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前就派人将這座府邸裏的那個小荷塘挖大了一些,改成一個小湖泊,并且讓工匠造了一只和宮裏那艘一模一樣的小舟出來,擺在湖邊。
到府之後,宮長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了一件衣服,這次穿的不再是玄色的衣裳了,而是一件白色軟綢絲質的長袍,衣角處滾着淡雅不顯的蘇繡,看起來分外精致。
流沁看到她換上這件衣服,便知道主子是不會再出門,準備好好休息一下了。于是吩咐下去,讓那些原本準備來向宮長月彙報工作的宸樓之人不用再來了,免得打擾主子。
宮長月在那小舟裏坐下……唔,感覺和宮裏差不多,還不錯。
她先是靠在舟裏放着的軟枕上看了一會兒書,等到看乏了,便抽了軟枕,将書放到一邊,眯眼打起瞌睡來。
恍恍惚惚睡了一陣,聽力絕佳的她便聞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
“快!快點把它給抓住!”
“一群廢物!連個畜生都比不上!”
“快點啊!想要本小姐抽你啊!”
“給本小姐站住!”
“……”
這嘈雜聲越來越近,吵得宮長月睡也睡不安穩,于是眉頭微微蹙起,盡顯不悅。
未等她起身,府中便已有人走了過去,到那與旁邊的府邸隔開的圍牆牆頭處,望着那幾個試圖往這邊翻的侍女仆人,皺眉冷聲喝道:“幹什麽!誰允許你們往這裏闖的!”
那幾個吊在牆頭上的侍女仆人一愣,沒想到這裏居然出現了人,頓時覺得尴尬不已。
這裏以前一直是沒有人住的,這幾個侍女仆人也不知道最近幾天有人搬了進來,所以才敢大着膽子往這邊爬,心想着反正這邊沒有主人,偷偷爬過去将那畜生逮住,應該沒什麽問題。誰知道,居然被抓包了?
“哎……哈哈,那個……那個對不起啊!我家小姐的狐貍……丢了……我們……我們只是來抓……抓狐貍的……”一個穿着仆人服的年輕男子賠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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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侍女也連忙附和起來,不過比起剛才那男子要伶牙俐齒許多:“沒錯!我家小姐的狐貍丢了,我們只是想來找一下,卻沒想到這邊有了人!這位大哥,你可不可以讓我們行個方便啊?”她的模樣還挺乖巧,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時,是個男人都會心軟。
可惜,她遇到是宮長月身邊的人。
那侍衛自然知道主子就在那邊的湖上睡覺,他是被特意調過來把守的,萬一他放了這些人過去,驚擾到主子,那可怎麽辦?
于是他眉頭一皺,毫不留情地喝道:“不行!你們不能過去!”
還未等這幾個侍女仆人繼續求情,就聽得牆頭那邊傳來一個高昂的驕縱聲音……
“你們還在磨磨蹭蹭幹什麽!還不快點過去!”
然後,就聽得一聲鞭子甩下的破空聲響起,這幾個吊在牆頭的侍女仆人,頓時被掀翻到這一邊,從牆頭上直直墜了下來。
“廢物!”那聲音再一次嬌喝,很快,一個敏捷的身影運起輕功縱上牆頭,嫌棄地瞪了一眼那幾個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侍女仆人一眼,輕巧地一躍而下。
雪狐
幾乎是在那女子跳下的瞬間,牆邊不遠處的一簇花叢就立刻動了動,葉子簌簌作響,沒多久,就有一個雪白的小小身影從那裏竄了出來,如同箭一般飛快地沖向宮長月所在的那個小湖。
“畜生!站住!”那女子眼睛一瞪,明眸皓齒的模樣發起怒來卻格外漂亮,她抓着手上的皮鞭指着那個雪白的身影一聲怒喝之後,便拔腿追了上去。
那小東西看起來瘦得皮包骨,速度卻快得跟風似的,就算那女子用上了輕功,也還是差了那小東西一步,眼睜睜看它跑到了湖邊,然後縱身一躍,整個小身子仿佛飛起來了一般,輕巧地躍進湖中央的那艘小舟裏。
糟了!宮長月府裏的那個侍衛看到那狐貍竟然竄上了小舟,心裏一懼,連忙追了過去。
宮長月一開始覺得耳邊嘈雜不已,頓時有些煩躁,不過她依舊阖着眼躺在那裏,懶得去管這些事情。誰知道沒多久,就有一個陌生的氣息朝着自己奔來,這個氣息似乎……不是人?好像是一只動物!
宮長月微微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雪白的小身影輕巧地躍上了自己的小舟,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溜煙鑽到了她身下躲着,可憐兮兮地用爪子捂着腦袋趴在那裏,止不住地恐懼着瑟瑟發抖。
宮長月感覺到了那個小東西的顫抖,便沒有急着将它扯出來,而是緩緩睜開眼睛,冷冷看向另一個朝着自己的小舟縱身過來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子,模樣有些陌生,她毫不掩飾的怒火和眼中閃動着狠戾,讓宮長月一眼就明白了……這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哼。”宮長月淡淡哼了一聲,臉色驟然一沉,猛然坐直了身子,然後朝着那女子毫不憐惜地一甩袖,一道內勁十足的風頓時朝着那個女子壓去。
女子運着輕功,剛剛竄到半空中,便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朝着自己壓來,仿佛一座沉重無比的山岳,她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這股力量拍進了湖中。
現在雖然已是春季,但還是有一絲寒意存在,女子一落入湖中,便覺得一股冷意朝着自己席卷而來,讓她一個哆嗦,然後嗆了好幾口水。
“小姐!”那幾個侍女仆人看到自家小姐落入湖中了,驚慌地叽叽喳喳叫了起來,然後連忙沖向湖邊,一個個跟餃子下水似的紛紛跳了進去,七手八腳地扯了半天,才把那女子從水中扯上了岸。
“咳咳……滾開!一群……咳咳……一群廢物!”那女子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噴了好幾口水出來,一張臉被凍得蒼白,卻還有力氣推開自己的侍女和仆人,順口罵他們兩句。
宮長月自然沒心思去看岸上的鬧劇,她往自己身後一撈,便抓了一直毛茸茸的白色小東西出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狐貍。
它的身子很小,宮長月用兩只手就可以捧起它,此時它蜷縮在宮長月的手中,不停地瑟瑟發抖,一雙幽藍色的眸子,望着宮長月,說不出的可憐。
“還挺漂亮的。”宮長月淡淡地贊嘆了一句。
這只狐貍的确很漂亮,渾身毛發如雪般潔淨,眸子如同跳動的幽藍色火焰。宮長月眼睛一眯,扒開它額前亂糟糟的毛,果不其然發現了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宛若圖騰的紅色印記。
赤鳳雪狐!
宮長月小的時候閑得無聊,便經常去宮裏的藏書閣看書,宮中藏書閣自然囊括收集了許多珍貴的孤本,其中有一本名為《異物志》,上面記載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其中就有面前這個小東西,號稱一滴血可以解百毒治萬病的赤鳳雪狐!
如此奇珍,千年難得一見,今日居然讓她給遇上了!
既然她遇上了,那就是她的了。
宮長月如此順理成章地想到,一點兒都沒有在意岸上還有一個女子趴在那裏,而那女子就是追着她手中這小東西而來的,按理說,她才應該是這赤鳳雪狐的真正主人才對。
可惜,她遇上的是宮長月。
在宮長月的認知裏,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無論是用什麽手段。
見那小東西在自己手心裏瑟瑟發抖的樣子,宮長月懶懶地拍了拍它的腦袋,卻奇跡般讓這赤鳳雪狐安靜了下來,一雙眼睛依賴地望着她。
宮長月從身旁摸出自己的銀色面具蓋上,然後從小舟站起身來,腳尖一點,那小舟甚至都沒有顫動一下,她便已然縱身而起,雪白的身影猶如谪仙,轉眼便從那小舟翩然落至湖邊。
侍衛見到主子到了自己面前,心裏一緊,連忙單膝跪下:“屬下守護不力,請主子責罰!”
宮長月瞥了他一眼,淡淡丢下一句……
“去刑堂受三十大板。”
那侍衛舒了口氣……幸好主子沒有直接賜死自己,雖然刑堂的三十大板同樣會要掉他的半條小命。
宮長月繞過那單膝跪下的侍衛,沒走出幾步,便停了下來,半側過頭看着那侍衛,冷聲說道:“把這幾個人給我扔出去。”
很平淡的語氣,卻有些讓人不寒而栗。
“是!”那侍衛中氣十足地應了一聲,然後站起身來,惡狠狠地看着這幾個濕淋淋的人,哼哼兩聲,心裏想到,若不是你們,我也不會受罰了,就等着大爺把你們扔出去吧!
那被喚為小姐的女子,也就是蘇如雪,看到那個一身白衣的陌生男子抱着她的狐貍就要離開,急急忙忙爬了起來,氣得在原地跳腳,還尖聲喊道:“喂!你給我站住!把我的狐貍還給我!”
那白衣男子的身子一頓,然後緩緩轉過頭,靜靜看着她。
蘇如雪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一襲白衣的男子,帶着一塊銀色的面具,露出的下巴尖削而又蒼白。
她并沒有看見那個男子的全貌,卻覺得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為之失色,而那個男子,傲然屹立在那裏,睥睨天下間萬物,霸氣尊貴如斯。
蘇如雪倒吸了一口氣,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你的?”那男子淡淡開口,聲音微微上挑,卻讓人感覺到了無盡的不悅。
蘇如雪心裏一慌,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聽那男子不容置疑地丢下一句話……
“現在是我的。”
齊雅
千煙估摸着主子過一會兒得醒了,就準備了幾份糕點,放在木質托盤裏,端着就朝後院的那個小湖走去,沒想到剛剛走到長廊,就看見宮長月從不遠處朝着自己迎面走來。
千煙連忙停住了腳步。
等到宮長月走到她面前,千煙便朝着宮長月福了福身,輕聲說道:“主子,您這麽早就醒啦。”按照宮長月以往的習慣她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午睡的。
宮長月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一手托着那只狐貍,朝前走去。
千煙連忙端着酸梅湯,亦步亦趨地跟在宮長月的身後。走着走着,她偷偷擡起頭,望着宮長月的背影,眼中滿是憧憬和向往。
蛻變以後妩媚冷漠的她,在宮長月面前,卻如少女一般單純,顯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性情。
她沒有想到,曾經在紅袖招有過一面之緣的公子,竟然是江湖上聞名遐迩的天下第一公子钰!還是那個傳說中一夜滅了血剎宮滿門的宸樓之主!
在千煙眼裏,主子是給予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雖然當初主子讓花娘帶她去了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她都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在那裏了,卻意外地活了下來,而且練就了一身的武功,呆在了主子身邊。
盡管她一直知道自己不過只是一個試驗品,若不是她的性子符合做試驗品的需要,主子也不會給她如此厚遇,讓她活下來,但她一點也不恨,反而對主子充滿了感激。
謝謝主子……給了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
宮長月直接走進了花廳,然後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千煙跟了上去,然後将手中托盤裏放着的精致糕點一一擺在桌上,也布好了銀筷和小碗。
“把這小狐貍抱去洗一下,順便給它塗點凝玉雪膏,它身上有傷。”宮長月将手中抱着的小狐貍遞給千煙,順口吩咐道。
“是,我知道了。”雖然那凝玉雪膏是千金難買的珍藥,但千煙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異議,抱着狐貍就下去了。
那赤鳳雪狐大概也知道千煙沒有惡意,安靜地縮在她的臂彎裏,看起來很是小巧可愛。
千煙剛剛走到花廳門口,就迎面撞上了流沁。
“流沁姐姐。”千煙低頭喚道,眉目間滿是謙遜。
“嗯。”流沁朝她點點頭,然後朝裏面走去。
宮長月剛剛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溫熱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當她拿起銀筷開始吃糕點的時候,流沁正好走到她身前。
“主子,齊雅回來了,要叫她過來嗎?”
宮長月慢悠悠地将筷子上夾着的那塊水晶糕吃了下去,喝了一口清茶,才淡淡說道:“叫她過來吧。”
流沁應了一聲,然後對一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
那侍女倒也機靈,拔腿就往外跑,沒多久就将齊雅給領了進來。
齊雅,同樣是宮長月身邊的四大侍女之一,但她的模樣,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江湖中人,反而像是一個大家閨秀,舉手投足皆有一股文雅之風,看起來也是知書達理,大方有度。
“主子。”她動作優雅地福了福身,勾唇盈盈一笑。
宮長月放下手中的筷子,幽黑的雙眸看着齊雅,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不負主子之命。”齊雅說着,也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顯然對自己能夠完成這件事情很是高興。
宮長月只是微微颔首,并沒有開口稱贊齊雅,也沒有對她露出鼓勵的表情。可就算是這樣,齊雅心裏也是高興壞了……主子剛才居然點頭了?是對她很滿意嗎?
雖然同為四大侍女,但齊雅和若思都與常年跟在宮長月身邊寸步不離的流沁和明敏不同,齊雅還管理着宸樓名下的所有商會,她在經商方面有超凡的天賦,宮長月很早以前就發覺,便讓她去打理那些生意。果不其然,在齊雅的治理下,宸樓名下的所有商會,生意蒸蒸日上,也為宸樓的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金錢後盾。
不過齊雅平時還算是比較閑的,宸樓名下所有商會都有一套內部運行機制,并不需要齊雅天天盯着,它自己就猶如一個機器,運轉得很好,只有在有新方案和重要措施要實施的時候,齊雅才會出面,比如說這次。
所謂宮長月吩咐齊雅辦的事情,就是将宸樓名下的這些商會開始往另外兩個國家發展,先進駐一個行業,然後再慢慢深入到其他行業,最後在其他兩國同樣駐紮下強有力的勢力。
當然,這其間不排除宮長月在墨國逛得有些膩了,準備去另外兩國轉轉的緣故。更重要的原因是,若是再在墨國單一的發展勢力,恐怕會真的造成壟斷經濟的局面,到時候對墨國經濟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的。宸樓考慮到自家主子是墨國長公主,而且現在又接任鳳王之位這個緣故後,便拍板決定轉而禍害其他兩國去了。
“主子,我剛剛煲了一個素筍湯,您要不要嘗嘗?”她風塵仆仆地到府,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煲了一鍋湯,現在大概時間剛剛好。
宮長月眉毛微微挑起,許久未喝齊雅做的湯,她竟然也有些想念了,于是她點點頭:“好,呈上來吧。”
洛陽首富洛府。
“爹!爹!”洛葉一踏進大門就咋呼地喊了起來,她急急忙忙地沖了進去,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我今天遇着公子钰啦!”
話剛剛喊完,她一擡頭,便看見首位上坐着的,不是自己的爹爹,而是一個陌生男人,一個氣度竟然毫不遜于公子钰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雪色的衣裳,上面用銀絲繡着精致的花紋,手中握着一把白玉骨扇,扇上綴着一根金絲編就的璎珞流蘇,華麗也很唯美。他的頭發黑得純粹,有一種幹淨分明的美,一如他身上的雪衣和烏發,黑是黑,白是白。
他的五官拆開來看,都不算是完美,但放在一起,偏生漂亮得驚人,那白玉般的肌膚,簡直讓人挪不開眼睛!而他嘴邊挂着的那抹涼薄的笑容,讓人心生寒氣,卻也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唯一可惜的是,他是一個瞎子!
宸耀
這日清晨,煙霧袅袅,一個玄色的身影在這淡淡的煙霧中,若隐若現。
宮長月令人在湖邊放了一個草蒲團子,然後也沒什麽顧忌地盤腿在那草蒲團子上坐了下來。她的手中握着一根魚竿,細細的絲線靜靜落入湖中,等待着魚兒的上鈎,而宮長月則是一手托着下巴,眼睛眯着,仿佛是在閉目養神,也仿佛是在小憩,整個人仿佛垂釣雕塑一般呆在湖邊。
不知道的人看起來或許會心裏覺得很奇怪,但明白的宮長月的那些屬下們都知道……主子這是在修煉內功呢!只是練着練着有些無聊,便拿了一根魚竿來釣魚了。
大概一邊修煉一邊釣魚這種事情,也就只有宮長月能夠做得出來了,那是真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她座下草蒲團子的草是天玄草,看起來和普通的青草沒什麽兩樣,卻是一種極為珍貴的草藥,用它編織的草蒲團子,若是練武之人坐在上面修煉,更容易凝神定氣,修煉速度比平時要快個十倍!
不過雖說有這個功效,但是敢這麽用的人卻沒有幾個。要知道,一根天玄草就貴如千金,更何況編一個草蒲團子呢?而且這天玄草可以入藥,多摻和幾味藥,便能煉制治療內傷的絕佳聖藥靈風丹!這幾味藥都比較普通,就是天玄草不常見,若是有能夠編織一個草蒲團子的天玄草,不知道能夠煉出多少靈風丹,誰又會暴殄天物呢?
在宮長月修煉的時候,所有的屬下都在遠處站着,不敢打擾。
這時候,偏偏有一個雪白的身影,從樹叢中一下子竄出來,箭似的朝着宮長月沖了過去。站在那邊的侍女侍衛們心裏一驚,連忙想要過去攔住,免得驚擾到主子,誰知道那只狐貍竟然如此靈活,一溜煙就從他們的手下逃了出去,轉眼就跑到了宮長月身邊。
那日被蘇如雪追趕,這只赤鳳雪狐大概是受到了驚吓,下意識就往氣息更強大的地方靠,這雪狐乃是靈物,自然很敏銳地找出了在場最強大的那個人……宮長月。
它往宮長月身邊一跑,宮長月恰恰又接納了它,它也很自然而然地對宮長月産生了依賴感,一有時間就往宮長月身邊湊。在宮長月身邊待着的時候呢,它永遠是最乖巧,最安靜的一個,可是沒在宮長月身邊的時候呢,它就跟個混世魔王似的,沒有一點被虐待過的陰影,讓那些照顧它的侍女苦不堪言。
赤鳳雪狐跑到宮長月身邊之後,就停了下來,乖乖巧巧地窩在宮長月身邊,小小的腦袋依賴地靠着宮長月,眼睛惬意地眯起。那些追趕的人不敢再前進一步,不過他們見到宮長月并沒有憤怒,便安了心,站回了原地。
隔了一會兒,宮長月從修煉中醒過神來,往自己腿邊一看,就看見一個盤成一團的小小的雪白身影,毛茸茸的一團,看起來甚是可愛。
宮長月伸出手摸了摸那狐貍的腦袋,低聲說道:“既然你跟了我,我便給你取個名字罷,叫……”她頓了頓,大概是在思考,“宸耀。”
“宸耀,希望你莫辜負這個名字。”她拍了拍那雪狐的腦袋,像是在對人一般低聲囑咐道。
那雪狐擡起腦袋,幽藍色的眼眸定定看着宮長月,就像是聽懂了宮長月的話似的,沖宮長月低低叫了一聲,仿佛是在答應她。
突然,宮長月手中的魚竿動了動。
宮長月慢悠悠地回過頭,抓着魚竿用力一提,一條肥大的鯉魚頓時被拖離水面!
一旁的侍女連忙拿來一個籃子,将摔在草地上的鯉魚從魚鈎上取了下來,放進籃子裏,然後送到宮長月的面前。
那鯉魚離開水不久,還在那裏活蹦亂跳。
“挺精神的?”宮長月一手抓起宸耀,放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提起籃子,從那天玄草蒲團上起身,悠閑地往回走去。
那雪狐宸耀安安分分地呆在宮長月的肩上,爪子牢牢抓着她的衣物,安穩地坐在上面,時不時低頭看一眼籃中活蹦亂跳的鯉魚,似乎笑眯了眼。
中午的時候,宮長月的桌子上多了一盤清蒸鯉魚,齊雅做的,味道很好。宸耀也被分了一半,吃得美滋滋的。
下午,宮長月便換上衣服出門了,因為今日,牡丹花會就算是真正開始了。
洛陽素有“牡丹甲天下”的美稱,而且這裏幾乎家家戶戶都種植得有牡丹,現在恰恰是牡丹的花期,家家戶戶的牡丹都先後盛開,似乎整個洛陽城的空氣中都隐隐浮動着牡丹的香味。
每年牡丹花會的舉辦點都是在牡丹園,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這牡丹園與牡丹樓相隔不遠,兩者的所屬者都是同一人。不過衆人雖然知道這一點,卻并不清楚那牡丹園和牡丹樓的真正主人究竟是誰。
這次跟着宮長月出來的是千煙和齊雅,這樣兩個美貌的侍女跟在一個戴着銀色面具,肩上還坐着一只雪白狐貍的玄衣男子身後,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側目。
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三人依然很自在,仿佛那些目光根本就不存在,一路上都是自己逛自己的。唯一覺得不舒服的大概就是宸耀,它很不習慣地在宮長月肩上扭了幾下,似乎想要表明這些人看得自己很不自在。
“安靜。”宮長月淡淡吐出兩個字。
宸耀立刻安分了。
“是你!”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喝。
坐在宮長月肩膀上的宸耀顫了一下。
來者正是蘇如雪。
可惜宮長月卻偏偏跟沒有發覺似的,自顧自地往前走。
這時,一只手從後面伸來,似乎想要拉住宮長月的袖子。
“放肆!”最先反應的是齊雅,她反手一拂,便将蘇如雪一掌拍開,直接飛到一旁的攤子上,狠狠摔了上去。
周圍人頓時一陣陣驚呼,都駐足觀看,完全沒有想到這麽一個侍女,竟然身懷絕技!
齊雅冷冷看着蘇如雪,眉頭一皺,身上大家閨秀的氣質立刻轉變,腰間的長劍拔出了一半,身上頓時多了那麽幾分殺氣。
“大姐!”一個嬌小的藍色身影立馬撲了上去。
如夢
那是一個穿着藍色的廣袖留仙裙的少女,如墨的頭發從腦後瀉下,猶如瀑布一般令人驚嘆,她的發髻只是簡單地插了一根白色玉簪,映在那黑發裏,卻是清麗脫俗不可方物。那張巴掌大的白玉小臉,蒙着一張白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燦若星子的黑色雙眸,淡墨如煙的眉毛也是如此漂亮,足以見得她那張面紗下遮着的是何等傾城的容顏了!
她大概是那蘇如雪的妹妹,見到自己的姐姐摔得如此凄慘,尖叫着就撲了過去,然後扶起自己的姐姐,關切地低聲問了一句:“姐!你沒事吧!”
沒想到平日裏刁蠻任性不可一世的蘇如雪,在自己妹妹面前卻是如此溫柔。她擡手拭去自己嘴角流出來的那絲血痕,拍了拍已經紅了眼睛的妹妹的手後背,反倒安慰着說:“放心!放心!這點小傷還奈何不了你姐我!”
她說着拍拍胸脯,卻是一個不小心咳了出來,整張臉漲得通紅。
“姐!”那藍衣少女又凄厲地叫了一聲。
這時,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然站起身,邁着憤怒的步子就朝宮長月走去。
她瞪着面紗之上的那雙星眸,如煙般的眉頭緊緊蹙着,憤怒得眼睛都紅了,沖宮長月質問道:“你為什麽要出手傷我姐!”
“大膽,竟敢跟我家主子如此說話!”齊雅往旁邊踏了一步,直接擋在了宮長月面前,一臉殺氣地望着那藍衣少女。
那藍衣少女毫不畏懼,直接繞過齊雅,定定地看着宮長月,低聲控訴道:“為什麽打傷我姐!”
她那嬌小柔弱的身子倔強的挺立着,仿佛一朵傲世獨立的雪蓮,美得讓人心驚。
可是宮長月偏偏看都沒看她一眼,仿佛這個美人完全是透明的一般,徑直望向那個蘇如雪。
蘇如雪被宮長月深沉的眼神看得驚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把我的狐貍還給我!為什麽搶我的東西?”
“搶?”宮長月皺了皺眉,有些厭惡這個字,看着蘇如雪的目光愈發的冰寒。她突然側過頭,瞥着自己肩膀上的宸耀,問道,“你是她的?”
宸耀迅速搖了搖頭。
蘇如雪都在一邊看呆了……平日她對這只狐貍又打又罵,何曾見過它這般通人性的一面?居然還能聽懂他們的話?居然還會搖頭?
宮長月滿意地收回了視線,看着蘇如雪淡淡道:“它并不是你的。”
見了這只狐貍神奇之處的蘇如雪愈發不想放手了,她用尖厲而刺耳的聲音吼道:“它可是從我家跑到你家院子裏去的,是本小姐的東西,你敢說不是?”
宮長月的目光陡然沉了下來。
“你在指責我?”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種說不出來的尊貴深沉之感圍繞在她周圍,宛若一種無形的氣場力量在緩緩游曳。
蘇如雪心裏一驚,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哼。”宮長月懶得與這些人周旋,拂袖轉了身,對千煙側頭淡淡說道,“殺了她。”
“是!”千煙毫不猶豫地應道,腳尖一點,縱起輕功便從原地沖了出去,身上的紅色紗衣袅袅飛舞,美不勝收。
蘇如雪反應慢了一拍,堪堪擋下千煙淩厲的一掌,卻擋不住千煙的另一只手,化掌為拳,狠狠砸在蘇如雪的腹部。
蘇如雪直接往後飛了好幾米遠,還狠狠噴了一口血。
“姐!”那藍衣少女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被打飛出去,而且看那噴出的鮮血,就知道受了多重的內傷,心裏頓時心疼不已,也顧不得藏拙,身影驟然模糊,一個閃身便躲過了還未反應過來齊雅,沖到宮長月面前,袖子一甩,一排閃着寒光的銀針便朝着宮長月的面前飛去。
宮長月并沒有覺得多驚訝,而是靜靜地看着那些銀針飛來,沒有絲毫動作。
在那些銀針飛到離宮長月的臉還有一寸地方的時候,突然被一道無形的罡氣擋下,叮叮當當的墜落在地。
藍衣少女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自己的銀針居然會無用!
宮長月視線一低,瞥了一眼那閃着幽幽綠光的銀針:“小小年紀,竟如此歹毒。”
一旁緩過神來不久的齊雅恨恨地咬牙……她完全沒有想到,面前站着的這個小小年紀的藍衣少女,竟然也是懂武之輩,還鑽了自己的空子,讓她直接與主子對上,真是罪該萬死!
彼處藍衣少女并沒有放棄的意思,在自己的銀針攻勢被擋下之後,立刻再一次發動了攻勢,這一次她沒有用毒針,而是用上了自己的真本事,赤手空拳和宮長月對打起來。
“無聊。”這藍衣少女的實力太低,甚至讓宮長月生不起想要玩玩的意思,随手一揮,便直接将那藍衣少女打開。
藍衣少女受了很重的內傷,匍匐在地,心裏有些憤恨……她感受不到這個神秘男子的內力,便以為他是手無縛雞之力之輩,便想到擒住他然後要挾那個想要殺掉姐姐的女人,誰知道這個神秘男子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不出一招便将自己打倒!
她慌然回過頭去,想要确認自己姐姐是否還安好,就看見那個穿着紅色紗衣的美貌女人,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把金色匕首,然後握着它毫不留情地朝自己姐姐的脖頸處劃去!
“姐!”藍衣少女想要起身,無奈卻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慘死!
“叮當!”一枚樹葉從暗中飛了出來,與千煙手中握着的那把匕首陡然相撞,竟然發出金屬交戈的聲音。
千煙只覺得自己手腕一痛,匕首也迅速被打偏到一邊,最後只是刺到地方。
一個白色的身影如影子般出現,最後卻是落在那個藍衣少女身邊,他蹲下身,關切地問道:“如夢師妹,你沒事吧?”
原來這藍衣少女,竟然是如今才貌噱頭不輸洛家小姐洛葉,甚至更勝一籌的蘇家二小姐蘇如夢!
宮長月卻是看着那個到來的白色身影眯起了眼睛……這個人看起來有些熟悉,叫什麽名字來着?南……南子籬?
王者
來人正是南子籬,他扶着那蘇如夢站起來之後,轉頭看向宮長月,大概是因為面具的緣故,他并沒有認出面前這個人,就是墨國鳳王宮長月。
事實上,在穿上男裝之後,宮長月的氣質陡然發生了變化,沒有一絲女氣,反而充滿了飄逸隽秀之感,別人看見男裝的她,只會以為這個一個翩翩濁世家公子,而不會認為這是一個女子在女扮男裝。
雖然南子籬沒有認出宮長月,卻認出了他的另一個身份。
他看着宮長月,眯起眼睛指責道:“無論如何,身為君子的你都不應該出如此重手打一個女子吧……公子钰。”
此言一出,立刻驚詫了周圍的人。
蘇如夢蒼白着臉倒在南子籬的懷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咳咳……公子钰?”那個名滿天下的第一公子钰?
宮長月淡淡哼了一聲:“有律法規定不能打女人?”
南子籬被哽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宮長月沒再看南子籬,目光微微一轉,落在南子籬懷中的蘇如夢身上。她的目光悠遠深長,仿佛一泓古井寒潭,平靜無波,散發着淡淡的寒氣,讓人忍不住心生畏懼。
蘇如夢的心畏懼一顫,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若你再敢冒犯,我定殺了你。”宮長月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聲音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