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裕明把車停在X大校門口邊上,程潇給程瑟打電話,叫她多穿點下來。
沒過一會兒程瑟就蹦蹦跳跳地出現在校門口,周裕明和程潇一起下車,程潇朝程瑟招了招手,“瑟瑟!”
程瑟扭頭看過來,先是沖程潇甜甜一笑,然後叫了聲哥飛快地跑過來。
光線有點黑再加上下雪有點看不清,只遠遠看着她哥身邊站着個模特身材的大帥哥,在體貼地給他哥圍圍巾。
程瑟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位應該就是他哥的那位男朋友了。
等程瑟來到兩人面前,看清周裕明的臉後,瞬間害羞地躲到他哥後面去了。
她覺得他哥已經挺帥的了,但是周裕明還要帥了幾個度,她從沒在現實裏見過這麽英俊的男生,簡直像明星一樣。
程潇被妹妹誇張的反應逗笑了,正要介紹他倆認識,周裕明主動歪頭跟程瑟打招呼:“你好呀程瑟,我叫周裕明,是你哥的同事,順道和你哥一起來看看你。”
程瑟害羞的樣子和他哥如出一轍,眨了眨眼睛,從哥哥身後站出來,小聲說:“你好。”
程瑟長得和他哥哥有七分像,氣質比他多了一分柔弱,少了一分倔強,可愛甜美,楚楚動人,周裕明看着她的目光不自覺的溫柔。
“你哥哥說的沒錯,你果然很可愛。”
周裕明拉開副駕的車門,“妹子,先進車裏說吧,外面太冷。”
程瑟看了一眼哥哥,程潇摟着她的肩膀,“你暈車,坐前面。”
“哦。”程瑟乖乖進到車裏,程潇坐進後排。
“我也叫你瑟瑟,可以嗎?”周裕明自來熟地說。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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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餓了嗎,想吃什麽,裕明哥哥請客。”
“火鍋可以嗎,冬天吃火鍋暖和。”
“嘿,咱仨想到一塊去了。這附近有家牛肉火鍋特別有名,你哥上學的時候就挺喜歡吃,你想嘗嘗嗎?”
“可以啊,就是圖書大廈旁邊那家吧,我哥帶去去過好幾次了。”
程瑟基本可以斷定,這位就是他哥的男朋友無疑了。
哪個同事會這麽好心,繞大半個北京城送她哥來這,還要請她妹妹吃飯,而且還對她哥的口味這麽了解。
程瑟想象過無數個哥哥男朋友的形象,或是粗犷的肌肉男或是成熟的大叔,萬萬沒想到是這麽一個年輕帥氣的小哥哥,從穿衣氣度來看,像是個有教養有內涵的富二代,關鍵對他哥這麽好,連眼神裏都透着愛意。
程瑟本來很不理解為何聰明能幹的哥哥要委身于男人,還要為此承受來自社會的歧視和壓力,但是今天看到他的伴侶這麽優秀還把哥哥照顧的這麽好,頓時覺得這樣對哥哥來說也很幸福,哥哥受過太過苦,有個人愛他,溫暖他呵護他,真是太好了。
到了火鍋店,周裕明想要個包間,程潇卻說在大廳熱鬧,兩人問程瑟的意見,程瑟表示都可以,最後周裕明當然是順了程潇的意,在大堂裏挑了個靠窗的座位。
程潇挨着程瑟,和周裕明坐對面,吃飯的時候周裕明很自然地照顧他們兄妹兩個,時不時地給他倆加點菜,倒點飲料,一看就是照顧人照顧慣了的。
程瑟看在眼裏,心裏偷笑,這個嫂子很體貼,她很滿意!
趁程潇去衛生間的時候,程瑟掩着嘴巴對周裕明小聲說:“裕明哥,你就是我哥的男朋友吧!”
周裕明咧開嘴笑的開了花,“你哥說你聰明,你果然有雙慧眼。”
程瑟嘿嘿笑兩聲,“你放心,我是很支持你和我哥的,叫我哥不要有壓力,爸爸那邊我一直在勸他,早晚有一天會接受你們的。我哥他一個人不容易,拜托你好好對他!”
周裕明收起笑容,一臉認真,“我會的。”
回去的路上,周裕明哼着歌,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下次把瑟瑟接咱家裏來住幾天怎麽樣,我帶你們一起出去轉轉,給她買點衣服鞋子,小姑娘長的挺漂亮,就是穿的太樸素了。”
程潇并不想讓瑟瑟過多地接觸他和周裕明的生活,畢竟被包養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他不想妹妹純潔的三觀受到沖擊。
“她平時學習任務挺重的,還參加了很多社團,估計沒什麽時間,我去學校看她也是一樣的。”
“哦。”周裕明的心情瞬間dawn了下來。看來程潇是純粹的把他當成金主了,界限劃得很清,所以不想自己和他的家人過多的接觸。
說不失望,說不難過是假的。
周裕明把程潇送回家,門都沒進就走了,程潇想留他都沒機會張口。
因為下雪程潇不放心他,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到家沒有,結果是個女生接的,聲音年輕又妩媚。
“請問您是哪位,周少在洗澡呢。”
程潇胸口那裏堵的怪難受,“對不起打錯了。”
程潇摸着胸口來回順氣,沒事,他都習慣了。
周裕明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見陳晨躺他床上玩手機呢,兩條細白腿來回晃着,酥胸半露,“下來。”
陳晨老大不願意地從床上爬下來,“周少,要不我先回去?”
“天亮了再走。”
陳晨心裏直翻白眼。網上有個段子,兩人開房蓋着棉被純聊天,這已經夠奇葩的了,這人連跟她同床都不肯,純花錢讓她睡沙發來的。
時間久了,陳晨就知道這是為了給某個正宮打掩護,他們這種富家子弟,婚姻都做不了主的,喜歡個人都得藏着掖着,有錢人也有有錢人的煩惱啊。
陳晨躺到沙發上,“周少,剛剛有人給你打電話了。”
“知道了。”周裕明邊坐在床邊擦頭發,邊拿起手機,一看通話記錄,是程潇,正要撥回去,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說什麽了。”
“他說自己打錯了,真可愛,他不知道有來電顯示的嘛。他就是您的心肝寶貝吧,您也不怕他吃醋。”
“他不會的。”周裕明語氣篤定,這麽多年他從未刻意隐瞞自己有別的情人,甚至故意在程潇面前提起他們,但是程潇根本不care,從來沒有生氣或嫉妒的表現。
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程潇一丁點都不喜歡他。也許他的心已經死了,也許跟着某個人走了。他之所以跟在他身邊,也許是出于依賴,也許是為了報恩。
“怎麽可能,對喜歡的人,連他多看一眼別人多跟別人說一句話都會吃醋的,更何況……”
周裕明自嘲地笑了一聲,“誰告訴你他喜歡我。”
“那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問那麽多幹嘛。”
程潇剛到家沒多久,程瑟給他發了條微信,問他到家了沒有。兄妹倆說了會家常,話題就到了周裕明身上去了。
“哥,你男朋友好帥!”
程潇不知道該不該跟妹妹坦白,他和周裕明并不是她想象的正兒八經的情侶關系,即使要說,具體三言兩語也說不清。
“他是好看。”
“他是做什麽的?”
“經商的。”
“是富二代嗎?”
“算吧。”
“哥你好幸福啊,有個高富帥男朋友還對你這麽好,爸爸如果知道,也許不會這麽反對了。”
“你千萬不要跟爸爸提起我,別惹他生氣。”
“好吧。哥,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六年了。”
程瑟算了算,六年前剛好是哥哥出事離家出走的那年,難道那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哥哥就是為了他跟爸爸鬧翻的?
如果是這樣,那周裕明對哥哥好也是理所應當的,哥哥為了他吃了多少苦頭。
程潇不想提起以前讓程潇想起不愉快的事,就轉移了話題,“哥,你們是住在一起嗎?他家裏知道你們的事嗎?”
“我們沒住在一起,他偶爾會來我這。他父母,應該是知道吧。”
“那他們同意你們在一起嗎?”
怎麽可能。
“我不清楚……”
“哥,你不要稀裏糊塗的,如果到最後他父母反對,他迫于父母的壓力和你分手,你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你怎麽受得了?”
對于這個問題,程潇早就思考過無數次,也早已做好了準備,“分開就分開。分開我也能活的好好的。放心,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沒什麽看不開的。”
他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心裏并不是十分有把我,真到了那一天,他會是什麽反應他自己都想象不出來。
程瑟眼圈立刻濕潤了,“哥對不起,是我想多了,裕明哥不會辜負你的。我看的出來,他真的很在乎你。”
“是嗎……也許吧。”程潇想說,在乎也是分許多種的。
“哥,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嗯,你也是。”
周裕明躺在酒店的床上睡不着,耳邊是陳晨的呼嚕聲,腦子裏都是程潇。
他後悔了。
好不容易跟程潇見一次面,他鬧什麽脾氣,不然這會正抱着他墜在溫柔鄉裏呢,哪兒用得着孤身在酒店,還得聽着雷聲大的呼嚕聲。
唉,不作就不會死啊。
周裕明在想程潇的時候,程潇也在想他。想他和那個女孩結束了沒有,會不會也像抱着他一樣抱着那個女孩睡覺。越想越氣,越氣越睡不着。
起來在房間裏來回溜達,邊溜達邊勸慰自己,要知足,周裕明這麽完美,他有什麽資格擁有,能偶爾見見他就很好了,不能太貪心。
他是如此卑微地愛着他,只因周裕明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把他從一具千瘡百孔一心赴死的行屍走肉喚醒,賜予他活的希望,讓他再次變回一個正常人,擁有喜怒哀樂,擁有做夢的權利。
高三那年,程潇因為同性戀情曝光,被迫在全校出櫃,因為不知悔改,父親把他送進一家戒同所。
那裏關的全是一些和他一樣“有病”的孩子,那裏的“醫生”會采取種種手段“幫助”他們戒掉壞毛病,變成聽父母話,令父母滿意的孩子。
他被關在那裏一個多月,中途父親來看過他一次,問他知不知悔改,他倔強地說我沒有錯,怎麽改,然後父親對他說了句我沒有你這個兒子就再也沒來過。
那之後對他的折磨開始變本加厲,不光是肉體上的虐待,還有精神上的侮辱,那段屈辱痛苦的經歷他此生都不想再回憶第二次。
但是他重傷到昏倒都沒有屈服,最後“醫生”都拿他沒辦法,把他一個人關在不足五平方米的全封閉的黑屋子裏,一點光都沒有,每天只給他一點水和劣質到難以下咽的食物,因為沒有廁所,狹小的空間包括他自己很快污穢不堪,他不斷地嘔吐,胃裏抽搐,疼痛難忍,但是這些跟無邊無際的黑暗比起來,都不算什麽。
他不知道被關了多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放出去,黑暗和無盡地等待将他逼瘋,他開始拿頭撞牆,暈過去又醒過來,再接着撞。
不知道反複了多久,等他再睜開眼,明亮的光線刺的他睜不開眼。
原來那家戒同所被人舉報非法囚禁和虐待,被警察查封,他也因此被救了出來。
重傷昏迷的他被送到醫院搶救,但是等他醒來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求生的欲望,他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他割過腕,被護士及時發現,不得不把他綁起來,他裝了一個月乖,才讓護士放下戒心,解綁的當天晚上他就跑到頂樓去跳樓自殺,被恰巧來醫院探望親戚的周裕明救了下來,他大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窗戶,是周裕明奮不顧身地抱住他把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他和周裕明一起倒在地板上大口喘息,周裕明還死死抱着他的腰。
他問周裕明,也在問自己,“為什麽不讓我死?我為什麽要活着?我爸不認我了,他以我為恥,學校也回不去了,同學們都嘲笑我,排斥我。高寒出國了,也不會再管我。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周裕明良久沉默,“想知道嗎?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