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千裏之外
琴聲何在，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
唐姝醒來時在一家人聲鼎沸的肯德基裏，四周坐滿了人，油炸食品的香味彌漫在整個空氣當中，讓宿醉的人聞起來有那麽一丢丢的反胃。唐姝先是把眼睛睜開一道縫隙，發現對面的座位上沒有人，地點也不是昨晚的那家海底撈，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側身去看窗外，注意力被桌子前碼着的兩個禮品袋所吸引。
一個粉色的禮品袋是方妍送的毛絨玩具，還有一個黑色的小袋子靠在邊上，唐姝把它拿到自己面前，從禮品袋裏掏出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是一只口紅，禮盒外邊印着某知名化妝品品牌的logo，唐姝有一點點暗自的竊喜，她翻了下自己斜挎着的包包，找出手機來，果不其然最後一通打進來的的電話來自何蔚風。
從前只覺得何蔚風讀起書來十分厲害，沒想到哄起女生也是一套一套的。唐姝想起冬天的時候何蔚風買的那輛山地車，後來她才知道，除了她，誰也沒資格坐上那個後座。像是一種宣誓，就像家庭汽車的副駕只屬于女主人一樣，想想就很有排面。
唐姝少女心被完全喚醒，她拆開小盒子，然而在看到口紅包裝紙盒上面寫着的色號的一瞬間，她為她剛才所有的錯覺打臉。
同樣是這種塗不上嘴的顏色，567還不如520呢，一很難看二沒寓意，唐姝深深地覺得這個傻子一定是被櫃姐給騙了。她默默盯着手機上小某書無數美妝博主的口紅測評，這麽死亡芭比粉的顏色，到底是誰給的何蔚風勇氣去買的？
等唐姝欲哭無淚的時候，面前突然坐下來一個人，品味超凡脫俗的何某某端過來兩份早餐，一模一樣的皮蛋瘦肉粥配兩根安心油條，外加一顆太陽蛋。
“你怎麽知道我醒了？”唐姝眼睛還剛睡醒一般的無神，也沒來得及整理儀容儀表，見到何蔚風，她氣不打一處來。
“感覺。”何蔚風自信地沖唐姝笑，帶着點一夜未眠照顧她的坦蕩和自豪。
唐姝輕哼一聲：“瞎感覺。”
何蔚風這才注意到她已經把禮物拆開了，他第一次給女生準備禮物，難免忐忑，但還是忍不住用滿懷期待的眼神去暗示唐姝誇獎自己。
唐姝拿起勺子舀一口粥喂進嘴裏，瞬間高冷起來：“誰給你挑的禮物，這麽醜。”
何蔚風作震驚狀，難以置信地伸手去碰了碰自己十分滿意的小禮盒，溫聲嘟囔道：“怎麽會醜呢，我在櫃臺前轉了很久，營業員跟我說這個顏色你一定會喜歡的，很适合你。”
“那一點适合我？”唐姝抓狂：“你到底跟營業員是怎麽說的啊？”
“我沒說什麽啊......”何蔚風一臉無辜地看着她：“她問我女生皮膚白不白，我說很白，她問我有多白，我說我沒見過比她更白的女生了，然後她就給我拿了這個顏色，說特別适合你這種皮膚白皙的女孩子。”
唐姝：“......”我他媽，唐姝頓時語塞，她白？她哪裏白了？
“何蔚風，你是不是分不清我真實的膚色和上完粉底以後的膚色？”唐姝突然有一種不詳的感覺，以為自己的化妝技術娴熟，成功騙過了單純的何某某。
何蔚風搖搖頭：“我做過功課的，昨晚你睡的時候我給你卸過妝了，放心，不會長閉口什麽的。”
有點厲害，連閉口這種東西他都知道？唐姝十分訝異。等一下......所以她現在是素顏咯？
唐姝慌忙站起來，着急忙慌地跑向洗手間照鏡子，她如願以償沒有見到一個因為宿醉而泛紅的小臉，卻看到一張煞白的熬夜臉和一對大黑眼圈。
她真的是素顏......
唐姝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仇恨般的看向何蔚風：“你贏了，我今天真的無話可說。”
“怎麽了，你不白嗎？”何蔚風的思緒還停留在她上一個問他的問題上，一臉乖巧。
“你看看你周圍其他女孩子，我這種膚色是标準的亞洲膚色，一點都不白好嗎？你那支口紅，怕是只有白種人才配得上用。”
何蔚風突然間意識到自己挑的禮物中了雷了，可是事已至此他別無他法，他尴尬地假笑，委屈地說：“我周圍有女孩子嗎？我眼裏除了你誰也看不見，誰來救救我。”
唐姝：“......”你讓佛祖來渡你。
###
回到宿舍時方妍正在收拾東西，唐姝一夜未歸，自然心虛，靜悄悄地開門進宿舍，被方妍撞個滿懷。
“難得你今天在宿舍，就你一個人嗎？”唐姝克制住自己內心的心虛，生怕被質問昨天這一夜的所有細節，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卻好像甚至有些遺憾似的，但卻要刻意表現得自然。
方妍沒說話，眼神指引唐姝看向側躺在床上裝睡的陸曉曉。
“你這是要搬走嗎？櫃子都清空了。”唐姝追問。
方妍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嘴唇微啓，慢條斯理地說：“現在已經四月了，離畢業離校還有兩個多月，後面就一個畢業答辯環節，我早一點搬出去也好，省得礙別人眼。”
唐姝不是傻子，當然能聽得出來這個別人指的是誰，鐘韻經歷了昨晚那一幕估計是被驚到了，索性和男朋友在外面住，不想回來被兩個女人拉來拉去。
“二喜。”唐姝走到陸曉曉床鋪前，伸手碰了下她的臉，她的手很涼，一觸碰上去對方就本能地伸手拍打她的手。
“就知道你沒睡着，”唐姝心裏悄然松下一口氣，緩和氣氛道：“我跟你說，直男送的禮物就是讓人瞠目結舌，我從未見過如此醜的口紅顏色，我保證哪個男生送你這個色號，你都會追着對方跑三條街的。”
陸曉曉眼睛沒有睜開，身體無聲地動了動，變換了兩次睡姿，幽幽開口：“即使是沒那麽喜歡的口紅，別人硬搶我也是不會給的。”
“......”這天沒法聊了。
陸曉曉收拾完東西，把一只很久之前找唐姝借的護手霜還到她的桌子上，語氣雖然還是很不友善，但是眉宇間也流露出些許難過的情緒。
畢竟大家在一起生活了将近四年，同吃同住，又都是性格相投的戲精女孩，三個人都曾經在課堂上幫她答過到，互相分享過那麽多秘密，誰想過會因為一個男孩子鬧成這樣。
方妍推着箱子去開門，手觸及門把手時，陸曉曉的聲音從高處飄下來。她還在床上，微擡起上半身，聲音有一點隐忍，她問她：“方妍，你真的确定不跟他分手嗎？你可想好了，不分手的下場就是被綠，早晚會有這麽一天你信不信？”
方妍不信，她開門的動作格外利落。
唐姝追出去，明知會被拒絕，還是多嘴問了一句：“需要我送你嗎？幫忙拿點東西也行，多個人好搭把手。”
方妍停下來，意味深長地看着唐姝：“長大了就是好，都有勇氣跟自己不喜歡的事情say no，我小的時候就什麽都不敢。像你們這樣的小公主，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就覺得世界都是你們的，誰不按照你們的思想來，那就是不夠朋友。你轉告她，我是不會讓她如願以償的。”
“他在門口等我，你回去吧。”方妍轉身，沒有再看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快四年的宿舍。
人難道是會一瞬間改變的嗎？唐姝不知道誰能回答她這個問題。陸曉曉為人一向霸道，有脾氣，但是她從來沒有心眼，想什麽說什麽，唐姝知道她的本性不壞。方妍孤僻，自尊心強，總是把什麽事都藏在心裏，心也是好的，但是總也不願表露，原來心裏竟然憋了這麽多氣，連同她也不放過，句句不離‘你們’二字，是早已經把她和陸曉曉劃分成一個共生體了吧。
回到宿舍的時候陸曉曉把頭捂進了被子裏，宿舍陽臺朝南，采光很好，白天格外明亮寬敞，唐姝輕輕走到自己的床下，脫掉鞋子，脫掉襪子，慢慢爬上床，側身把臉對向牆面。
原來，人難過的時候真的什麽事情都不想做，只想長長地睡一覺，醒來再給自己灌點心靈雞湯。
手機在枕頭下震動了幾下，唐姝拿出來點開，是蘇茜。
“特大消息，說出來你可能不太敢相信，但是我真的沒有謠傳，六中今年又上頭條了。”
“我今天翻貼吧的時候看到這個消息我也震驚了，現在的高中生真的太脆弱了，也不知道受了什麽打擊。”
唐姝一臉懵逼，繼續下滑。
“今天早上高三有個女生跳樓了，沒有搶救過來，你知道那個女生是誰嗎？”
唐姝快速回她：“是誰？”
“彭敏敏。”
唐姝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彭敏敏這名字她很熟悉，老彭的女兒，她曾經在老彭的辦公室見過兩次，長相甜美的女孩子，據說成績還特別好。
好可惜啊。
唐姝又問：“好好地怎麽就想不開呢？有沒有好好調查？”
“當然有，我一個在六中上學的表弟跟我說，警察查了一上午了，十有八九是老彭指責她和同班一個男同學關系親近，然後她和老彭置氣就沖動了，誰能想到人就這麽沒了。”
太難受了，上一次唐姝聽說這種中學生跳樓的事情，還是在初中，那個叫韓墨的男生，他的一跳雖然沒有讓他失去生命，但是他的殘疾和流言一度籠罩着唐姝，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
一個生命的流逝，對一個家庭來說是致命的打擊吧，唐姝不知道老彭在發生這件事以後是什麽樣的心情，但是她相信，他勢必會為自己的野蠻行為感到後悔，後悔到腸子都青了也不能改變現在的結果。
怎麽說呢？還怨他嗎？不如算了吧，世人都有自己的劫要歷，大家誰也代替不了誰，一切皆是造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