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公司大堂裏擺了一棵巨大的聖誕樹,上面挂滿了鈴铛等裝飾物,彩色的小燈泡一閃一閃的,很有節日氣氛。
程潇記得他和周裕明在一起最開始的幾年,每年的聖誕節都是和周裕明一起過的,從前年他倆都畢業進公司以後,或許是因為忙或許是周裕明忘記了,他們就沒有一起過過了。
想想那時候是真好啊,他和周裕明都還沒有畢業,雖然不是在同一所學校,但是離得很近,出了校門坐兩站地公交就到了周裕明他們學校大門口。
那一片全是大學,路上人來人往的都是大學生,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青春與活力,未來與希望。
每年聖誕節都正好在期末考試前幾周,正是程潇最拼命的時候,每天除了上課幾乎全泡在圖書館,閉館之後才回宿舍。
每次都是周裕明喊他,他才從書堆裏爬出來,按周裕明的叮囑穿的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像個粽子只露出一對眼睛,和周裕明一起上街。
那片有個著名的商區,一到節日擠得人滿為患,餐廳更是爆滿,很多情侶訂不到座位只能在外面排幾個小時的隊。
程潇跟着周裕明穿過人群,在情侶們嫉妒的眼神中進入餐廳,進到餐廳經理專門為他們預留的包廂。
程潇摘掉帽子圍巾,露出一張清秀白淨的臉來,餐廳有點熱,他的兩頰泛着紅暈,一雙眼睛清亮如水,帶點腼腆地望着周裕明,格外秀色可餐。
周裕明那時候還不像現在一副高不可攀的總裁範,而是校園裏青澀陽光的校草,尤其是他眼含笑意溫柔而專注地望着自己的時候,會讓程潇內心既悸動又惶恐。
吃完飯周裕明想帶程潇去商場逛逛,給他買點東西,程潇卻說想去看電影。
周裕明一向對他百依百順,于是就帶着他去了電影院,不過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包了個情侶包廂,電影剛開了個頭,他就把程潇按在沙發裏熱吻。
他們像全天下處于熱戀中的小情侶一樣,吻起來沒完,吻到最後程潇缺氧,周裕明欲火焚身,拉着他跑出電影院,急不可耐地趕到訂好的酒店,一進門就把程潇扛起來扔到床上,吃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早上程潇因為生物鐘早早醒來,背後緊貼着周裕明赤裸火熱的胸膛,腰被他一只胳膊圈在懷裏,窗戶外面在下雪,程潇放棄了回學校自習的打算,又睡了過去。
今年的聖誕節一大早就開始下雪,程潇喜歡下雪天,因為感覺很浪漫,不過周裕明不在身邊,就平添了份孤單。
程潇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面的飄雪發了會呆,才起床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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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天,都下班了,還沒等到周裕明的電話,看來這個聖誕節和自己無緣了。
程潇打算用加班來慶祝過節,一忙就忙到了九點,公司都空了,就剩他一人。
程潇畫了一整天的圖,眼睛都花了,他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和胳膊,打算把剩下的一點圖畫完再走。
就在這時候,辦公室所有的燈突然滅了,整個公司陷入一片黑暗,程潇推測應該是雪下得太大把電線壓斷了,導致附近這一片都停電了。
在黑暗将程潇吞沒的一瞬間,他條件反射地陷入恐懼之中,渾身的肌肉和神經都緊繃起來,心髒狂跳,呼吸急促。
這是他六年前被關小黑屋留下的後遺症,也就是黑暗恐懼症。
他不斷說服自己周圍并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但是身體不聽他的使喚。他摸索到手機,點亮了屏幕,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電量只剩百分之五。
手機這一點微弱的光并不足以使他擺脫恐懼,他握着手機動也不敢動,像處在汪洋大海之中的孤島上孤立無援。
他第一個想到向周裕明求救,但是很快打消這個想法,因為這麽大點事把他專門叫來實在荒謬,況且周裕明不一定有空。
報警?也太小題大做了。
那向同事求救?可是這大聖誕節的,外面又下大雪,怎麽好意思麻煩人家。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他早晚要克服這這個弱點。
程潇緊握着手機,猶猶豫豫地邁出幾步,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手機又掉了一格電,程潇的內心又絕望了幾分。
這時候突然有人打電話過來,程潇更加絕望,這下恐怕要把電量耗盡了。
一看來電顯示是周裕明,程潇像沙漠裏的人見到了泉水眼前一亮,“裕明!”
“程潇你在哪呢,我去你家裏沒人,和誰過聖誕節去了?”
周裕明和客戶談生意應酬到現在,喝的醉醺醺的讓司機把他送到程潇家,想給他個驚喜,結果撲了個空,正不爽呢。
“我在公司加班……”程潇望向黑暗之中,“你能等我一會兒嗎,最多半個小時,我就回去。”
“我去公司接你,現在下大雪不好打車。”
“不用……”
“在辦公室等我。”
“我在公司樓下等你吧,我手機快沒電了,先挂了。”
周裕明立刻讓司機把自己送到程潇公司,程潇家離公司很近,不到五公裏的車程,還剩兩個紅燈的時候,突然堵車了,周裕明覺得奇怪,這裏幾乎不堵車的,降下車窗探出頭去看了看,發現路的盡頭好像黑乎乎的一片,他立刻聯想到應該是停電了,再結合電話裏程潇猶猶豫豫的語氣,他早該想到的!
“小劉,車裏有手電嗎?”
小劉翻了翻抽屜,“有一把小的。”
周裕明拿過手電,打開開關試了一下,“你繼續開,到公司樓下等着,我先過去。”
說完就跳下車,邁開長腿頂着風雪在車流裏奔跑。
程潇握着手機那一點僅存的光,在黑暗中緩緩前行,因為知道周裕明要來,身上多了一點勇氣。
他辦公室在十樓,下到五樓的時候,手機屏幕緩緩熄滅,徹底關機了。
樓道是密閉的,一點光都透不進來,程潇站在樓梯拐角,像跌入一個夢魇之中,感到一陣窒息,渾身不能動彈。
“程潇!”
周裕明的喊聲把程潇從夢魇中喚醒。
程潇尋着聲音望向腳下,急促的腳步聲在由遠及近地靠近,一點光源若隐若現,“裕明?”
“程潇你在上面嗎?”
“我在……”
“別動,我馬上上去!”
周裕明舉着手電,一步三個臺階,終于看到了站在樓梯頂端的人影。
程潇的臉刷白,眼裏還有殘餘的驚恐。
周裕明飛跨過最後幾個臺階,一把将程潇抱進懷裏。
程潇渾身像脫了力一般,癱軟在周裕明懷裏。
周裕明劇烈地喘息了一陣,才開口說:“怎麽不早告訴我?”
“我……”程潇極度地慚愧,為自己的懦弱,更為這懦弱暴露在周裕明面前。
“有我在你不需要逞強。走吧,回家。”周裕明把手電塞進程潇手裏,轉個身彎下腰,“上來我背你,你拿着手電幫我照路。”
“不用,我自己能走。”
“快點,黑燈瞎火的再摔着,心疼的不還是我。”
程潇只好順從地爬上他周裕明的背,周裕明雙手托着他的膝彎直起腰,程潇一只手摟着他的脖子,一只手舉着手電照路。
程潇摸到周裕明脖子上都是汗,再一摸額頭,也是濕濕的,又陷入極度的自責。
他心疼地拿袖子替周裕明抹去汗水,“裕明,你放我下來,我真的沒事。”
“我就想背着你。平時哪有這個機會,在你公司裏面大搖大擺地背你。”
程潇想笑又心酸,“你傻不傻……下次別管我了。”
“我不管你誰管你。”
程潇鼻子發酸,“對不起,總是給你添麻煩。”
“你再說渾話,回去我要打你屁股了。”
“好,回去任你處置。”
周裕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層意思,又有點蠢蠢欲動起來,可是他今天又是喝多又是賽跑,很可能有心無力了。
“你最近總是加班,我知道說你也沒用,但還是注意點吧。你已經很棒了,不要太拼命。”
“馬上忙完這一陣就清閑了。你今晚是去應酬了嗎,聞到你身上好大的酒味,喝了不少吧。胃難不難受,頭疼嗎?回去我給你煮點醒酒湯,再煮點姜湯,你在外面吹了風,又出汗,小心別感冒。”
“放心,我身體素質強的很。”
剛說完就打了一個噴嚏。
程潇擔憂道:“不會已經感冒了吧,回去先喝個沖劑,沒事也預防一下。”
“成,聽你的。”
兩人在黑暗裏前行,手電的光在腳下一閃一閃的,程潇卻覺得很浪漫,他在周裕明頰邊印下一吻,“裕明,聖誕快樂。”
周裕明笑了,“這個聖誕你一定很難忘。”
程潇想,和你在一起的每個聖誕節我都記得很清楚。
兩人走出公司大樓,司機剛好趕到,把兩人接上車。
到了家,程潇先喂了周裕明吃藥,又趕緊去煮湯。
周裕明嫌湯難喝,但是他知道這玩意很管用,就捏着鼻子乖乖都喝了,喝完沖了個熱水澡上床去了。
程潇也沖了個澡上床去陪他。
兩人都很累,沒精力做床上運動,就相擁着聊天,外面天被雪映的很亮。
“我明天要去上海出差了,早上九點的飛機,我六點就得出門,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這麽趕?那你今晚還跑過來找我……”
周裕明用嘴唇堵住程潇的嘴,兩人纏綿而不色情地接吻,更像是老夫老妻一般的相濡以沫。
程潇恍然想到,這都是他和周裕明在一起的第六個年頭了,都這麽久了,再過一年都七年之癢了。
不知道明年這時候他和周裕明還會在一起嗎?程潇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和周裕明的關系可能很快就走到盡頭了。
周裕明等程潇睡着了,偷偷把他定的五點鐘的鬧鈴關了。
所以等程潇第二天按照生物鐘七點醒過來的時候,周裕明已經到機場了。
程潇抱着周裕明的枕頭用力嗅了一口,“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