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伯琛一出現, 老太後眼裏就沒有別人,千稀罕萬稀罕抱過來搖晃:“皇祖母的小乖孫,想沒想祖母?”
也許是吃飽喝足, 也許是被伺候的舒服, 也許是對方很谄媚, 總之齊明小寶寶舒坦的咧嘴笑了。
吳嬷嬷就立刻湊趣:“哎呀,咱們小殿下打小就有孝心, 看見太後就會讨喜。”
宮妃們立刻湊趣, 徐惠笑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小皇子和陛下一樣孝順。”
誇皇帝孝順就對了, 老太後越發樂呵, 一聲‘哦~’一聲‘哦~’逗孩子:“祖母的小乖孫,是不是最孝順?”
也許是感覺到陌生人的愛意, 小伯琛咧開無齒笑容,小嘴巴粉嫩可愛。
程晚捷笑着恭維:“臣妾只聽過隔代親還沒見過,今兒長見識了,貴妃娘娘抱着也不見小皇子這麽樂呵。”
吳嬷嬷立刻湊趣:“可見是個小機靈, 早早讨好太後,将來挨揍也有靠山。”
“誰敢動哀家的小乖孫,”陸太後擡頭,臉上笑意猶在威嚴俱出, 掃一眼齊越,齊越苦笑立刻拱手。
這就是不敢了,老太後心裏舒服 , 轉眼看沈欣茹,臉色就沉下來:“貴妃這是什麽打扮?”
沈欣茹為了急着出來救場,只随便裹了一條馬面裙,外罩半舊褙子,在一群花團錦簇中格格不入。
太後嘴角下沉,不悅道:“吉時不剩多少,你還這種打扮怎麽做後宮表率?”
齊越連忙動心思:怎麽才能救場,既不讓老婆受委屈,也不讓老娘覺得自己偏心?
宮妃們面面相觑不敢說話,一個個蹲身無言請罪。程晚捷也跟着深蹲在地,這會兒後宮十來個嫔妃都在,太後這樣訓斥貴妃。
程晚捷略一思索言語溫婉:“太後容禀,臣妾今早第一個到落雁宮道賀,看見貴妃穿着嶄新宮裝,不是現在樣子。”
程晚捷用眼神示意:“太後請看,貴妃挽着簪花髻,流蘇、牡丹、掩鬓一樣不少,臉上妝容也很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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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抱着孩子擡眼細看,沈欣茹弄了個乞丐身子小姐頭,脖子往上明豔照人。
程晚捷再接再厲:“太後不信可以問德昭儀和黃充容,她們也見到貴妃正裝。”
徐惠被點名忍着沒去看齊越,笑容清淡啓奏太後:“程婕妤說的沒錯,臣妾來時貴妃娘娘,确實着裝絢麗。”
黃秀麗熱鬧看一半,就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勉強開口:“确實如此。”
兩個人開口做證,程晚捷笑容輕松許多:“大半是小皇子溺在貴妃衣服上,貴妃匆忙間随便找這身衣裳。”
齊越肩頭一松笑到:“大約是這樣沒錯。”
話音還沒落地,一道銀線從太後懷裏抛出,小崽子完全不給父皇面子,小雞雞一抖抛出漂亮弧線,他、尿、了。
……齊越,不是,這小崽子故意的吧?跟他有仇,知道他老子夾在老娘和老婆中間有多不容易。
程晚捷低頭假裝不存在,她真沒想到這麽巧。皇帝無奈的樣子讓徐惠差點噴笑,半低頭緊緊咬住唇忍笑,皇帝現在的樣子充滿煙火氣息,和尋常人家對母親孩子沒辦法的男人一樣。
反應最正常的是沈欣茹:“伯琛有沒有弄髒太後衣裳?”一邊問一邊随手接過孩子。吳嬷嬷連忙扯出帕子給擦拭,秀珠招呼宮女端來清水。
陸太後看看自己衣襟尿跡:“沒事。”
吳嬷嬷直起身,将帕子随手疊成四方塊:“娘娘還是回宮換身衣裳,這樣待會怎麽見王妃命婦。”
皇長子滿月,雖然齊越不大辦,但是該來的都來了。陸太後看看已經濕痕,無奈笑:“伯琛這是給哀家送回禮呢。”
陸如意坐步辇回到壽康宮,吳嬷嬷一邊吩咐宮女取新衣裙,一邊把主子身上髒的脫下來。宮女們忙的團團轉,還要打水給太後重新上妝,等收拾完陸太後對着鏡子看看,滿意點頭起身跟吳嬷嬷說話。
“阿吳,你說貴妃到底在內室做什麽,為什麽換了一身舊衣裳?”當時程晚捷猜測是孩子尿身上,現在看來明顯不是。
吳嬷嬷沒說話,擡起手扶陸太後到桌邊坐下,随手給她斟茶。陸如意繼續思索:“越兒為什麽拖延時間不讓哀家進去,他們落雁宮到底有什麽秘密?”
把斟好的茶水送到太後手上,吳嬷嬷揮揮手讓宮人們退下,才笑着說:“娘娘何必想那麽多,俗話說不聾不啞不做阿翁,他們年輕人的事管那麽多幹什麽,讓人煩不說自己也累心。”
陸如意放下茶杯不服氣:“阿吳這話不對,若是尋常百姓家,哀家随他們折騰,越兒和沈氏也不是多埋汰的孩子,可這是天家稍微不慎,那就是家國大事。”
“瞧您說的‘不是多埋汰的孩子’,萬歲年紀輕輕處理朝政有條不紊,貴妃身出名門孝順知禮從不幹涉朝政,這您還不滿意?”
“呵,你那巧嘴也就哄哄我這老婆子,朝政有條不紊?為一個女人跑去北疆,為一個女人遣散後宮,為一個女人封女子做将軍。樁樁件件都有沈氏身影,哀家這心裏就不舒服。”
陸太後到現在也不知道,齊越北疆遇險的事,只當渾漠借談判偷襲北關屠戮三城。皇帝震怒斬了玩忽職守的蔣子良,任命鄭文化為鎮北大帥。
“娘娘這話奴婢不愛聽,都是父母生養憑什麽女子不能為官?再說娘娘自己還曾以女子身份,垂簾聽政十幾年。”
陸如意辯解:“哀家那是真的‘聽政’。”當年陸如意嫌自己不知宮外事,擔心處理不當,因此大部分都是監督沈太師處理。
吳嬷嬷也不和自家小姐犟,改成平靜神态:“再者,奴婢說句砍頭的話,娘娘也不是皇上生母養母而已,可您看皇上什麽時候外道過您?日日問安時時關心,一國之君跟您撒嬌賣癡彩衣娛親。”
陸如意無話可說,齊越确實跟她貼心,母子兩明面上會有矛盾,但心裏沒有龃龉。
“再說貴妃,入宮這幾年您給過幾個好臉?可她呢定時問安,四時八節哪一回沒有禮物。您也知道陛下一心愛重她,如果她是陰祟小人,能不在陛下面前挑撥是非?”
被兒子媳婦供着的陸太後,垂目反思自己。
“多少人說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可您看陛下待您日益親近,奴婢敢肯定,沈貴妃從沒在陛下面前,說過您一句壞話。小姐,你好好想想,想想壽康宮她差點被您缢死。”
吳嬷嬷神情轉為苦口婆心:“您再想想,她從北關回來,七八個月大肚子,還為您親手縫衣裳。滿京城王公貴族,有幾家兒媳婦能做到?”
陸太後也不是不感動,可她一向強勢慣了不願低頭,戲谑道:“不知道貴妃給你什麽好處,整日替她說話。”
這就是聽進去的意思,吳嬷嬷松口氣挺胸乜斜太後:“您還別說,奴婢就是喜歡貴妃磊落性子,當日她被您拘禁在壽康宮,可沒給過您好臉色。”
老太後想了想笑道:“她這性子其實極像太師,清正坦蕩,可惜處事上少了太師圓滑。”
吳嬷嬷也跟着想了想,笑道:“要說處事圓滑,咱們萬歲學了個十成十。”
主仆兩個相視一笑,老太後笑着搖頭,這兒子滑不溜手讓人沒轍。
巳末齊越帶着沈欣茹、被奶娘抱着的齊伯琛小寶寶、一衆宮妃到壽康宮請安。壽康宮張燈結彩、鮮花怒放,一流的王妃诰命錦繡成堆,吉祥話充滿整個宮殿。
下午回到落雁宮,沈欣茹喂過孩子,解放一樣整整泡了三桶水,秀珠一邊給她烘頭發,一邊抿嘴笑:“哪有那麽誇張,平日手腳奴婢都給您洗幹淨的。”
“難受死我了,等你将來坐月子就知道。”沈欣茹懶洋洋趴在貴妃榻上。
“奴婢從七歲起就跟着小姐,這輩子不打算嫁人,家長裏短奴婢懶得跟人費口舌生閑氣,我看吳嬷嬷那樣挺好。”秀珠小心把手上三千青絲,撩撥在熏爐上。
自從生下孩子,沈欣茹覺得還是嫁人好,但人各有志她不會強迫任何人,換個話題:“這會兒芸芝早到家了吧。”
秀珠把沈欣茹頭發往上提提,換下半部分烘幹,嘴裏笑道:“魏老夫人大約又樂的合不攏嘴,這哪兒是娶了個兒媳婦,根本就是請進一個財神。”
沈欣茹今天送給劉芸芝的內造首飾,不說做工有多精細,只上邊鑲嵌的寶石,就價值不菲。
“祖母綠那根簪子送給魏老夫人,貓眼石戒指送給世子夫人,那個和田玉手镯她自己留着。阿芸一高興說話容易上頭,我替她賣點好,希望老婦人、世子夫人能多擔待些。”沈欣茹趴在貴妃榻上擔憂。
“娘娘也是多餘操心,有您在後邊撐着,誰敢給劉夫人臉色。”秀珠不以為意。
下午齊越處理完政務,很意外沒趕回落雁宮陪老婆孩子,而是回清寧殿自己寝宮。先洗澡然後擦一點松香味花露——據觀察,老婆喜歡這個味道。
頭發梳的油光水滑,還特別有心機的擦一點深紅口脂,星眸薄唇賞心悅目。抛棄常穿的赭皇常服,換一件白底金繡團龍服,顯得身形挺拔玉樹臨風。
齊越前後照鏡子,問身後汪成全:“朕這身怎麽樣?”
汪成全抱着拂塵彎腰恭維:“陛下天人之姿,朝中無人能及。”齊越确實相貌不錯,可朝中無人能及,是因為朝中大臣基本都是胡子老頭。
齊越意氣風發:“擺駕落雁宮。”阿茹滿月可以侍寝了,嘿嘿,心裏小人猥瑣笑。
“是”汪成全低頭心裏嘀咕:萬歲您這麽興高采烈打扮一新,到底是娘娘給您侍寝,還是您給娘娘侍寝?
齊越不知道自家奴才心裏刻薄自己,滿心都是期待:阿茹,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