴露出來。
這時她感到亞倫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後湊在她耳邊小聲說：“艾薇姐，您是不是想要招攬埃雷拉眷族的人，加入我們地下城啊？”
“我倒有個建議，是關于冰姬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文學攜手作者祝親愛的讀者朋友們：春節假期，平安康樂。同時溫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風、少聚集。
健康是福，願我所有的讀者大可愛們，今年一整年平平安安，開心美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