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是情非

第23章

唐骥冉覺得今晚的魏聞非很不對勁，準确說今天一天他都不太對勁。唐骥冉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他知道比稿的事情魏聞非心裏可能會有點不痛快，但這不算什麽大事，畢竟輕文的老板都沒說什麽。至于魏聞非的那點別扭，唐骥冉是有點小小的愧疚，不過他一開始還存着粉飾太平的心，覺得跟他黏糊黏糊、讨好一下也就過去了。兩個都是大男人，有什麽是不能在床上解決的呢？

魏聞非今天瞧着憔悴了不少，唐骥冉也不是完全不心疼。加上他最近不是忙麽，也有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只想跟魏聞非熱熱乎乎吃上一頓飯，完事之後窩在魏聞非懷裏說話逗他臉紅。魏聞非一定會露出老大不願意的表情，但最終還是會半推半就。可是今天他向魏聞非示好了幾次，都發現對方沒有什麽反應，這已經不是個性冷淡的範疇了，魏聞非今天就是不待見他！

唐骥冉心裏嘆了一口氣，知道不把人哄好今晚這熱乎覺是睡不成了，他試探地把魏聞非摟到懷裏來親了親，魏聞非只是漠然地別過了臉，唐骥冉眸光一滞，有些尴尬地松了手：“是餓了嗎？那我們先吃飯。”排骨做得很好，色澤紅潤叫人看着就很有胃口，他買的其他菜也是魏聞非愛吃的。魏聞非冷眼看過，心想唐骥冉就是這樣的人啊，他總是會用少不更事的外表迷惑你，讓你忍不住去照顧他，但其實這人分明不需要別人的遷就，他明明什麽都懂，什麽都會。唐骥冉比他自己做飯做得更好，他卻一直要自己去做，大概只是為了享受這種被捧着被愛慕着的感覺。如同先前的很多次，他明明可以用甲方身份要求魏聞非做得更好，卻更樂意看魏聞非因為對他的愛意而在工作上為他竭盡所能。

魏聞非以前覺得唐骥冉在某些時候就像是小孩子，先前他不認為這有什麽錯，男人至死是少年，唐骥冉對外殺伐果斷，對他時而撒嬌時而狗腿，這幼稚的一面反而給了他一點在戀愛的真實感，可他忘了，小孩子的殘忍和惡意才是最真實的，現在他自食其果了。

唐骥冉也覺察到魏聞非是真的不對，小心翼翼把碗推到他跟前：“加班是不是很累？”魏聞非低頭嘗了一口，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排骨很好吃，咬下去的那一瞬間他幾乎要掉下眼淚來。唐骥冉當然是察言觀色的高手，見他張嘴吃他做的東西，感覺這場莫名的小別扭大概是過去了，又愉快地熱絡起來：“非非上班辛苦啦，等下我會賣力讓你舒服的。”

魏聞非瞧了瞧他，唐骥冉長得确實好看，萬分合他的胃口。他想起剛跟唐味齋合作的時候，賴以珂看了唐家的資料開始大呼不公平，為什麽唐家人都長得那麽好看。霍駿優哉游哉嘬了一口煙：“這你就不懂了，不要把唐大少當做一般的富二代去看，那可是世家子。家裏富了這麽多代，基因當然是越篩越好。你要是歪書看得多，興許還能找到唐骥冉的太爺爺跟當時一個青衣之間的豔史。”魏聞非彼時非常嫌棄歪書看多了的霍駿，眼下細細打量唐骥冉，倒覺得這話有理，他生了一張不知人間疾苦的臉，生來就有人疼有人寵。魏聞非也忽而覺得自己可笑，他确實不是紅顏的年紀了，他憑什麽期待唐骥冉這樣的人會對他有真情呢？

魏聞非埋頭把碗裏的東西吃完，把嘴擦幹淨，這才站起來，他盡力讓自己聽起來冷靜客觀一點，不要像個崩潰邊緣的怨婦。他告誡自己他不是因為沒有得到對等的愛而心碎，他只是及早地看出了這段關系的諸多不合适才想要喊停，他還沒有陷得太深：“謝謝你的夜宵，唐骥冉。這麽晚了，我不趕你回去，卧室給你住，我睡沙發。門口密碼我會換的，以後不要再來了。”

唐骥冉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語氣裏透着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麽？”

魏聞非今天第一次對他露出了笑容，他平靜道：“我年紀比較大了，還是願意把工作跟私人生活分得清一點。以後工作的歸工作，私人時間就不奉陪唐大少了。”這話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唐骥冉就算是傻也知道這不是粉飾太平就能解決的小別扭，魏聞非這是要跟他鬧分手？

“你什麽意思？”唐骥冉的臉色也不好了，他巴巴地提前下班，又是買菜又是做飯的是圖什麽？來了之後被魏聞非晾了這麽久，現在還要跟他掰，唐骥冉簡直怄死了。

他表情有點兇，一點不似平常随時都要撒嬌讨巧的樣子，魏聞非難過之餘感到了一點痛快。他避無可避的現實如今總算是全部撕開在自己面前了。他以前為什麽沒有意識到呢，唐骥冉根本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孩子，他甚至可能連“愛別人”這個概念都沒有。魏聞非覺得事到如今，他還要表面的平和幹什麽呢，他想讓這段關系撕碎得再難看一點，不要給自己留回頭的路：“哦，沒什麽，我只是聽說唐大少不久前跟輕文把長期的合同都簽了，那就沒必要陪睡了，是這個意思。”

唐骥冉眼神裏一閃而過慌亂：“合同你已經知道……非非我，那是因為除了你我不放心別人。”

魏聞非帶了幾分譏诮之色：“都一樣，本身我也只是為了拿下長期合同麽，這正合我意。”那句“他也不是紅顏的年紀”就在他耳邊，到了這個時候，他只盼唐骥冉從未看出自己有過真心，不然也退場得太狼狽了一些。

唐骥冉本身就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被他這話一激，臉色驟變：“魏聞非，你他媽的……”如果魏聞非一直都好好配合，他也樂意把完美情人的表象繼續扮演下去，可魏聞非突然來了這麽一下，唐骥冉只覺得自己性格裏的惡劣之處壓都壓不住。他已經好聲好氣想要跟魏聞非解釋，可魏聞非呢，就這麽嘴上不饒人，非要給他找不痛快。

他也冷笑了一聲：“你說你只是為了拿合同簽客戶？那怎麽不上趕着來給我操，之前扭扭捏捏不願跟我搞是為什麽？”

魏聞非臉色發白，語氣依舊平靜，他幾乎要佩服自己此刻的鎮定：“欲拒還迎啊。”

唐骥冉不相信這話竟然是從魏聞非口中說出來的，他眼睛有點發紅，聲音也幾乎變調：“那不眠不休幫我改幾百張廣告圖呢！你是圖的什麽？！就為了那點獎金麽？”

就為了那點獎金麽？他說出這句話，說明他一直都懂啊……魏聞非覺得自己傻逼透頂，眼下還像被扒光了似的，唐骥冉這樣清楚地知道他的所作是出于什麽，也分明知道他在期待什麽，可唐骥冉當初給的回應呢，不也只是“能談錢的就盡量不提感情麽”麽？

魏聞非直視他，一句句刺出去來維持自己薄脆的自尊：“當然不只是為了獎金，還有讨好甲方啊。”

唐骥冉聲音發顫，笑容裏也帶上了嘲諷的意思：“你對每個甲方都是這麽讨好的？”

魏聞非臉上幾乎沒什麽血色，但他語氣依舊平靜，似乎還真思考了一會兒：“也不是，只對錢多的這樣。”

“你他媽的……”唐骥冉幾乎吐出一口老血，已經話趕話到了這個份兒上，他終于覺得有些東西，已經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