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王子騰深谙這事自己若是先告罪, 那還好, 等聖人一問,他們才真得慘了,他從行列中邁出步來, 正要開口,賈赦聽得身後的聲響, 唇角一撇,拱手道︰“陛下, 那尚未還的正是王節度使王大人家。”
柳知恩憐憫又不屑地瞥了王子騰一眼, 估計今日最倒黴的就是王子騰了, 就差半步,罪行可是天壤之別。
其他人偷偷打量着僵住了的王子騰, 或是同情,或是幸災樂禍。
裕親王眼珠子一轉,賈恩侯、秦見深二人這回坑不到也就算了, 這王子騰是老六的人,不趁機坑一把對不住自個兒。
“父皇, 想來王節度使必定是府上手頭不寬松吧,這才拿不出錢來還國庫。”裕親王還未開口,恭親王已經開口替王子騰打圓場了。
“府上手頭不寬松?”裕親王眯着眼楮,眼底是一抹森寒的惡意︰“王節度使腰間配着的玉佩也就少說五千兩,怎麽手頭不寬松?倒是能用得起這上好的羊脂白玉。”
恭親王拉下了臉,“三哥這話難不成是要讓王節度使把玉佩等祖傳之物變賣了不成?父皇向來仁慈,怎會允許有此種事情發生。”
“六弟說笑了, 要說手頭不寬松,各府也都差不多,怎麽別人能還,就王大人還不了?是對賈郎中、秦侍郎有意見?還是不願意還?”裕親王寸步不讓,眼神惡狠狠地剜了王子騰一眼,王子騰可別以為搶了個京營節度使的位置,傍上老六,就能夠平安無事。
恭親王道︰“三哥何苦這樣針對王大人,不過數萬兩銀子罷了。”
柳知恩突然插嘴說道︰“恭親王和王大人關系倒是不差,居然知道王大人欠國庫的是數萬兩銀子。”
他沉默了這麽久,這一開口說出的就是這麽要命的話來,一下子,整個大殿內衆人恨不得都把自己的耳朵堵上,裝作沒聽到他剛才這句話。
朝廷內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左相為首的裕親王一派,一派是右相為首的恭親王一派,還有一派則是徐廣聞、秦見深這些兩不相靠,只聽聖人的,但是結黨隐私是一回事,聖人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這暴露出來,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恭親王臉色先是一白,而後故作鎮定地說道︰“本王不過随口一說,柳相多慮了。”
柳知恩唔了一聲,“是老臣多思了。”
王子騰只覺得後背上幾乎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他深深呼吸了幾口氣,躬身道︰“回陛下,此事是微臣不對,微臣回去這就去籌錢,再親自送到賈大人手中。”
Advertisement
說出這句話,王子騰心裏怄氣得幾乎吐出血來,但是他不還不行!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當初就把錢還了就是,也不至于現在如此丢臉!
王子騰只覺得這麽多年出的醜都沒有今天這般來得難堪。
“那下官先謝過王節度使了,說來,王節度使應該知道我們府上該怎麽走吧。”賈赦忽然一笑,王子騰以為這麽便宜就能夠了結此事嗎?他太天真了,“畢竟我們二家可是姻親。”
這句話的效果堪比之前柳知恩那句話。
知道王家和賈家關心的官員并不多,此時聽到賈赦這話,衆人看王子騰的表情就很複雜了,若是政敵,這般對待賈恩侯也不算什麽,可是身為姻親,用這種态度,小伎倆去給賈恩侯添麻煩,那就太下作了,這結親結親,結的是親戚,可不是仇敵。
王子騰感受着落在他身上那些或嘲笑或鄙夷的眼神,心裏幾乎滴血。
好你個賈赦,你給我記着!
“行了,行了,這事就這麽了了。”皇帝有些疲倦了,揮了揮手,示意吳訓取出聖旨來。
柳知恩打眼一看,那聖旨是黑犀牛角軸,心裏不由突地一跳,這可是二品才需要用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戶部郎中賈恩侯克勤克儉,顧全大局,舍利濟國,才德如玉,故擢升為戶部侍郎。”
衆人尚未從這話反應過來,吳訓又拿出了另一道聖旨︰“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戶部侍郎秦見深為官數載,正直不屈,其德如松,其行似竹,為民謀利,故擢升為戶部尚書。”
陳恒之眼皮一跳,二十多歲的從二品、正二品?!聖人對這二人未免也太偏袒了。
“陛下,這……”柳知恩在裕親王的示意,站出行列來,秦見深和賈恩侯這二人是砸不扁的銅豌豆,他們二人占了戶部這二個職位,日後想往戶部伸手就難了。
“不必多言!”皇帝揮了下手,“這事就這麽定了,這件事賈卿和秦卿功不可沒,尤其是賈卿,不計較個人之利,将那造玻璃的法子拿出來與各府交易,擢升他為戶部侍郎理所應當。”
拿出造玻璃的法子?!衆人驚訝地朝賈赦看去,怪不得他們二人能這麽快就收回銀錢,原來是如此。
恭親王心裏既是解氣又是氣惱,解氣的是這賈赦當初不肯分他利益,現在還不是一樣,得吃啞巴虧,氣惱的是賈赦寧肯吃啞巴虧,也不肯向他服軟。
可秦見深是戶部尚書了,那徐廣聞呢?
衆人閉上了嘴巴,視線卻若有似無地朝徐廣聞身上瞟去,徐廣聞這老狐貍這回難不成真栽了不成?
“禮部尚書數日前已經向朕告老歸鄉,徐卿正好接任禮部尚書之職。”皇帝的話音剛落,衆人的心頓時一跳,這一樁樁、一件件,顯而易見,聖人對他們的舉止很是不滿,這才借着今日賈赦、秦見深二人的左遷來敲打他們。
裕親王和恭親王立即識趣地閉上了嘴巴,當兒子的總該知道老子什麽時候惹不得。
恭親王不着痕跡地撇了下嘴唇,心裏暗暗叫苦,原來那禮部尚書是個萬事不理,又是個好好先生,禮部幾乎是他說了算,但是徐廣聞那老狐貍看上去雖然也是能躲則躲,能避則避,但是心眼可不少。況且他的門生也不少。
徐廣聞似乎察覺到了恭親王的視線一般,朝他那邊兒拱了拱手。
散了早朝,衆人神色匆匆地往殿外走去。
秦見深和賈赦有意地落後了半步,綴在後面。
徐廣聞慢慢地走在後面,見着前面二人相談甚好,眼神閃了閃,嘴角仍然挂着狐貍一般的笑容。
裕親王是帶着滿臉的怒氣回到裕親王府的,這次借機雖然落了老六的面子,但是賈恩侯那家夥确實憑着這次的功勞升到了從二品,叫他怎麽能不氣惱!賈恩侯、秦見深上次揚州一案斷了他每年數十萬兩的收入,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若不是怕直接雇兇殺人過于明顯,徒進恨不得出個十萬兩懸賞賈恩侯的人頭!
“王爺。”穿着青衣短打的男子放下手上的茶盞,連忙迎了上來。
裕親王打眼一瞧,是負責賭坊的陳老八,他的腦海裏滑過一個念頭,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那念頭就消失不見了,“來找本王有什麽事?”
今兒個可不是賭坊送錢的日子。
陳老八滿臉愁色,小心翼翼地觑了裕親王一眼,“王爺,這讨回銀錢的事是不是了了?”陳老八是聽聞到賈恩侯和秦見深二人真讨回了銀錢的消息匆忙趕來的。
裕親王眼楮突然一亮,這賈恩侯二人雖然可惡,但是好賴這回他們也算是賺翻了,莊家通殺!
“嗯,已經出來了,那賈恩侯舍得割肉,出了筆血讓各家還了銀錢。”裕親王此時滿臉都是喜悅,別的不說了,錢最重要,他二舅舅出了事,甄家也不再敢冒險給他送錢來,這回可得好好發一筆了。
陳老八臉色一下子灰了下來,眼楮暗淡無光,心裏悔得恨不得給自己扇幾巴掌,他眨巴了下眼楮,顫抖着嘴唇說道︰“爺,那賈恩侯可真讨回了銀錢了?”
裕親王沉浸在即将到手的巨額銀錢的喜悅之中,毫無察覺陳老八的異樣,滿京城的人都壓得是他們拿不回,這回可不是他發財!“那是當然,那賈恩侯還好命的升了官。”
陳老八腿一軟,啪嚓一下摔地上了,眼楮睜得大大的,嘴裏喃喃道︰“那、那我們怎麽賠?”
“什麽怎麽賠?”徒進總算發現陳老八的異樣,見陳老八駭得說不出話來,臉色驟然變了,陰沉如水地問道︰“你起來說話,到底怎麽回事!”
陳老八不敢再瞞下去,一五一十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徒進臉色變了又變,重重地一腳踹在了陳老八胸口,陳老八被踢得飛出了半丈,嘴角不住地流血,用袖子擦了擦,低着頭,顫抖着說道︰“爺,咱們是賠還是不賠?”
徒進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叫人聽得後背都起了雞皮疙瘩,惡狠狠地擡起身旁的椅子一摔,“賠!”
滿京城誰不知道這次賭局是他在背後操縱,不賠,鬧到父皇那裏,自己豈不是更麻煩?!
賈恩侯,好你個賈恩侯!本王遲早會讓你把錢給我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