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他的心頭蔓延開來。
此時他也啞然了,沒有作出任何反駁。
衆人也是如此,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的确,天下武會是從來沒有規定已達宗師境界的人不能參加的,宗師境界之上的人,通通作壁上觀,不參與鬥争,只是大家在心裏默認的罷,既然已經達到宗師境界,自然對這些虛名沒那麽重視,所以一直都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或者不按照這條隐藏的規則去做。
但公子钰這句話似乎也很有道理……
“沒錯嘛,這天下武會本來就沒有這樣的規定!”此時站起來說話的人,竟然是玄然真人。
他捋着胡須,笑眯眯地看着衆人,卻是出口附和了公子钰。
他這句話,就好似一個導火索,話音一落,人群中就炸開了,所有人都開始表達起自己的意見,不過大部分人的說辭都還是支持宮長月的……
“就是嘛,我也沒有看到這樣的規定。”
“既然沒規定,宗師參加也沒有什麽不是嗎?”
“不過這公子钰真是厲害呀,簡直是妖孽啊妖孽!”
“沒錯沒錯,才這個年紀居然就已經是宗師了,哎,我們這些人真是羞愧啊!”
“……”
剛才被宮長月眼神驚到的那個老者此時堪堪緩過神來,卻聽得衆人居然這般讨論,心裏一急,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慌慌張張伸出手,大聲喝道:“不行!”
宮長月的目光淡淡掃了過去……
“不行?”她輕輕反問,語氣中沒有一絲怒火,卻偏偏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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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打了一絲寒戰,支支吾吾,卻是說不出話來。
宮長月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随即,她漫不經心地開口道:“看來你是不服,既然如此,不如就讓同樣身為宗師的某人,與我打一場罷。”
她說得輕巧,話中內容卻是震驚了所有人!
他……公子钰要和在場的某位宗師比試一場?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沸騰了,他們揚起手,高呼道:“打一場!打一場!打一場!”
場中的氣氛,頓時炒到了極點。
平日裏,宗師級別的人物已經是非常難見的了,現在,自己竟然能夠親眼看到兩位宗師的比鬥,這該是多麽讓人熱血沸騰的事情!
而提議者宮長月,微微收斂下巴,眼中閃過一抹誰也看不懂的光芒。
玄然
若是按照宮長月以往的性子,她是斷然不會說出這樣的提議的……她要做的決定和事情,什麽時候允許別人插過嘴了?而她又什麽時候在乎過別人的看法?
按照她的想法的話,別人的想法,不過都是笑話罷了,對她來說根本什麽也不是!
那她又為何會說出讓在場某位宗師與她打一場的話?
其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出在樓十三身上。
宮長月是毫無疑問的強者,也許她的實力并不是這世間最強的,但她擁有的強者之魂,卻是誰也無法比拟的!誰能夠如她一般,以這樣的強者姿态看待世間一切?就算是這世間實力最強的人,心中也沒有如宮長月一般浩浩蕩蕩的霸氣,他的心中始終抱着一份敬畏。
但宮長月不同,她天性使然,加上前世的培養,她的目光,才是真正的俯視與高高在上!
也正是因為她的這種心态,所以宮長月鮮少生出與人争奪之心。這倒不是她性子平淡,對待什麽都無所謂,而是她認為這些人沒有資格!她想要的東西,就是她的,哪來的争不争的說法?
也許會有許多人認為這種想法未免太霸道太自我了,但……這就是宮長月,當之無愧的帝者,一往無回的霸氣。
剛才她與樓十三的打鬥,能夠感知樓十三的實力遠遠低于自己,按照宮長月的道理來說,這種實力遠遠低于自己的人,是沒有什麽可以重視的,偶爾玩玩可以,但若是當做自己真正的對手,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可是,剛才那一戰,樓十三身上卻有一種東西深深震撼了她,這也是她會破例使出暴雨梨花的原因。
那是渴望!那是戰意!
當時的宮長月心裏一動,突然也很想像那樓十三一樣,找個人與自己好好鬥上一場!只為了暢快淋漓!
她剛有這個想法,就立刻有一個好機會擺在自己面前,她當然是要好好抓住了!
所以,宮長月才會有這麽一說。
但是,這個将與她交鋒的人到底是誰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期待,而臺上的一位宗師也清了清嗓音,開口問道:“這的确是一個不錯的提議,但公子钰是想要與誰比上一場呢?”
宮長月目光從這幾個宗師身上掃過,在看得他們渾身不自在,簡直快要毛骨悚然的時候,她才堪堪定下目光,微微颔首,道:“就是你。”
“我?”玄然真人傻傻地瞪大了眼睛,重複了這麽一個字。
宮長月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剛才那個提問的宗師面色有些難看,哼了一聲道:“雖然同為宗師,但我奉勸你還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實力和分寸,不要貿貿然就往上面撞,你可知這位是誰?就想要挑戰他!你雖是宗師,但宗師的實力也是有區別的……”
宮長月如利刃般的目光掃了過去,輕啓唇瓣,吐出兩個仿佛夾雜着冰渣子的字:“閉嘴。”
那宗師身子一顫,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巴,速度比誰都快。
這是他本能的反應,等他堪堪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做出如此舉動的時候,忍不住黑了臉,哼哼唧唧兩聲,卻懾于剛才宮長月的威勢,閉上了嘴巴,沒再開口說話。
宮長月淡淡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玄然真人身上:“如何。”
她那語氣聽起來好似是在征求玄然真人的意見,但她的表情和神态,分明就是毋庸置疑的霸道!
而她的言下之意也在此時表露出來了……今天這一戰,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玄然真人其實是不大想攤上這檔子麻煩事兒的,在他看來,與其在這裏打一場消耗體力,還不如花費這時間去多吃點兒美食呢!
但是他的腦子很快就轉到剛才宮長月帶來的糕點上,心裏頓時打起了小九九。他沉着眸,似乎是在思索,但心裏卻是在盤算要怎樣才能争取到自己的最大利益……
“好了嗎?”宮長月皺起眉頭,顯然是有些不耐煩了。
玄然真人點點頭:“可以,但是我們還是下個賭注吧。”
宮長月挑挑眉,心思一轉,覺得這個提議挺不錯的,便欣然答應,也順口問了一句:“賭注是什麽?”
“若是我贏了,你便将那做糕點的人送與我!”玄然真人一說到這個上面,就立刻變得眉飛色舞的,看起來簡直是高興死了。
宮長月并未多加思索,便點點頭:“嗯。”
“若是我輸了……”玄然真人卻不知道該拿什麽當賭注了,既然是要送人嘛,就不如……他眼睛一亮,拍板決定,“如果我輸了,我便将徒弟送給你!”
他大手一揮,好似指點江山一般霸氣誠然,但他說出的話,卻足以讓在場的人吐血三升。
送徒弟?這位玄然大師還真敢說的呀!
而作為賭注的玄然真人徒弟南子籬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對于師傅的行徑,他可是無奈極了。但有什麽法子呢?他的師傅玄然真人就是這麽一個不靠譜的人,為了美食可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不過宮長月卻是皺眉認真思索了一下,然後斷然拒絕:“這個不好。”
“為何?”玄然真人不解地睜大了眼睛。
“你徒弟于我無用。”宮長月說得倒是十分坦然。
南子籬忍不住看了宮長月一眼,心裏卻是有幾分失落……自己于他,原來是無用的……
“怎麽無用了?”玄然真人都快跳起來了,“我徒弟可是很能幹的!”
正當大家都在等待他要數出何等天才事跡的時候,玄然真人卻板着手指,斷斷續續地說着:“打掃、做飯……洗衣……還有……”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不知道在嘟嘟囔囔盤算些什麽,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衆人已經無語了。
“師傅……”玄然真人身後傳來南子籬無可奈何的聲音。
“知道啦!知道啦!”玄然真人頭也沒轉,很是大氣地擺擺手。
您老人家知道什麽了?南子籬暗暗為師傅的無厘頭嘆了口氣。
玄然真人說完之後,倒真是收斂了那份無厘頭,看起來鄭重了幾分,嚴肅道:“好吧,你說,要我拿什麽當賭注?”
宮長月本來只是想暢快淋漓地打一場,也沒有想要贏到什麽東西,但他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側耳專注地聽了一陣之後,她的眼中流露出幾分鄭重,再度擡頭看向玄然真人的時候,目光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我希望等會兒我問你一件事情的時候,你能夠毫無保留地回答我。”
這賭注未免太大了!周圍人忍不住在心裏感嘆道。
誰不知道玄然真人來自那歷史悠久,神秘強大的東明山?更有人傳東明山就是隐世道宗在世間行走時打的幌子。雖然這個猜測是毫無由來,并沒有任何可信度,但它還是說明了東明山擁有着毋庸置疑的強大實力的事實。
而玄然真人雖不是東明山的掌權者,但也是在東明山說得起話的人,權利足以排到第二位,擁有這般身份的他,自然知曉很多秘辛,這些秘辛恐怕說出來,就是要震驚世人的!
萬一公子钰贏了,要玄然真人說出什麽驚天秘密怎麽辦?
誰知道,玄然真人只是愣了一下,就很快笑開,一張老臉好似綻放的花兒似的:“哎喲,我還以為是什麽啊?就這樣啊,動動嘴而已,好啊好啊!沒問題嘛!”
“既然這樣,就開始罷。”宮長月說罷,竟然是在第一時間就祭出了暴雨梨花!
“哇哇,一上來就這麽猛啊!”玄然真人一邊大叫着,一邊從宮長月的暴雨梨花下跳開,動作和速度卻一點兒都沒含糊,心裏也一點兒都沒有因為宮長月的年齡而輕視她,反而更加重視了幾分。
兩人一交手,便仿佛天雷地火,轟隆轟隆一陣陣響聲令人振聾發聩,距離石臺較近的那些人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一步,生怕這戰火就落在自己的身上。
短短一會兒,兩人就交手了數十招,而且破壞力極大,沒過多久,他們腳下的石臺就出現了一個個窟窿,整個石臺此時已經是“遍體鱗傷”了。
宮長月墨發飛揚,雙唇緊緊抿在一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她的雙眸,更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灼熱!
很舒暢!心裏真的很舒暢!
宮長月此時只想用一聲長嘯,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喝!”宮長月眸光一閃,手中的暴雨梨花好似兩道匹練,盤旋而出,宛若蛟龍。
玄然真人并未拿武器,雙手卻已經如同刀劍,裹着真氣便一下下将宮長月的攻擊彈回,還顯得游刃有餘,沒有一點吃力。
宮長月長袖一揮,玄色的廣袖在半空中滑下一抹深沉的痕跡。
她手指微動,暴雨梨花迅速收攏,然後消失在她的手中。
此時,兩方都安靜了下來。
宮長月略略側着身,靜靜站在那裏,一頭墨發在揚起的風中肆意地飛揚!而她那玄色的衣裳更是迎風翩然飄揚,整個人說不出的飄逸眷然!
玄然真人站在她的對面望着她,表情鄭重,配上那胡子,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而且也毫不保留地展露出屬于強者的真正氣息!
宮長月突然勾唇一笑,雖然弧度很小,笑容很淡,卻依然讓她那如畫般精致的臉龐頓時生動起來。然後她開口對玄然真人說道:“你很強。”
玄然真人微微颔首,沒有絲毫扭捏、非常爽快地将宮長月的這句話笑納,然後同樣開口道:“你的武功也不錯。”
兩人此時交談的話,好似根本不是兩個年齡差距足以成為爺孫的人,而是輩分年齡相當的人一般,沒有一點鴻溝。
周圍的人,卻還在因為他們兩人剛才的精彩打鬥而震撼不已。
原來……原來這就是宗師!
這些人眼前一亮,只覺得今天這趟來得簡直是物有所值,能夠見到這樣一場驚天動地的打鬥,已經是此生無憾了!更何況,他們在這一戰中,看到了另一個嶄新的世界,不少悟性高的人,更得以提高自己的眼界和心性!
不過,這一場戰鬥,事實上,尚未停止。
“我很高興。”宮長月微微眯起眼睛,然後猛然提聲喝道,“蒼辂!”
流沁聽得宮長月的喝聲,身子猛然一震,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宮長月的話音剛落,便有一人,身着白色麻衣,從房頂上翩然而下,手中捧着一個長長的木質盒子,這木料并不張揚,有一種內斂的韻味,上面雕刻的古樸小篆,更是與這韻味相得益彰。
那蒙着面的男子将手中盒子,朝着宮長月的方向打開,那木盒中的東西,也随之暴露在陽光下。
那是一杆長槍,槍身的材質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神秘材料,但看得出來這材料非常寶貴,顏色是深沉尊貴的黑色,上面還有點點的星曜在閃爍,一入目便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壓。槍頭是銳利的銀色,下面墜着絲絲血紅璎珞,與那槍身配在一起,竟是如此血腥妖異!
此槍,名為蒼辂!
若是剛才的暴雨梨花,是宮長月手中的群戰之寶的話,那這蒼辂槍,便是宮長月手中的近戰之王!
玄然真人的目光也在這蒼辂槍上掃過,那看似漫不經心地一掃,卻是給他帶來了無比震驚!
“竟是星耀鐵母!比寒鐵沉銀還要珍貴的東西!”玄然真人在心底嫉妒地吶喊道。
剛才看到寒鐵沉銀,他同樣震驚,但是在東明山,他還是見過寒鐵沉銀的。可此時,他的心情,已經完全超越震驚了……這星耀鐵母珍貴無比,就是他底蘊如此之深的東明山,也未曾見過有星耀鐵母制成的東西!此時在他面前,卻出現了這麽一件由星耀鐵母制成的兵器!
尋常兵器,只要融入一點點星耀鐵母,便可跻身神兵利器行列。可這長槍,可是實實在在完全由星耀鐵母制成的,沒有一絲摻假的!這是多麽奢侈的行為!
玄然真人的眼睛一抽一抽,心底不斷翻滾出酸水。
蒼辂槍出現之後,宮長月并未側目,只是伸出右手,那木盒中的蒼辂槍便有了感應一般震動起來,一下子飛了起來,落入宮長月手中!
旁人并不覺得驚訝,一如宗師之境,隔空取物自然是易事。可在場恐怕就只有玄然真人知道,那星耀鐵母制成的長槍,是自己飛起來的!
蒼辂(1)
蒼辂槍甫一落入宮長月手中,便毫不保留地展露了自己的氣勢,而宮長月倒提着蒼辂槍,銀色的槍頭在半空中劃出流星般璀璨的痕跡,最後直指地面,那淩厲到逼人的氣勢,直接将實地戳出了一個窟窿!
一頭墨發,一身玄衣,一杆長槍……靜默站在原地的宮長月,渾身慵懶以及漫不經心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逼人到無以複加的淩厲氣勢,猶如巨龍咆哮一般勢不可擋,直沖雲霄,攪碎了那一方平靜的天空,風雲都為之變色!
此時的宮長月,好比一尊強大到無人超越的驚天戰神!霸氣凜然!
周圍的人,無一不為公子钰身上的氣勢所壓倒!
就連臺上那幾位宗師級別的人物,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許多……他們不是沒有感受到那公子钰身上難以比拟的氣勢,正因為如此,他們才發覺,這公子钰的修為,竟是比自己還要高上幾分,若站在他對面的人不是玄然真人而是自己,恐怕早就已經兵敗如山倒了。
而這個即将為自己帶來失敗的人竟然是年紀尚不足二十的黃頭小兒,這個事實讓他們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了那句“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真正含義。他們的地位和威嚴無疑得到了挑戰,這讓他們的心裏怎能不恐慌?
這些宗師尚且如此,那麽完全直面公子钰氣勢的玄然真人呢?
玄然真人一身衣袍被吹得有些淩亂,而那張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鄭重,眉頭也緊緊皺起……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自己會贏。
不過,這也不代表他會就此認輸!
玄然真人的眼底,也開始瘋狂燃燒起戰意!那火焰鋪天蓋地而來,仿佛能夠席卷一切!
下一瞬,兩人不約而同地縱身而起,然後“嘭”然一聲巨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不知何時,玄然真人手上竟然出現了一把銀劍,閃爍着不一般的寒光,雖然比起星耀鐵母制成的蒼辂槍要差上那麽一分,但也是罕見的神兵利器!這就是玄然真人的兵器!
站在高臺之上的南子籬忍不住向前邁出半步,心底的訝然猶如潮水……
師傅……師傅竟然拔劍了!
南子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在場之上,也再也沒有一個人,擁有此時他心底的驚訝了!
在他的記憶中,他的師傅玄然真人除了和他的師兄玄華真人打鬥時,會少有的主動拔劍外。其他的任何時刻,他的師傅玄然真人都是一雙赤手,打得游刃有餘,身為玄然真人唯一徒弟的他何曾見過玄然真人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拔劍?
南子籬心裏疑惑了……是那公子钰在這個年紀得了如此成就,讓師傅不得不敬佩,才為此拔劍。還是因為那公子钰的實力過于強大,壓得師傅除了拔劍沒有別的選擇?
南子籬漂亮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迷茫。
宮長月手中緊握着槍,一個旋身,便從與玄然真人的遲遲膠着中分開,手中長槍也迅速劃下一道淩厲的鋒芒!
玄然真人迅速往後退了一步,手中長劍舞得密不透風,銳利的銀光鋪天蓋地,好似想要席卷一切!
宮長月的蒼辂槍狠狠一刺,包裹着內力的槍頭猶如威壓十足的龍頭,咆哮龍吟貫徹天地,猛然而出,霸氣十足,浩浩蕩蕩!
玄然真人并沒有遜色半分,他一手淩厲劍勢突然緩和,如同流水一般,包容一切,生生打散了宮長月這一手攻擊。然後,他手腕一抖,輕松挽了一個劍花,銀亮的劍身包裹着渾厚的內力,所向披靡地劃開空氣,劍勢直逼宮長月面門。
宮長月頭一仰,整個人頓時朝後壓成九十度,腳下生風,便躲過了這一劍,還從玄然真人身邊滑過,蒼辂槍更是沒有閑着,狠狠地從玄然真人的下盤掃來。
玄然真人縱身一躍,上了年紀的身子卻不見一點老态,依舊靈敏不已,在半空中輕松一個扭身,長劍劍尖便已然直指地面,狠狠刺下,內力如浪頭一般狠狠壓下,頓時掀起這滿目瘡痍的石臺上一片飛沙走石,揚揚的灰塵遮擋住了人們的眼睛。而落下的內力也并未散去,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扭成一股,充滿氣勢地朝着宮長月盤旋而去。
宮長月面前蒼辂槍舞動,好似凝聚成一面堅不可摧的黑色盾牌,生生擋住了這股內力。而她手中一推,這內力好似雪球一般包裹進了宮長月自身的內力,再次席卷而回!
看到玄然真人被那股內力逼得連連退了好幾步,宮長月也沒有閑着,手腕一翻,槍頭一轉,腳尖一用力,便奮然直上……
縱她一手利器,殺他個片甲不留!
宮長月此時心中,硬是暢快淋漓得很!這種舒暢感,是再多的權勢、再高的地位也換不回來的!
她心底的那份暢快在面上也表露了幾分,那張本來代表着冰冷的銀色面具,此時卻好似鮮活起來了一般,沒有了之前的拒人于千裏之外!
不過宮長月心中的戰意,并未因為一時的暢快,而洩去半分,反而愈燃愈烈,甚至還有擴大的趨勢!
戰!戰!戰!
宮長月那雙墨色的雙眸是如此明亮,其中的執念,教人看得心驚!
不知不覺,純粹的感覺讓宮長月沉溺在了戰意的世界中,天地萬物都在她的眼中褪去色彩,她眼前,只剩下面前的這場戰鬥!
在場的其他人作為一個旁觀者,對于這場戰鬥看得是眼花缭亂,不過他們并沒有覺得無聊,反而也被那純粹的戰意和精彩的戰鬥所感染,心中那叫一個熱血沸騰,就算是腳也酸了,腿也乏了,他們也好似沒有一點知覺一般,目光絲絲膠着在那兩個人戰鬥的身影上,簡直都看癡了!
這些人都是江湖中人,其中有高手,也有剛剛踏上江湖路的毛頭小子,但是,他們都在朝着同一個方向而努力,他們都想成為強者!這場戰鬥,毫不保留地激發了他們心底最深處那絲揮之不去的渴望,讓他們心裏忍不住有了這樣不約而同的自問……
什麽時候,自己也能夠像這樣,痛痛快快地戰鬥一場?什麽時候,自己也能夠達到這樣的高度?打出這樣精彩的對決?
變強……變強……我想變得更強!
在場的每一個人,心底都有如此的吶喊!
而作為焦點的那場戰鬥,現在還在持續,兩人已然過手上百招,但仍然沒有一點會很快分出高低的意思,看樣子,兩人似乎将要繼續膠着下去。
果不其然,一個時辰過去了,兩人的戰火依然在持續。
不過,作為當事人的玄然真人,卻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總覺得,現在的公子钰,和剛才似乎有一些不一樣了,他那眼中的光芒,看起來怎麽會這麽奇怪,好似……好似帶着什麽不一般的威壓一般……
難道說……
雖然只是猜測,但玄然真人此時心裏也是一陣大駭……難道這公子钰,是在這一場戰鬥中,堪堪摸到了大宗師的邊緣?頓悟了?怎麽可能!
玄然真人面上鄭重,心底卻在瘋狂地吶喊着。
想當年他也是一個足以比拟公子钰的人物,一身青衣,風度翩翩,俊美如玉,氣質溫和,迷倒了天下間多少芳華少女?雖然他的天賦比不得公子钰妖孽,才不足二十,便踏足宗師,但他也算是罕見的天才,踏入宗師之境時,才三十又七,而現在,他已經是年過五旬了!
他在宗師巅峰停頓的時間足有二十年之久,而這個同樣身為宗師的公子钰年齡尚不過就是這麽大,但現在,面前的這一切告訴他,公子钰就快突破宗師,成為大宗師了?
羨慕嫉妒恨啊……
事實也的确正是如此,宮長月的身體內含先天真氣,修煉起來自然事半功倍,再加上她前世本來武功就高,心性自然不成問題,順風順水地就到了宗師之境,而且在宗師巅峰也已經停頓有兩三年了。
而她一直沒有突破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宮長月雖然身在這個世界,卻從未将自己當做這個世界的人,她總是以一種局外人的身份和角度來思考,卻從未想過要将自己融入這個世界,所以她也就自然沒有什麽争強之心,什麽野心。誰知道,就是這種淡然,成為了她心底的障礙,讓她在通往大宗師的路上,遲遲停滞不前。
當前一戰,令她好似醍醐灌頂,那份久別的戰勝之心,也勢不可擋地燃燒起來。這份渴望,直接成為促進她成長,并且踏足大宗師的必要關鍵!
當然,宮長月是不可能在這短短時間內就成為大宗師的。宗師與大宗師,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可事實上,兩者之間的實力差距,猶如雲泥,根本是無法比拟的,要從宗師晉升為大宗師,期間所需的內力,也是難以想象的,又怎麽可能在如此一蹴而就呢?
不過,宮長月還是多了那麽幾分境界上的突破,這一點,就足夠了。
在将來的某一天,她成為大宗師,已經是必定的結果了。
在她頓悟的一剎那,她渾身的氣勢,再度發生了變化!
比起剛才的淩厲,更勝幾分,僅僅是威壓,就令離得近的一些人,連頭也擡不起來了!
宮長月趁勢而上,一鼓作氣,蒼辂槍好似燃起了熊熊的墨色火焰,一揮一劃,點燃一切!
對上這麽氣勢如長虹貫天的宮長月,玄然真人竟然是一時不敵,直接被宮長月的蒼辂槍破了護體真氣,若不是他反應夠快,用他的長劍擋了一下的話,蒼辂槍那銀色的銳利槍頭,早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
不過他擋住了蒼辂槍的槍頭,卻擋不住槍頭上包裹的那一絲內勁,猶如隔山打虎一般,蒼辂槍上包裹的內力,一絲不剩地全部沖撞在玄然真人的身上,直接令他倒飛出去,一口噴薄的鮮血,那緋紅的顏色,染紅了天空,也染紅了一些人的眼睛!
玄然真人倒地,銀劍“哐當”一聲落在地上,而玄然真人卻是捂着胸口,直接昏厥了過去。
至此,戰鬥徹底結束……公子钰贏了!
周圍人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震聾發聩的歡呼聲響徹天地!他們看到的,是一顆太陽在江湖的天空上冉冉升起,那光芒已經銳利不可擋!
宮長月并沒有在意那些歡呼,她在意的,是自己贏了。
自己……終于贏了!
宮長月站在那裏,握着蒼辂槍的手掌收緊了幾分……此時,她那容納着內力的經脈,已經空空如也,因為面具的遮擋,旁人看不到她蒼白的臉色,但她露出的嘴唇,柔軟卻沒有一絲血色,卻是真真切切騙不了人的!
此時宮長月已經有些站立不穩了,若不是手中握着的蒼辂槍支撐着她,她心底的驕傲也不允許她倒下,恐怕她早就因此暈過去了!
“師傅!”看到倒地不起的玄然真人,南子籬心裏一驚,忍不住驚呼出聲,也顧不得什麽規矩,便從高臺上縱身而起,一身輕功飄逸,翩然落在玄然真人的身旁,然後蹲下來,仔細檢查了玄然真人的傷勢。
雖然受了很重的內傷,但所幸于性命無礙。
見師傅并沒有什麽事,南子籬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他又忍不住擡起頭來看了公子钰一眼,心中的震驚好似要膨脹出來了一般……此人,竟然能夠打敗自己的師傅!
要知道,在南子籬的心中,他的師傅玄然真人是完全無法比拟的強大,好似高山大岳一般無法超越,但現在,卻有一個比他還年輕的人,将師傅打敗了!他的心情,怎麽能夠不複雜!
南子籬上臺之後,辰南派掌門才像是猛然回過神來一般,黑着臉宣布了“公子钰,獲勝!”這個事實,盡管他說得有些不怎麽情願。
臺上那些宗師,也是一個個臉色難看得緊……在他們這幾人當中,玄然真人的實力是公然的最強,而這公子钰将玄然真人打敗了,不就代表這公子钰同樣也能夠将他們這幾人打敗嗎?那他們身為宗師的威嚴,豈不是受到了最大的挑戰!
這一點事實,讓他們怎麽可能毫無芥蒂地慰然興嘆如此的年輕人真是天賦卓絕啊!
宗師雖為宗師,但并不是聖人。
此番戰鬥結束後,已是夕陽西下,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宮長月和玄然真人的戰鬥,已經持續了這麽久。
辰南派掌門匆匆宣布剩下的事項明天進行之後,昏厥過去的玄然真人被擡下去了,宮長月也強撐這走回了高臺,然後在流沁幾人的暗中攙扶下,匆匆離開了。
一場輝煌的戰鬥,就此結束。
在宮長月居住的小院子中,宮長月住的那間房房門緊閉,為了給宮長月留下一個安靜的恢複環境的流沁幾人,無一例外都被關在了門外,但幾人臉上的擔憂神色,并沒有少去半分。
“流沁姐姐,主子會不會有事啊!”明敏一邊朝着屋內張望着,一邊擔憂地問道。
這時候,若思突然擡手就是一個爆栗敲在明敏額頭上,看着她吃痛地驚呼才滿意地收回手,順便故作惡态的狠狠瞪了她兩眼:“你再口沒個遮攔的,小心我毒你!”
明敏眨巴眨巴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剛才說錯了話,連連道歉,然後捂着嘴巴不敢再開口了。
她……害怕自己成為那個烏鴉嘴呢。
事實上,不止是她,另外三人,何嘗沒有這樣擔憂?只是,她們寧願把這份擔憂藏在心裏不說出口,心想當它不存在,便可以不成為事實罷了。
被衆人擔憂着的宮長月,此時正盤腿坐在屋內,以打坐的方式來恢複內力。但她的內力近乎幹涸,豈是打坐這種方式就能夠輕輕松松恢複的?
此時的宮長月,已經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張精致美麗的臉龐,一顆顆冷汗從她蒼白的額頭上滑過,緊閉的雙眸,睫毛微微顫抖着。
而宮長月的左邊,還跪坐這一個半隐半現的模糊身影,那是慕青晨。
他再一次不顧宮長月的警告,偷偷從聚魄珠中跑了起來。
剛才那場戰鬥,他是距離最近的旁觀者,沒有一個人能夠如他一般感受到那屬于宗師之間仿佛能夠毀天滅地的強大力量。而他的心底,無疑是震撼的。
不過如今看到一臉蒼白,好似随時都有可能倒下的姐姐,他是心疼不已。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