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眼前有子彈沖破空氣決絕打穿腦門的場景一閃而過,鮮血淋漓肆意飛濺, 使的雙腳無征兆地發軟。
顧淮全身冒冷汗, 走了幾步便踉跄起來,身體前傾沒一會兒便向地上倒。
旁邊的警察一把扶住了他, 看他呆滞般的表情,忍不住用蠻力推他, “走快點,別耽誤時間。”
顧淮怔愣着, 眼神空洞無光, 被拖着走幾個腳步,之後便沒再動過。
“喂, 他怎麽跟傻了似的。”
帶頭的警隊皺了皺眉,嗓音低沉道:“估計被吓到了,你們架着他走。”
另外的兩人臉上帶着不樂意,但還是已按命令照辦了。
“周隊,這小子故意殺人未遂,有槍斃那麽嚴重?”
“《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定故意殺人罪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我看過他的案例,屬于情節嚴重的。”
“被害人只是被打折一條腿躺醫院, 不至于死刑吧。”
“這得看法官到時候怎麽判。”
腳步聲兮兮落落地走遠,随着引擎發動的聲音, 幾人沒多久便開着警車離開了。
四周不期開始安靜起來。
偌大的別墅內,空蕩蕩的只剩一人。
男人沉默寡言着,獨自在門口站了好久都沒什麽動作, 只是低着頭看着冷冰冰的地板,眼裏滲着深淵般的漆黑一望無底。
“其實你喜歡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葉穆。”
明明是一句對方随口的話,可能出于報複,可能出于洩憤,也可能只是為了混淆視聽,但卻不知為何反反複複地在耳邊響起着。
思緒如纖絲萬縷般纏繞起來,讓他胸悶地喘不過氣來,每呼吸一次都覺得異常吃力。
晏琛白皙英俊的臉上劃過陰翳的煩躁感,拖着鞋走向廚廳的櫃子上取下瓶紅酒倒在玻璃杯裏喝了起來。
液體流連在舌尖,繼而穿過咽喉,帶來苦澀的味道,味道并不怎麽好,但他卻不知疲倦地一直抿嘗着。
冬季的北風呼呼地刮着,地下酒窖處的門鎖被吹的關上又打開起來,幽幽發出惱人的聲響。
晏琛狹長的丹鳳眼微微半眯了起來,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帶着微醺走到了樓梯口扶着把手下了去。
自那人走後,顧淮便将這裏重新裝修了個遍,以前的家具牆面都已不複存在,唯有地下的這個酒窖沒怎麽動過。
這裏很久沒人來了,四處都是灰塵,嗆的人直流淚。
男人咳嗽了幾聲,半夢半醒地擡手推了開來。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窖子裏擺放了來自不同國家各個年度的紅酒,除此之外,裏面還擺放了一個大玻璃缸,浸滿了香氣濃郁的葡萄酒。
晏琛覺得頭昏昏沉沉的,随時都有摔在地板上的可能,但還是強撐着身體走了過去,打開小槽口給自己倒了杯喝。
按理說剛剛已經喝了許多酒,味蕾應該麻木了才對,可當真正抿下這玻璃缸裏的紅酒時,他卻只覺濃郁美味。
随着熟悉的味道覺起,以往的那些回憶也如潮水般湧來。
依稀中,有個清瘦清秀的男人站在校門口等他,但猶豫着一直沒走上前。
他視若無睹,冷漠地從那人身邊走過。
“等一下,晏琛。”
他側眸看了男人一眼,只無比低沉地回了句,“什麽事?”
“最近自釀了瓶紅酒,聽高年級的學姐說你挺喜歡喝這類酒,能不能幫忙品品。”
他微蹙眉,垂眸瞥了眼對方手裏的玻璃瓶,冷着臉拿過打開直接抿了口。
“怎麽樣?”男人眉目輪廓清隽,漆黑的眼裏還帶着些淡定與寡然,配着着夏天的香樟樹,出奇的耐看。
他的心莫名漏了一拍,但卻下意識地排斥着,略收回視線,嫌棄地吐了幾個字,“難喝。”
男人的眸子漸漸黯淡,沉默着收回那瓶酒,轉身離去。
他緊抿唇,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叫住了對方,“喂,待會要去趟酒吧,一起去?”
男人的背影驀地怔了下,遲疑了會緩緩側過身子來看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嗓音磁性地回了句,“...好。”
他淡淡嗯了聲,之後便沒再多說什麽,走在了前面。
似乎是從那天之後,男人便開始一直以各種品酒的理由來找他,他自然知道那人的心思,但還是默許了。
其實,他一直想告訴對方,自釀的紅酒很好喝,味道甘甜,比那些拉菲都美味上許多,他一直挑剔,只是想給對方更多來找自己的理由跟借口罷了。
他珍惜他每一次的冥思苦想,緬懷着他每一次帶着期許的表情,也同時将每一次的那抹失落的表情看在眼裏,并且自己也不知道地溫柔寵溺地嘲笑着。
可惜,年少的時光裏,男人清冷的眸子,白皙的皮膚,以及陽光下柔軟的發梢,再也不屬于他,都變成了過去,永遠都回不來了。
晏琛眼神微動,透着茫然的氤氲,似乎真的醉了,腳下微微一個搖晃,便砰地整個身子摔倒在了地板上。
疼痛讓他的腦子劃過一絲清醒,小幅度的睜開眼,映入視線的是寫在玻璃缸底部的一行字:致我最愛的晏琛
意思是這缸紅酒都是為他一個人釀制的。
“最愛?”男人躺在冰冷的石地板上,仔細咀嚼這兩個字,黑色的瞳孔裏不期透出一絲苦澀與懊悔。
他的眉宇皺出一道深痕,彎着身子蜷縮在角落裏,帶着滿身的酒氣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三四天裏,他哪裏也沒有去,就像困獸般把自己一直關在那狹小密封漆黑的酒窖裏,每天過了喝了醉,醉了睡,醒了又喝的狀态。
怕是誰也不會想到,那個叱咤風雲的LOTTO公司的執行總裁兼董事也會這麽頹靡的時候。
他把自己的手機關機,讓自己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自虐般的循環往複中,他不想承認,也不想去面對那些事實。
如果酒精可以讓人沉溺抹去一切的記憶該多好,那他現在就不會這麽彷徨痛苦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葉穆,但卻知道自從離了那個人,他的生活變得寂寞單調無趣,他會時常想念那個人,希望有着他的陪伴希望他能在自己身邊。
偶爾一句話的短信或者郵件也好,也能讓他陰沉了一天的心情變得稍微好上那麽一點。
他好想他,瘋狂地想,這算喜歡嗎,這就是愛麽,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誰可以告訴他答案。
男人就這麽躺倒在酒瓶子裏連續醉了五天五夜,下巴處的胡茬子已經青青地冒出了一大片,眼部周圍也嚴重凹陷,帶着深深的黑眼圈與亂糟糟的頭發,整個人都已沒有了以往的英俊潇灑。
客廳處的家用電話猛地響了起來,知道這個號碼的除了他爸別無他人。
晏琛嗆然抹了把臉,歪歪斜斜着身子爬起,一路跌跌撞撞地跪在了沙發旁,接了起來。
“爸。”嗓音低沉幹澀,跟撕開一道口子般難聽。
“你在搞什麽!公司最近都炸鍋了,那麽多文件等着你去批,你跑哪去瘋了!宋式那個項目你要不想做就直接跟他們解約,別拖着人家,鬧的老宋頭成天打電話煩老子,跟你說了這麽多都聽到了沒有?”
電話那頭,晏賀男近乎咬牙切齒,腦門青筋直跳。
晏琛滑動了下喉結,抿了好幾下唇,試圖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不再那麽滄桑,“爸,今天我要去醫院看個病人,明天再回公司。”
晏賀男面色不虞,“有什麽能比公司重要,你知道你少去一天公司要損失多少錢?”
晏琛疲憊地阖上眸子,“夠了,我很累,有事等我看完他再說。”
晏賀男皺眉,剛想說什麽但卻被啪嗒一聲挂斷了電話,恨地直砸茶杯。
這個不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