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屋裏安靜極了, 齊越額頭抵在沈欣茹脖根一言不發。沈欣茹靜了一會擡手拍拍齊越胳膊:“不會有太大問題,不要擔心。”
“嗯”齊越靠着沒動。
沈欣茹停了一會兒繼續勸解:“陛下兢兢業業,從沒有辜負萬裏江山, 不用太強求自己。”
齊越笑着擡起頭:“有事情解決就好, 朕只是偶爾覺得孤單。”
沈欣茹起身就走, 人家不難受自己去勸,倒顯得自作多情。齊越拉住沈欣茹的手, 起身将人抱進懷裏:“阿茹, 今天有沒有喜歡朕一點?”
沈欣茹很想說沒有, 可是齊越笑容裏掩藏着落寞, 他那麽努力勤于政事, 可依然有鞭長莫及的地方,沒有感觸才奇怪。可要說喜歡, 她确實沒喜歡。
齊越抱着沈欣茹安慰她:“沒關系,咱們慢慢來。”
女人到底要怎樣才會喜歡一個男人?
第二天齊越和沈欣茹收拾整齊,他們打算去當地學堂看看,只是還沒院子迎面一個二十七八男子, 笑容滿面拱手:“昨晚回來聽說店裏來了貴客,太晚沒來拜會,失禮失禮,在下店東黃仁理。”黃仁理一邊拱手, 一邊特意看了一眼齊越身後的沈欣茹,臉上笑容越發真誠。
齊越當然看到黃仁理的眼神,臉上淡淡笑容:“黃店東客氣, 齊某有事要出門不方便接待。”
黃仁理笑的真誠:“先生遠來是客,怕是不了解永鳳城風土人情,在下土生土長先生想去哪裏,在下願意帶路。”
“黃店東待客都是這麽熱情周到?難怪年紀輕輕生意做得這麽好。”齊越帶幾分贊賞。
黃仁理又看一眼沈欣茹,容貌美麗氣質淡雅,實在太和他标準。
“先生去永鳳城轉轉就知道,待南客棧黃仁理,一心想娶關內女子為妻,所以……”
齊越想把人拖出去斬了,怎麽阿茹來一趟北關,爛桃花一朵接一朵,掐都掐不完?
“我女兒是要嫁給貴人的,你不配。”冷臉說完拉起沈欣茹手就要走,還吩咐張擇南“換一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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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租起獨院說明有錢,更重要齊愛越貌美氣質好,黃仁理這幾年第一次碰到這樣滿意的,怎麽肯輕易放過:“先生別急,在下是帥府二管家外甥,在永鳳城也小有資産,更何況小人父母雙亡,不會讓令千金受委屈。”
齊愛越是齊越給沈欣茹取得化名,如果不是父女要同姓,齊越還想給沈欣茹起名叫沈愛越……
“你是蔣大帥府二管家外甥?”齊越問。
“是”黃仁理挺起胸脯“茍管家是我姨父。”
那可真是‘夠貴重’的,齊越沒興趣,不過卻沒必要換一家。他讓暗龍衛去軍營打探蔣子良能力和忠誠,這裏倒可以側面了解為人。
雖然不打算換地方,但是齊越也不打算讓黃仁理對自己老婆口水,還是帶着沈欣茹出門,坐到車上抱怨:“阿茹,你以前在家,是不是更多男子向你示愛?”聽着酸溜溜的。
沈欣茹在家做姑娘時……真的有很多人求婚示愛,實權太師女,相貌才學性格樣樣出衆,真說起來比齊越還受歡迎。
可是看着齊越酸溜溜難受的樣子,沈欣茹不準備刺激他,語調淡淡:“我在家時極少出門,見人不多。”
齊越繼續酸溜溜:“先生門生總有示愛的吧。”
刨根問底是什麽毛病,以前她怎麽沒發現齊越這麽多事。沈欣茹清清冷冷看齊越,齊越就閉嘴了,哎~讓老婆時刻明白愛意,也不是件容易事。
“老伯,城裏最近學堂怎麽走?”車外張擇南問路聲,然後是一位老人說:“在城外南懷村,你們先往南走出南門……”
“等等,老人家我問城裏最近的。”張擇南說。
“城裏沒有學堂只有私塾”
齊越聽到這裏,看了一眼沈欣茹:城裏怎麽會沒有學堂?
張擇南知道主子心思,他笑着問:“老伯,城裏怎麽會沒有學堂?”
“沒有就沒有喽,你這口音是京城的吧,你們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別管我們邊疆百姓閑事。”老人不想再搭理,挑起擔子走人。
齊越掀開車簾,笑問:“老人家你知道待南客棧……”話沒說完,老頭笑了:“你們是不是有女眷,黃店東做夢都想娶關內女子。”
“為什麽,邊疆沒有好姑娘?”齊越問。
“那誰知道。”老頭終于挑着擔子走了。
張擇南駕着馬車,邊走邊問花了大半時辰才找到學堂。學堂倒是很大,可只是普通茅草屋,而且大大小小上百學生,卻只有一個老秀才,一個年輕童生。
齊越看着亂糟糟的孩子,和老秀才攀談:“請教先生,怎麽城裏沒有學堂,還有這麽多孩子,為什麽只有一個秀才教?”
老秀才連番上了三堂課,正身心疲累對着齊越沒有好臉色:“你是京城來的吧?去問問你們好皇上。”說完甩袖走了,齊越有心去問年輕童生,可他正被一群孩子圍着,根本脫不開身。
另有一群孩子瞄着齊越張擇南,在一邊叽叽咕咕,然後忽然沖他們哄笑:“拐子拐,拐子拐,京城拐子朝裏拐。”
甚至不知道那個膽大孩子,超這邊丢土坷垃,張擇南閃身用手接住,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堅硬的土坷垃在他手心化為灰塵。
孩子吓住了,齊越沒發怒只是轉身離開。迷霧在眼前越來越濃,他需得解開,邊關和京城互為唇齒,不能割裂對立。
回到客棧齊越派兩個暗龍衛喬裝打探,他身邊明理暗裏還剩下十八個。聽張擇南說黃仁理邀請喝酒,齊越略做思考同意了。
黃仁理為表誠意,特意在珍味樓擺酒,
珍味樓是永鳳城最好的酒樓。齊越去時桌上已經擺開果碟酒水,黃仁理熱情的很,滿臉喜色請人入座。
酒過三巡菜品滿桌,黃仁理笑容恭敬介紹自己:“晚輩今年二十六,自幼父母雙亡,在姨家長大,跟姨夫姨母親如父母,所以先生不必擔心晚輩沒家教或者靠山。”
“再者晚輩不敢說家資巨富,但是萬貫總是有的。”
齊越食指拇指搓動酒杯,一邊考慮一邊淡笑:“為什麽一定要娶關內女子,難不成你有隐疾?”
“沒有,齊先生若是不放心,咱們可以去醫館請大夫診脈。實際上因為小時候住在帥府 ,晚輩還和府兵學了幾手拳腳功夫。”
齊越放下酒杯淡笑:“齊某只有這一個閨女,不會嫁到邊疆這麽遠的地方。”
黃仁理急忙說:“晚輩可以跟岳父回到京城落戶。”
誰是你岳父?齊越瞥一眼黃仁理。
雅門忽然推開,張擇南從外邊進來:“老爺茶水泡好了。”
齊越看了一眼張擇南手上茶壺,對黃仁理笑道:“嘗嘗老夫從京城帶來的茶葉。”
張擇南翻開兩個茶碗,先給皇上到一盞,然後按着茶壺蓋給黃仁理斟茶。齊越微笑看着,這壺不是普通茶壺,是秘制的鴛鴦壺又叫子母壺。
能出兩樣茶水。
齊越舉起茶盞,微笑:“黃公子請。”
“先生客氣”黃仁理也連忙舉起茶盞,細品一口“好茶。”
齊越笑笑放下茶杯:“不瞞黃公子,這次齊某不遠千裏來邊疆,是有目的的。”
“什麽目的?”
齊越端起茶盞:“咱們邊說邊聊。”
黃仁理沒有異議,端起茶杯示意,然後小呷一口,靜等下文。
齊越老神在在:“齊某母親和沈太師家有姻親,齊某以前見過沈貴妃一眼,和小女長相有八分像。這次萬歲出京沒帶嫔妃,齊某得知後心裏一動帶着女兒追過來。”
“先生意欲何為?”黃仁理眉頭擰起來,齊越笑笑伸手示意他喝茶,黃仁理沒有多思索,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齊某想把女兒進獻給皇上。”
“皇上是你說想見就能見的?”
“齊某有老太師薦書,而且和通譯魏庭禮有過幾面之緣,見一見皇上還是不難。”齊越笑着看黃仁理,看他臉色一點點泛紅。
黃仁理覺得腦袋一陣陣發昏,忍不住搖了搖保持幾分清明:“如果進獻成功,黃某就恭喜先生,如果不成功,先生能不能把令千金許配給在下。”
對面的人晃悠晃悠,眼神開始渙散,齊越笑容慢慢收起來問:“為什麽一定要娶關內女子。”
黃仁理覺得腦子很沉,似乎有人在他腦子裏問話,于是不自覺回答:“因為我想去內地安家落戶。”
“邊關不好嗎,你在這裏有靠山有生意。”
齊越的聲音在黃仁理耳朵裏,好像雲霧一樣飄渺,他酒醉樣晃着腦袋回答:“邊關不能再待下去,遲早會有危險。”
齊越心裏一沉,問道:“這裏有二十萬大軍壓境,為什麽會有危險?”
“頂多十五六萬,蔣大帥他吃空饷……”
晴空一個霹靂擊在齊越頭上,他直覺整個事情都和蔣子良有關:“為什麽城裏沒學堂,為什麽張嫂有撫恤金還要做幫傭?”
“沒有學堂是因為辦學堂的錢,挪做軍費,張嫂那有什麽撫恤金,大帥說朝廷軍費太少,活人都不夠用死人就忍忍,畢竟守關是大事……”
齊越慢慢斂目,原來是個貪官。
“哈哈哈,騙鬼呢,軍費雖然扯皮,但是也沒欠很多。反倒是蔣子良自己吃的很肥……”黃仁理暈暈乎乎又想起,‘齊先生’獻女的事情,伸出軟塌塌胳膊拍拍齊越。
“其實獻女不見得是好事,皇上這次能不能安全脫身還不一定。”
“為什麽?”齊越很冷靜。
黃仁理癡癡笑:“你知道蔣賊把多出的軍糧弄到哪兒去了?他低價賣給巴努克了。”
旱天雷在齊越頭頂炸開,很多事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轉過:難怪巴努克明明有求于人,卻态度嚣張反複無常,難怪鄭文化一直在渝北駐守,從沒來過這邊。
黃仁理晃了晃倒在桌上:“巴努克派人來永鳳帥府,威逼利誘蔣賊,不是逼迫他送更多糧食,就是利誘他裏應外合殺了皇帝讓……”黃仁理終于暈了。
原來巴努克的目地,是用他逼蔣子良。
雅間門再次被敲響,齊越收拾好震驚激怒,面色平穩對張擇南點點頭。張擇南打開門,門外是個四十多歲油膩男人,掬起滿臉笑意:“這位相公,不才程萬芳,是蔣帥府上師爺。”
程萬芳确實是蔣子良師爺,齊越聽過這個人。
“相公想要獻女,不如到我們府上,我們大帥最急公好義。”
被偷聽了?齊越舒展筋骨擡手轉動酒杯:“程師爺還知道什麽?”
“不才無意中聽到。”後邊黃仁理言語含糊又低,他确實沒聽到,可他聽到齊越打聽北關軍隊、撫恤金、學堂的事。這樣的人,還能接觸到皇上不能輕易放走,要不然大帥就有麻煩了。
齊越想了想黃仁理後來含混模糊的聲音,料想隔牆也不能聽到,笑着說:“其實後來再想想,黃店東挺好,我把姑娘嫁他也挺好。”
程萬芳還要說什麽,忽然頸後一疼暈了。齊越吩咐接住程萬芳的張擇南:“不留活口。”助纣為虐,早死不冤。
張擇南伸出兩指在程萬芳脖後一捏,程萬芳徹底軟下去。
兩人下樓碰見小二,張擇南吩咐:“黃公子和程師爺有要事商議,你們不要上去打擾。”說完抛了一個銀元寶給小二,小二喜笑顏開應了。
張擇南壓抑着焦灼,盡量快點趕馬車,誰能想到不過是體察民情,竟然會發現這樣的事。皇上是孤龍,如果有事大衛就亂了。
回到客棧,齊越拉起沈欣茹直接出門:“快走,這裏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