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好。”趙晉亭說着, 站起身走開幾步,接着一轉身, 做出推開門的動作, 一臉驚慌擔憂:“你怎麽樣?”
聲音急切中帶着顫抖。
白桦半倚在床上, 被子被他堆在一邊。剛剛和蛇戰鬥過,被子當然不可能再好好地蓋在身上。
“我沒事。”他說, 語氣是強撐的鎮定。
“給我看看!”趙晉亭說着大步上來, 伸手就摸向他的腳。
那雙白白嫩嫩的腳, 腳趾圓潤可愛, 趾甲還泛着粉嫩的珍珠般的光澤,男人已經肖想好久。
白桦順着他的手看過去, 意識到自己現在只穿着平角短褲,不由往後縮了一下, 說:“我們不演這段……”
話還沒說完,就見趙晉亭抓住他的一只腳, 另一只手從他的腳踝一直往上滑去,那動作就像是在替他挽着褲腿。
這個男人一直在認真地演戲,反觀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麽總是縮手縮腳地出戲,真是丢人。
想到這裏, 白桦剩下的那半句話就咽了回去, 順從地任他的手滑到自己的大腿位置。
趙晉亭伸手在他的大腿內側輕輕觸碰了幾下, 似乎生怕弄疼他一般:“這裏被蛇咬到了。”
白桦點了點頭,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卻依舊帶了幾分不好意思:“是的。”話一出口,他就咬住了嘴唇。
如果現在真在PIA戲,他肯定被叫停。
以受的性格,怎麽可能用這麽嬌羞的語氣說話。
想到趙晉亭這個從不知道網配為何物的大男人一晚上都在認真地揣摩戲路,而被誇有天賦的他卻連續幾次拖後腿,白桦突然有種不服輸的念頭升上來。
“剛剛不對,我們重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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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晉亭不解地看向他:“啊?哪裏不對?”
“不是你不對,是我,我的反應不對。”白桦解釋着。
“我覺得很好啊。”趙晉亭似乎真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這裏,我剛剛把你趕出去,現在你回來救了我,幫我吸毒,我雖然性子不好,很驕傲,卻肯定是被感動了的。”白桦開始說戲。
“是啊,你很感動。”男人說。
“不是這種。總之重來一次。”白桦堅持。
趙晉亭很遺憾地看着少年的大腿內側,差一點點他就能親上去了。
他起身重複剛剛的步驟,走到床邊,再次抓住少年的腳踝,做出幫對方挽褲腳的動作。
男人的手很熱,白桦只覺得有火苗似乎順着他的手一直傳到自己身上。
他努力無視異樣的感覺。
“這裏,被蛇咬到了。”男人擡頭擔憂地看着他,手在他的大腿內側輕輕移動。
“是的。”白桦的聲音認真又清冷,似乎根本沒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反正已經好不了了,再被咬一次也沒什麽。”
“沒什麽?”男人輕聲問,頭微微俯下,在白桦再次出聲之前,他的唇吻了上去。
先是輕輕的親,用舌頭慢慢舔,接着牙齒緩緩地咬住一小片皮膚,吮吸着。
白桦哪經受過這種場合,雖然一心演好戲,卻依舊臊得連身子都紅了,再次忘了下面的臺詞。
他實在忍受不了,移開腿,又攔住男人追過來的動作,低聲說:“算了吧。”
剛升起來的不服輸已經煙消雲散。他想,他是真的沒做好對臺詞的準備。
男人擡頭看着他:“為什麽算了?不過一點點蛇毒,吸出來就好了。你一向那麽清高,我從沒想到,一點點傷再加上蛇毒就打敗了你。你真是讓我看錯了。”
這男人,竟然還在和他對戲。
白桦錯開和他對視的目光:“趙,趙先生,今天晚上,就到這裏吧。”
“你叫我什麽?”許是還沒完全從戲裏脫離出來,趙晉亭的眼神霸道裏透着火熱。
“趙先生?”
“叫我晉亭。”趙晉亭說。
“……”
“或者叫別的,就是別叫我趙先生,那太生疏了。我以為我們從認識的那天就是朋友,我都叫你小白的。”趙晉亭說着,身子又緩緩壓了下來,莫名就給人一種巨大的壓力。
白桦猶豫了一會兒:“那……趙……”一看到男人臉上有發黑的趨勢,似乎下一秒就要整個人壓上來,他急忙道,“趙……趙哥?”
他比自己大,叫哥總沒錯吧?
趙晉亭顯然不是很滿意這個稱呼,可總比直呼名字強。他勉強坐直身子,手還搭在少年肩上。
“如果她們選了我配小攻音,你就先在我這裏住着,好不好?”他問。
白桦迷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麽突然把話題轉到了這上面。
“我想,要是真的成了CV,我根本什麽都不懂,有疑問也不知道問誰。你在的話,方便很多,我直接問你。”趙晉亭的借口找得很自然。
“我也是新人。”白桦底氣不足地說,“怕是幫不了你什麽。”
“沒關系,我們一起進步,那不更好?再說你剛剛還叫我哥,哥哥照顧弟弟是應該的。你住的地方那麽偏僻,又一個人。你身體不好,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沒人發現。”趙晉亭平時話不多,卻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是他不擅言辭。
事實證明,在少年面前,他的話比一般人多得多。
“你對每個朋友都這麽好嗎?”白桦總覺得答應有些不妥,鼓足勇氣問。
“當然不會,”趙晉亭坦然地說,“不是每個人都叫我哥。再說那些人也不像你,平時沒什麽人照顧。難不成你讨厭,不想和我住一起?”
“沒有。”白桦趕緊否認。住着別人的地方還讨厭着對方,這做法在他看來無異于白眼狼。
“那就先住下吧,暫時別提搬回去的事。再說你剛進網配這個圈子,應該不清楚什麽配置的設備更适合,電腦最好等些天再買,就先用我的。”
“那,說好了,如果你這次沒選上攻音,不需要我,我就搬出去。如果你選上,我就等廣播劇結束再搬。”白桦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哪裏不對,說。
“好。”趙晉亭笑眯眯地說。不但他會順利拿下《傲骨》,而且他敢保證,這次之後少年一定會一個劇本一個劇本地接到手軟。
只要住進來,他怎麽可能會給對方搬出去的機會。
PIA戲之後沒多久就到了睡覺時間,趙晉亭看了下時間,和白桦說聲晚安就退出去,還幫對方仔細地關好房門。
白桦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系統,我剛剛的表現怎麽樣?”
“經過本系統掃描,趙晉亭已經硬了,而且一直硬着。”系統說。
“可是他竟然能強忍住,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明明上一世的時候,我幾句話就讓他改變主意把我帶上了床。”
“上一世宿主是侯爺,這一世宿主有病。”系統簡明扼要地說。
“啧,真是苦惱。這病也不能說好就好,真要病好才上床,得猴年馬月。”白桦說。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宿主确定不上床就沒法順利進行任務?”
“當然,”白桦答得理直氣壯,“我什麽時候騙過你?男人嘛,不都是下半身動物。”
“其實想和目标上床,不一定非要等到病好。”
白桦想了一會兒:“你說得沒錯,是我拘泥了。其實只要能讓趙晉亭知道我對他的親近并不排斥,甚至還很喜歡,以他的性子,肯定會主動進攻。他現在小心翼翼的樣子,不過是怕影響到我的病情。”
“宿主要怎麽做?”系統問。
“親近很多人不容易,可只親近他一個的話很簡單啊,畢竟他些天一直有意接近我,對我那麽好,我對他産生依賴心理是很正常的事。”白桦說,“這個周末,他有沒有什麽安排?”
“目标打算領宿主去游樂園玩,或者其他地方,比如海底世界,再比如音樂會。”系統說。它還沒發現,自己已經被宿主影響得底線越來越低。
“那就游樂園吧。”白桦決定,“游樂園裏人多,又雜,只要一個不經意,很容易就會出狀況。到時候趙晉亭就會發現,我對他已經依賴得很嚴重,甚至非他不可。這幾天我提出搬出去,不過是習慣使然。”
“……”
“原本沒病還要假裝有病,這日子過得真是一點兒都不舒服。只要趙晉亭知道我喜歡他,我就不用再時時刻刻在他面前裝病人了。”
周末前一天晚上,當趙晉亭把自己這幾天想到的十幾項安排都一一寫在紙條上放在白桦面前時,白桦猶豫半天,慢慢指了指游樂園。
“那裏,是不是很好玩?”他問。
趙晉亭想起資料上寫着少年一直被白玉蘭關在家裏,吃喝都只能自己對付,更別提出去玩,難怪這麽大的人了還想去游樂園。
“好,小白說想去,我們就去。”他說。
白桦卻有些退縮:“會不會,給你添麻煩?你那麽忙……”
“怎麽可能,”趙晉亭把他抱在懷裏,揉了揉他的腦袋,像哄小孩子一樣,“我平時去公司很累的,也需要放松一下啊。不瞞小白說,我小時候特別想去游樂園,那時候父親母親都忙,沒人理我,以至于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游樂園是什麽樣呢。小白能陪我去,我很開心。”
“真的?”白桦看着他,高興趣來,“那我們就去游樂園。不知道裏面都有什麽?”
“很多啊,摩天輪,漂流,城堡,過山車……”他憑着記憶一樣樣數着,說到一半接觸到少年疑問的眼神,這才發現自己露餡了。
他面色不變地補救:“以前想去去不上,大了再去又好面子,不好意思,所以時常在沒人時悄悄看游樂園的宣傳頁,大致知道裏面都有哪些好玩的。”
周末,天氣很熱,游樂園裏的人很多。
其實白桦不太明白這些人頂着大太陽拖家帶口地跑到游樂園裏排隊是什麽心理,每樣設施基本幾分鐘就能玩到頭,可排隊的時間長達幾小時!
這樣下去,一天能玩幾個項目?更別提烈日炎炎,站一會兒再伸手抹把臉,一甩就跟下雨似的。
“小白,很熱嗎?”趙晉亭看他額頭上沁出細細的汗,問。
“還,還好。”白桦低聲回答。
“那邊賣工藝品的店裏有冷氣,我帶你去吹吹。”男人說。他有點兒後悔,不該帶少年來這裏。擡頭就是人山人海,一個不小心,指不定少年會被人磕着碰着。
在趙晉亭心裏,少年已經晉升為比玻璃制品更為脆弱的存在。
看少年在店裏認認真真地觀賞工藝品,趙晉亭在他耳邊低聲說:“那邊有賣冰淇淋的,我去幫你買一個。”
“不用了,”白桦拉住他的袖口,“這裏面的東西,不好吃,貴。”
趙晉亭笑了笑:“我們小白都知道做生意的訣竅了,真厲害。”
的确,游樂園裏雖然游玩的項目不少,出售的商品卻只有兩大特點:普通,極貴。
同樣的東西,價格要比外面小店裏貴幾十倍。
“想好要去哪裏玩了?”趙晉亭問。
這裏人确實多,不過他帶少年來玩,怎麽會不提前準備。昨天他已經讓人辦過VIP直通卡,只要在工作人員面前出示卡片,就能立刻登上游玩設備,不需要排隊等待。
“旋轉木馬?童話城堡?過山車?漂流……”
男人一連問了十幾個,白桦卻都是搖頭,最後才吞吞吐吐地說:“鬼,鬼屋。”
趙晉亭一愣。
他潛意識裏把鬼屋排除出去,只因為鬼屋裏面那些工作人員扮的鬼十分逼真,環境更加陰森恐怖。
他不想吓到少年。
“怎麽想去那裏?都是人扮演的,沒什麽意思,不然我陪你去海盜船?”趙晉亭溫聲問。
“我,我就想,去鬼屋玩。”白桦難得地堅持着,“我以前,媽媽答應我,帶我去,可從來都沒去過。我想看看。”
又是白玉蘭那個女人!
趙晉亭又是氣憤又是心疼。那個不合格的母親,從來沒想過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少年抱有多大希望,更沒想過她會給兒子帶去多少傷害。
“好,小白想去,我們就去。”趙晉亭毫無原則地妥協了。
無非就是一個願望,只要滿足了,下次小白就不會再想着惦着。
趙晉亭想得簡單,可當他從鬼屋裏出來後,卻差點瘋了。
他本想全程拉着少年的手,卻被白桦拒絕,少年非說要自己走。對他的要求,趙晉亭再寵溺也不可能滿足,最終兩人各退一步,趙晉亭走在前面,白桦在後面拉着他衣角跟着。
結果等趙晉亭急匆匆走出來時,才發現身後拉着他衣角跟出來的并不是白桦,而是一只舌頭伸出老長、嘴角還流着血的蓬頭鬼。
那鬼看到他轉頭,對他咧出一個特別吓人的笑,捏着嗓子尖叫了一聲:“還我命來……”
話還沒說完,趙晉亭一腳踹了過去,尖叫聲沒了,鬼倒在地上直哼哼。
蓬頭鬼工作人員覺得自己真倒黴。他遠遠就看到有兩個人走過來,後面那個明顯膽子小,緊跟着前面的男人。
他本來是想跳出來吓唬兩人,結果那少年不知怎麽腳下絆了一下,悄無聲息就倒在地上。
蓬頭鬼立馬改了主意,在男人察覺到不對前,頂上去拉住了男人衣角。
反正已經快到出口,要是男人出來後以為一切結束,結果扭頭看到他這麽個厲鬼,肯定會吓一大跳。
他想得很美,結果卻挨了一腳。
男人顧不上他,急匆匆從出口往裏沖:“小白!小白!”
蓬頭鬼趕緊伸手抓住他的腳,呻-吟着說:“先生,這位先生,根據我們游樂園的規定,已經從出口走出來的游客是不能再進去的。如果您想再走一次,要重新買票從入口進來。”
趙晉亭哪有時間和他扯這些,只想着白桦一個人在裏面不知道吓成了什麽樣兒。
想到少年的病,他更加焦躁,眼看蓬頭鬼還要糾纏不休,他沉着臉道:“滾開!”
蓬頭鬼拉住他的手一頓,直覺這個男人氣勢太強,不是普通人。可游樂園的規定放在那兒,他真的把人放進去,是要被扣工資的。
兩人正僵持着,有其他工作人員察覺到這裏的情況,趕緊過來詢問。@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知道有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少年被留在鬼屋裏,工作人員也很着急,打開緊急通道讓趙晉亭進去找人,同時自己也用對講機和鬼屋裏的人員聯系。
聯系的時候,他暗暗責怪趙晉亭。明知道自家孩子有病,幹嘛帶進鬼屋?
趙晉亭腳步淩亂地進去,一邊跑一邊想到底什麽地方出了錯。最終他确定走到大概三分之二路段,他轉過石壁時,身後少年拉他衣角的力道曾經松了一瞬,因為很快重新拉上來,他就沒有在意,只時不時告訴對方哪裏有石頭,哪裏的地面又比較潮濕。
☆、第四個世界(11)
現在趙晉亭再想, 肯定是那時白桦不知怎麽松開他,蓬頭鬼趁機換上來。
一想到這個可能, 男人恨不得殺了自己。
小白膽子那麽小, 他把人帶進來就算了, 為什麽衣角松開的時候不回頭确認一下拉着他的到底是誰?
小白被留在鬼屋這麽長時間,說不定正蜷在哪個角落裏, 害怕地顫抖着, 祈盼能有人快些把他救出去。
趙晉亭看到白桦時, 他正蹲在石壁的角落裏, 面朝石壁垂着頭,嘴裏低聲念叨着什麽。
男人走得近了, 才隐約聽到少年不停地說着:“我是蘑菇,我是蘑菇, 我是蘑菇……”
“小白?”他的聲音有些低,生怕太大了會吓到少年。
白桦慢慢轉頭, 微弱的光線下看清是趙晉亭,臉上一喜,猛地站起來撲到他懷裏:“哥哥!”
趙晉亭來不及體會對方主動投懷送抱的欣喜,先擔心地問了他一句:“小白,吓到沒有?沒事的, 哥哥在這裏。”
白桦對他露出大大的笑臉:“我不怕。”
趙晉亭小心翼翼地牽着他的手:“哥哥帶你出去好不好?”
“好。”
男人再也不敢松開手, 一步一回頭地把白桦帶出了鬼屋。
工作人員們看到人被順利找到, 都大大地松了口氣。
趙晉亭看到那個蓬頭鬼已經站起來,卻仍然時不時捂着肚子, 就遞過去一張卡:“對不起,剛剛找我弟弟太心急,傷得嚴重嗎?這張購物卡你收下吧,算是我的賠禮。”
蓬頭鬼一愣,下意識地接過來,見是本地最大的天雲商廈的黃色購物卡。天雲商廈的購物卡按照顏色有不同的金額,像綠色卡是一百元,紅色卡是五千元,黃色卡是一萬元,甚至還有金色卡,那就是幾十上百萬的限額了。
趙晉亭那一腳雖然讓他當時疼得不得了,這時候已經沒什麽大問題,頂多就是肚皮上有塊青紫。能因此得到一萬元的壓驚費,對他來說實在是意外之喜,一時間連對對方的怨氣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其他的工作人員都羨慕地看着蓬頭鬼,他們每個月的工資不過幾千元,還是在不出錯的情況下。蓬頭鬼得到的卡足夠他們幾個月的工資了。
趙晉亭并不只有冷酷,事實上,他的手腕很靈活。眼看着周圍工作人員的表情,就又每人送了張紅色卡,美其名曰感謝他們剛剛的幫忙。
這下在場的所有人都喜出望外。
出了這種小意外,趙晉亭不可能再帶着白桦玩下去,兩人很快就離開了游樂園,坐上回別墅的車。
“哥哥,你怎麽會有那麽多卡啊?”白桦問。
“公司前幾天搞活動,發的福利,多的卡我就随手塞起來,沒想到今天用到了。”趙晉亭說。
白桦朝着他縮了縮,又縮了縮,低聲在他耳邊說:“哥哥,剛剛你不在鬼屋裏,我一點都沒害怕。”
趙晉亭還以為他在強撐,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軟的頭發:“對不起,是哥哥不好,把你丢了都不知道。”
“我真不害怕,”白桦擡頭對他露出笑容,“我就跟他們不停地說,我是蘑菇,我是蘑菇。”
趙晉亭見他不停地往自己這邊縮,索性伸手把他抱到懷裏,柔聲問:“為什麽是蘑菇就不害怕了?”
“因為蘑菇也長在黑黑的地方啊。他們把我當成蘑菇,就不會來找我了。”白桦說。
“……”這孩子莫不是吓傻了。
“而且我知道哥哥肯定會很快找到我。”少年又說。
趙晉亭心裏一動,抱着白桦的手臂忍不住使了力氣:“真乖。”
白桦乖乖地任他抱着,并不掙紮。趙晉亭突然覺得經過剛剛那一場也挺好的,至少少年看着更加乖巧,對他也極為依賴。
“你要真是我哥就好了。”白桦伸出兩只手,玩趙晉亭的手指頭,玩得不亦樂乎,半天才突然冒出一句。
“為什麽這麽說?”
“你要真是我哥,從小我們一起長大,我就不怕被媽媽鎖在屋子裏。我上學的時候,同學再孤立我,我也會和他們說,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才不在乎他們怎麽看我。”他最後加了一句,“我有哥哥就夠了。”
這句話白桦重複了好幾遍,一直到兩人吃完晚飯,拿着劇本要PIA戲時,他還強調似地說:“我有哥哥就夠了。”
“小白,你真這麽想?”
“是啊。”
“比任何人都好?”
“對。”
“那……和你媽媽相比呢?”趙晉亭想了想,問。
“媽媽把我鎖在房間裏,不理我,不給我吃的,經常好多天不回來。就算回來了,她不高興時會打我,喝多了會打我,有時好好地吃着飯,她也會突然掀飯桌打我一頓,再把我餓上好幾頓。媽媽不好,哥哥好。”白桦雖然和趙晉亭一直都有交流,但還是第一次和他說這麽長的句子還沒怎麽斷過。
趙晉亭聽到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地位蓋過他的母親,很是開心,可越聽下去,聽到白玉蘭竟然虐待少年,男人的心就越沉。
雖然資料上顯示白玉蘭對白桦并不好,他卻沒想到這個母親能狠心到這個地步。
“為什麽突然叫我哥哥?”趙晉亭問。
先前白桦一直叫他趙先生,雖然後來被他逼着改了口,也只是當時不情不願地說了句“趙哥”,哪像現在這樣一口一個“哥哥”。
最最重要的是,“趙哥”和“哥哥”,聽起來感覺就不一樣好嗎?
白桦白生生的小臉上現出微笑:“因為哥哥來找我了啊。我摔倒時本來想站起來,結果一眨眼就看不到人了。我想出去找你,又怕走錯路。我就想,如果哥哥能很快回來找我,一定是把我當成親弟弟,那我也把你當親哥哥,以後都聽你的話,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
這是……徹底接納他的意思了。
趙晉亭心裏欣喜,臉上卻不動聲色:“真的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
“是啊!”
“那以後,你就和我住在一起,不要搬出去了。”他馬上提出了心心念念的第一件事。
白桦有點兒猶豫。
趙晉亭臉上浮現起失望:“剛剛還說什麽都聽我的,現在只是這麽一件小事就……”
“好,那我們住在一起。”白桦趕緊回答。
“以後有什麽事都要告訴我。”趙晉亭又說。
白桦偏頭看他:“會有什麽事啊?我們要是住在一起,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看得到?”
“不一定,比如說如果小白去學校,學校裏遇到的同學,說的話,我就不知道。再比如說小白以前的事情,很多我都不清楚。”
“以前也沒什麽事,”白桦的目光左右躲閃着,“我媽媽的事你不是知道……”
“那鄭家呢?”趙晉亭突然打斷他的話。
少年和鄭家的關系,他從來沒對自己提過。雖說是沒有合适的機會,大概少年也不覺得值得一提,但一想着白桦肯定還有不少他不知道的事,他就有些按捺不住。
“鄭家?哪個鄭家啊?”白桦裝傻。
趙晉亭不說話,只盯着他,目光沒什麽壓迫性,反倒顯出點兒不易察覺的傷心。
白桦受不住他的眼光,只好投降:“那,那就告訴你啊!我,我媽媽不是不喜歡我嗎?其實我沒爸爸的。我也是大一點才知道,原來我媽媽上大學時給一個姓鄭的有錢人當情婦,生下了我。可是她運氣不好,生我時那個有錢人死了,她不敢登門。不過那邊後來給了我一大筆錢,我拿了錢,就不能再去找他們。”
他再不懂事,也知道那筆錢的含意。而這幾年,他也确實做到了自生自滅,哪怕自殺都沒有求到鄭家人頭上去。
“恨他們嗎?”趙晉亭問。
“誰?鄭家人嗎?”白桦抿了下嘴唇,“怎麽會恨?我媽媽是自己巴上去的,那邊知道有我,不但沒為難我,還給了我錢,算是仁至義盡了。”
趙晉亭摟住少年,嘴唇在懷裏人的頭發上親了一下。他就知道,這小家夥就算心理有問題,依然純潔得像天使,哪怕被生活和周圍的人錯待,卻從沒抱怨過任何人。
到了直播的時間,白桦唱了趙晉亭事先幫他選好的幾首歌,便不顧聽衆們的挽留,很快退出了直播間。
嬷嬷和他聯系過,再過半小時就是鎖心過來審核攻音的時間。
“那,你先去那邊準備一下吧。”白桦遲疑着對趙晉亭說。
雖說兩人住在一起,配音時不可能在同一個房間,不然彼此聲音幹擾,會影響配出來的效果,很可能導致配音失敗。
“好。”趙晉亭沒忍住,在白桦額頭上親了一下,眼看少年的臉蛋變得紅撲撲地,這才轉身離開。
白桦進了Q-Q群,先把趙晉亭拉進來,眼看時間差不多,嬷嬷和鎖心等人的頭像先後亮了起來。
策劃-嬷嬷:金風大大你好。
CV-金風玉露:嬷嬷好,鎖心好^^
導演-鎖心:金風好。這個古道長亭就是你推薦的攻音嗎?
CV-金風玉露:是的。
耳機裏先是有悉悉索索的聲響起來,緊接着,鎖心咳了幾聲:“古道長亭,方便說幾句話麽?”
趙晉亭道:“大家晚上好。”聲音低沉有磁性。
“音線很不錯。”鎖心先誇了一句。
“那是不是先對戲試一下?”白桦問。
耳機裏靜了片刻,只有淡淡的呼吸聲,似乎鎖心那邊在猶豫。
緊接着,鎖心問:“古道長亭,能先問你幾個問題麽?”
“你說。”
“那……能說說你為什麽要來配音嗎?”
“這個是所有CV在試音之前必備的過程嗎?”趙晉亭反問道。
耳機裏傳來輕微的沙沙聲,顯然鎖心那邊正在調整麥克風。
可是先前她明明剛調試過,這只能說明鎖心對如何回答趙晉亭的問題有些猶豫。
“不是。”她終于說,“可是我想知道。這部劇我們原本幾年前就應該做,卻因為一些私人原因不得不擱淺。現在有了重做的機會,我不希望再像上次一樣。我……我希望不會讓自己後悔重新回來網配圈。”
“這樣啊。”趙晉亭的聲音比剛才輕了一些。
“是的。所以如果我的問題給長亭你造成困擾的話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你進入網配圈的初衷,我不希望是一時興起,哪天沒了興趣就扔下做到一半的廣播劇消失。”許是最難的開頭已經說了,這時候更尖刻一些的話她也不再猶豫。
“這個你放心,”趙晉亭說,“只要小……金風在,我就不會消失。我進這個圈子,完全是因為金風。”
“金風雖然在這方面天賦比較高,不過他同樣是個新人。”
言外之意是,金風玉露也沒法為他做保。
“金風不會消失的,”趙晉亭說,“對他來說,網絡很重要,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或許哪一天你們因為受委屈、受傷害而輕易離開網絡,他卻不會。”
對白桦來說,想讓他放棄網絡,只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先放棄了生命。
“即使你這麽說……”鎖心仍然沒有松口。
“長亭說得沒錯,”白桦突然打斷兩個人的交談,“我确實不會離開。我小時候,生活環境不太好,後來一直在看心理醫生,醫生建議我在網絡上和人多交往,這也是我開直播的原因。”
趙晉亭沒想到白桦竟然把這段幾乎能稱為隐私的東西公開,不由愣住,一時忘記阻止少年。
“可我聽嬷嬷說,您的直播以前并不曾連續過,只是這些天才好一點。”鎖心的聲音裏有些歉意,卻不曾讓步。
“那是因為我還沒習慣在網上和別人交流,直到後來我受了傷……”
“小白!”趙晉亭聲音有些大,不複先前的輕松,有些惱怒,有些不滿,“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我和小白退出這部廣播劇就是。這樣對你們好,對小白更好。”他說着,直接關了麥,起身去了隔壁白桦的卧室。
白桦還在和鎖心聊,見趙晉亭進來,和他擺了下手。
男人沉着臉走到他身邊,伸手要關麥。
“別,別關。”白桦擡頭看他,低聲說,“鎖心已經同意讓你配攻音了,我們等下就PIA戲。”
“不接,”趙晉亭很惱火,甚至有些後悔自己太由着少年,不然也不會有今天晚上這一出,“以後都不要再配這些廣播劇了,你若是喜歡,我去買本子,你想配多少配多少。”
“可是我喜歡這個。”白桦一句話就成功地讓憤怒的男人閉上了嘴。
不管日後有多少個劇本在手裏,可少年只喜歡這一個,怎麽辦?
趙晉亭轉頭,坐在一邊憋氣。
白桦顧不得QQ群裏的事,摘下耳機跟過去讨好他:“別生氣了,哥哥,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是我真沒關系的,我都能自己說出來,肯定是不放心上了。以前別人說起我的事,我還會難過,自從和你在一起,別人說什麽我都不在乎了。你不知道,我可喜歡和你配戲了,你說如果這次我們把劇本好好配下來,是不是特別好?”
他的軟語溫言成功撫平了趙晉亭的心火,男人擡頭看他:“真的?”
白桦點頭:“真的。你看我們多好,跟親兄弟似的,偏偏這個本子也是講兄弟倆的事,多像啊。”
傻小白,你知不知道這劇本裏哥哥到底對弟弟是什麽感情?這就敢往自己身上套。
趙晉亭摸了摸他的耳朵:“真想和我配?真沒難過?”
“真想,真沒難過。”白桦的大眼睛笑得彎彎地,月牙一般,“我有世界上對我最好的哥哥,我怎麽會難過呢?”
趙晉亭嘆了口氣:“那好吧。不過以後再有這種事,不需要你委屈自己替我說話。”
“沒有委屈啊,我說的都是真話,”看到男人的臉色又要沉下來,他趕緊答應,“知道了,以後都聽你的。”
聲音又低又溫柔,雖然還是慢悠悠地,卻不像和趙晉亭相識時那麽充滿防備,反倒是有強烈的依賴感在裏面。
趙晉亭站起身,在少年頭頂親了一下,這才回了自己卧室,戴上耳機。
屏幕上,已經被十數條話刷了屏,看着應該是白桦和兩個姑娘談好配音的事之後,他突然過來說話,被那兩人聽到了。
策劃-嬷嬷: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