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在這次試菜之後，幾乎地下城所有員工都熱烈歡迎, 熱情勸說, 希望冰姬加入地下城。原因無他, 冰姬親手做出的佳肴, 與艾薇的風格迥異, 完全是另一種美味。
艾薇在與她談妥所有條款之後，簽訂了契約, 成為了地下城的契約員工。契約的期限只有一年——這樣萬一晨曦地下城能找到她這裏來，她也有理由推搪一二，說不清楚冰姬的具體情況，只是暫時收留而已。
不像那些新來的凱斯蒂亞大學畢業生, 冰姬的任務面板是控制在艾薇手裏的。但冰姬的任務很簡單：她每天需要完成的任務就是烹饪，為食客們送上美味佳肴。
除了冰姬自己, 艾薇還安排了兩個手腳麻利的女性哥布林給冰姬打下手。那兩個哥布林幾乎将所有備菜工作都做了去。在廚房裏, 冰姬只要直接烹饪就好——據她自己說，她在晨曦地下城也是這樣, 不需要做任何一件雜活, 只需發揮自己的天賦就行。
但艾薇很快發現, 冰姬的工作效率并不高。
同樣是烹饪, 冰姬出菜的速度大約只有柯林斯的一半。雖然冰姬在餐廳廚房的時候, 柯林斯都會讓出去, 免得自己的“二哈”屬性吓到年幼的狐妖。但是将兩人每天的出品相比較，倒還是柯林斯出的菜品更多更好。
艾薇從旁觀察了一下，冰姬的問題在于她太愛吃了。時常烹饪到一半, 突然發現哥布林從一旁送上來的食材是一件她沒怎麽嘗過的好東西。
于是小狐妖就停下手上的活計，開始品嘗這項食材——冰姬的料理中經常出現生食，而地下城的出産又擁有“百無禁忌”認證，生着吃熟着吃都可以。冰姬一開口品嘗就樂此不疲，停不了口。
這樣的結果便是餐廳的出菜異常緩慢。以前“薛定谔的餐廳”從未遭到過這方面的投訴，現在終于有客人等得不耐煩了，投訴到艾薇那裏。艾薇不得已，讓柯林斯去廚房救場。
而艾薇則決定去找冰姬好好談一談。
“冰姬，我想問問你，你在晨曦地下城的時候，在廚房裏也是這樣‘工作’的嗎？”艾薇旁敲側擊，其實是在打聽晨曦地下城的情況。
“是呀！”冰姬趕緊點頭，“就是這樣的。”她一邊回答，一邊拿起一串煙莓塞到嘴裏。
“所以你家裏并沒有經營餐廳，你也不是家裏的主廚，對不對？”艾薇繼續問。
冰姬臉上浮現出困惑，她可能是因為無法讀取艾薇的內心，才對這樣的交流方式感到無所适從。
“沒有……沒有餐廳，冰姬……冰姬也不是主廚。”冰姬終于搖搖頭。
艾薇輕輕地偏過頭：看起來就像她所猜測的一樣，晨曦地下城向美食家協會下了功夫，特地把冰姬送去露了一手魚生的絕技，并且刻意安排冰姬與自己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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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晨曦地下城并不是什麽“廚藝世家”，冰姬也不是主廚。這個小狐妖最多不過是個玩票的性質。
在那之後晨曦地下城就故意安排，或者是坐視了冰姬跑來她的地下城。現在冰姬應該已經“走失”了好幾天，而晨曦地下城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似乎完全不在乎冰姬的死活。
難怪當時美食家協會的首腦薩缪爾先生那樣提醒她。
小狐妖的手還沒有停，繼續把沒吃完的煙莓送到嘴裏去。她口邊還沾着煙莓紅通通的果汁，自己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只專注于吃。
艾薇要處理冰姬的“饞病”也很簡單，只要給她的每一樣食材計費，保證不出三天，這小狐妖就什麽也不敢吃了。
“冰姬，你聽我說，你到我這裏來，是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對不對？”
冰姬歡然點頭：“是呀，我就是想吃……”
艾薇腦後果斷出現三條黑線：此時此刻，她當真有點兒懷疑，晨曦地下城是不是嫌棄這個大小姐太能吃，養不起，才把她送到這裏的。
“……還有烹饪，我也很喜歡，那天晚上大家都很喜歡我做的菜！”冰姬補充。
艾薇暗自舒了一口氣，心想，那還有得救。
“來，你跟我來。”艾薇将冰姬帶出了廚房，将她帶到了地下城大家一起工作的地方。
先是地下森林與種植園，那格波利正蹲在育苗圃一旁指點圖瓦鎮來的兩名靈植師，将一種稀有的草藥從育苗圃裏移植到他們的種植園裏去。
那格波利一眼瞥見艾薇過來，歡然打招呼：“領主大人……”
艾薇知道他下一句會說什麽。
果然，那格波利“啪”地一并腳，大聲說：“為建設強大而美好的地下城而努力工作，是吾輩的宗旨。那格波利謝絕在工作時間向領主大人打招呼！”
說着這混血精靈又埋頭去工作，帶着靈植師移植他們的草藥去了。
艾薇卻大聲問：“內個玻璃，你喜歡吃煙莓嗎？”
那格波利趕緊又站起來，又是“啪”的一聲并腳，大聲回答：“報告領主大人，那格波利喜歡吃煙莓，超級喜歡……”混血精靈那張英俊的面孔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容。
“果蔬園今天有那麽多成熟的煙莓，你為什麽不吃？”艾薇故意問。她留意到冰姬頭頂上那一對狐耳靈巧地轉了轉。
“工作完了就吃！”那格波利聽見艾薇提起成熟的煙莓，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這一茬煙莓是大豐收，味道棒極了。我和小菜場那邊都約好了，給咱們自己留一小筐，等工作完了就好好享用。”
“很好，內個玻璃，彼得、文森特，祝你們一切順利。”艾薇揮揮手向靈植師們告別。臨別的時候，冰姬在一旁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們都留下煙莓了，為啥不現在就吃呢？”
艾薇越發覺得好笑：大概這個小狐妖在晨曦地下城太過養尊處優，還從來沒有人教過她什麽是真正的“生活”。
她轉身對小丫頭說：“有一筐煙莓放在你面前，你是現在就吃，覺得好吃些，還是放五個小時之後，覺得更好吃些？”
冰姬認真地想了一回，說：“放五個小時之後……那時我一定已經心裏想得不行了，吃到嘴裏哪怕沒那麽美味，我也會覺得好吃得不行。”
說完她恍然大悟：“您是說……”
艾薇點點頭，這個“推遲享受”的道理很簡單，但是冰姬顯然從來沒有想過。
“還有，如果有滿滿一筐煙莓放在你面前，你是覺得最初幾口好吃呢，還是等你吃得肚子溜圓，完全不想再吃的時候，覺得好吃呢？”
冰姬立即答道：“當然是最初幾口好吃。”小狐妖應該對這種事非常有經驗。
艾薇笑着不再糾纏“煙莓”這個話題，也不明說“适度享受”這個概念，直接帶着冰姬去羅珊娜的工作場。
羅珊娜現在帶着一個相當大的團隊，西索和他的小弟，凱斯蒂亞大學來的實習生、鐵匠烏斯曼等人，包下了4F的一間辦公室。艾薇帶着冰姬進去的時候，辦公室裏全是一副忙碌的景象，甚至沒有一個人因為艾薇來到這裏，而停下手裏的工作。
在這裏工作的團隊也是有工作餐吃的，不過當然不是“吃土”。羅珊娜他們現在搬到了4F，就不再前往餐廳吃飯，而是在辦公室裏享用6F食品加工區送來的工作餐，雖然不是柯林斯或者冰姬這樣的大廚做的，但味道還不錯。
現在這些工作餐都已經送到了他們的工作臺上，可是羅珊娜帶着所有人一道埋頭工作，竟然沒有一個人記得已經快到飯點了。
艾薇什麽也沒說，只帶着冰姬在辦公室一角默默地看着。冰姬站在艾薇身邊，睜大了眼睛望着忙碌來去的人們，越看越是驚異，漸漸開始皺着眉頭深思起來。
艾薇知道她能讀懂周圍這些人的心思，便讓她自己慢慢看。
半晌冰姬拉了拉艾薇的衣袖，低着頭小聲說了一句“走吧！”
艾薇依言陪着她一起走出門外。冰姬那對狐耳有點兒無精打采地耷拉着，半晌才說：“是他們都不喜歡吃好吃的東西嗎？”
艾薇：……感情這丫頭就得出了這麽個結論？
冰姬繼續揉着衣角：“可是他們之前在我試菜的時候都吃得很開心啊！”
小狐妖糾結了半天，終于得出結論：“大概他們覺得工作更有意思，又或者工作完了再吃好吃的，會覺得更好吃。”
艾薇将她帶回到餐廳的廚房裏，向代她頂了半天班的柯林斯打了個招呼，讓冰姬回到竈臺跟前，自己想。
冰姬始終怔怔地，這時候終于拿起了鍋鏟。
“其實他們當中不少人剛到我這兒的時候，都是為了掙當天的飯錢，才勉為其難地開始完成第一項工作。”艾薇在一旁閑閑地說，心想不曉得亞倫這時候會不會打噴嚏。
“可是他們現在，大多數都已經賺足了魔晶券，即便天天躺在地下城裏，他們照樣能夠飯來張口。可是他們依舊選擇了每天工作，并且自得其樂。”
“只要嘗試，你就能明白他們是為了什麽。”
艾薇不再給小狐妖灌輸什麽“自我價值的實現”之類的雞湯，只是讓她自己想。
早先沒被狐妖吃完的一籃煙莓，此刻還放在竈臺一旁。
冰姬想了許久，砸吧砸吧嘴，轉頭接過負責傳菜的海蓮娜遞來的訂單，開始履行她作為廚師的職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