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是情非

第33章

唐骥冉負氣走了，魏聞非覺得以他的心性八成是不會自己主動回來了，這樣也好，最多不尴不尬明天再同路一段，之後橋歸橋路歸路。心裏那點绮念沒有被滿足固然是遺憾的，但好歹保全了一點體面，他還有漫長時光去戒斷對唐骥冉的念想。世界上求而不得的好東西太多了，也不差這一個。

魏聞非稀裏糊塗睡了一覺，下午時候醒來，心裏空落落地呆坐片刻。他感覺有點餓，正在想晚餐怎麽解決的時候，門被敲響。魏聞非這才意識到扭傷确實麻煩，眼下連自己去開門都嫌困難。手機彈出一條消息提示，來自唐骥冉：“我拿了吃的來，在門口等你，你慢慢的，小心腳。”

魏聞非握着手機，整個人又有要宕機的趨勢。如果說唐骥冉是他人生游戲中的一個NPC，那這個NPC的天賦技能大概是戳中他魏聞非的軟處。魏聞非撐起身子挪到床邊，單腳着地跳着去開了門。他猶豫的時間長了，把門開了半拉，意料之外看到唐骥冉還在，魏聞非跟他直直對視一眼，張了張嘴，并不知道該說什麽。

唐骥冉看他樣子就知道對方并不打算愉快地接受自己的好意。又是這樣……他有些急了，微微提了一下袋子給魏聞非看：“我就是想借你這寶地吃一頓飯行不行？就當一次好人吧，別趕我走。”魏聞非睫毛顫動，沒有退一步讓他也沒有關門。唐骥冉低低嘆了一口氣，越俎代庖地推門進來，吃的先放在了一邊，把魏聞非扶到了沙發上坐下。

安頓好這位他才把食物提過來、一一在桌上擺好，好聲好氣地說：“中午咱們是一起吃的，現在你肯定餓了。別跟飯生氣，都不是我自己做的，沒必要那麽讨厭它們。”他倒是心裏清楚，魏聞非無言以對，唐骥冉說話間已經把筷子遞到了他手裏，魏聞非只能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他想想補充了一句：“……其實，你沒有必要。”

唐骥冉像是沒有聽見他這後半句，就只是陪他吃飯，态度倒是難得的沉默。魏聞非也不會主動找話題，這一頓大概都吃得沒滋沒味。終于魏聞非看到對方也把筷子放了下來，他琢磨着該怎麽送客，唐骥冉卻問他扭到的地方是不是該敷一下。“我去打電話咨詢過醫生了，敷一下是必要的。”魏聞非沒料到，淡淡地說他會自己來的，不勞費心。唐骥冉抱着手立在一邊，這位大少爺終于放棄讨巧賣乖的模樣，凝眉瞧着他：“那我看着，你自己來。”倒有些像對付家裏不聽話小孩的家長。

魏聞非：“……”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被雷劈了才會真的當着唐骥冉的面開始笨拙地嘗試。單腳往洗漱間跳了兩步之後魏聞非內心窘迫異常，他大可以痛快地賞唐骥冉一個白眼，說自己死活關他什麽事，但唐骥冉這幅男人味十足的樣子竟然蒙蔽了他，讓他如此可笑地開始表演自立自強。魏聞非放棄了，欲言又止瞪了一下這位。

唐骥冉心疼又好笑，小聲嘟哝：“自己根本就來不了。”他擡手把魏聞非打橫抱回了原處，語氣幹淨利落：“坐着別動。”言畢自己去拿了毛巾過來，浸了涼水，小心地給他敷上。乍一碰到冷毛巾魏聞非下意識往後縮了一點，被唐骥冉一把攥住腳腕，深深看了他一眼，魏聞非只好不動。傷處被冷敷之後異常舒服，魏聞非微微低頭，從這個角度唐骥冉的臉看起來順眼多了。他多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在研究唐骥冉得天獨厚的長相還是在發呆。

唐骥冉擡頭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來：“是不是覺得我也還不錯？”魏聞非在心裏唾棄自己的可笑，他竟然覺得這個笑容單純而勾人。

收拾完東西，唐骥冉懷揣了一絲僥幸還想在他身邊呆着，魏聞非不願把說過的話再說第二次，但态度十分明确。唐大少爺笑得有點苦澀：“心硬起來竟然是這樣的……我不說要過夜的話了，免得惹你再拒絕我一次。那親我一下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魏聞非緩慢地搖了搖頭。唐骥冉的拳頭握緊又松開，故作輕松道：“那好吧，明天見。我買的是中午的機票，可以睡個好覺再一起回去。”

魏聞非點頭：“我會準時。”

唐骥冉走後他收到對方發來的消息：“剛剛虧了，應該偷親一下的，現在徹底睡不着了。”魏聞非把手機扔在一邊，他的心亂極了。他如果能夠像挑剔陽春面裏面的小蔥一樣把唐骥冉的好和壞清晰剝除開來就好了，可是他不能。

次日魏聞非早早地把東西收拾好，果然先收到唐骥冉的信息詢問他是不是醒了，然後開門就看到已經打扮停當的人站在自己門口。唐骥冉空手過來的，連行李都沒有，于是順理成章把魏聞非的箱子和包拿了過去。魏聞非看在眼裏，心裏說不波動是假的。

他跟着唐骥冉上了去機場的出租，車載電視上正在播娛樂新聞，其中有一條說某主播在直播游戲的時候換了女裝，結果不巧室友幫他拿了外賣，沒敲門就直接進了，場面一度十分尴尬。女主持指着屏幕上的直播間截圖，聲音裏的笑意都壓不住：“昨天這起‘直播事故’迅速在社交網絡引爆，轉發已達五萬多次，我們再來回顧一下當時的情景。”直播間的頂端還飄着那個游戲的名字，盡管在播出時打了馬賽克，但魏聞非知道，這一幕被截圖轉發的時候這個游戲的名字早就被廣而告之了。這不是一個意外，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營銷事件。

魏聞非眼神釘在屏幕上：“這是繪光做的。”他喃喃道……繪光就是霍駿自己的公司。他們用一次極低成本的“意外”為自己服務的游戲公司換來了至少千萬量級的曝光，更不要說後續被各種媒體自發轉載報道。

他沒有再說更多的話了，唐骥冉原本聽到“霍駿”兩個字渾身都不痛快，但他卻忽然從魏聞非的語氣中讀懂了他的落寞。如果魏聞非去了繪光的話，這個案子他也會參與了。這是對于創意人來說最重要的成就感時刻。

唐骥冉內心不安起來，他緊緊握住了魏聞非的手，之前沒有哪一刻他這麽心慌過：“你以後會做得比他們更好的。”唐骥冉小聲道。

魏聞非別過臉去，他的聲音輕極了：“輕文才不會做這樣的東西……”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不可為，他們的客戶大多不缺錢，也有深重的品牌包袱。當初霍駿要走，也是覺得輕文服務的對象無法再滿足他對創意的追求。這些“歪招”“損招”想要通過大品牌的審核太難了。魏聞非沒有再跟他說話，開着的車窗裏吹進來夏季燠熱的風，唐骥冉的聲音也快被吹散：“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