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是情非

第22章

魏聞非讓韓思萊先回公司，自己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去靜一靜。成年人的崩潰也是不動聲色的，在安排好的時間裏，允許自己适可而止地心碎一次。唐骥冉跟萬璿說笑的那句在他腦中回響，魏聞非幾乎覺得好笑，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有朝一日還會被人這樣評價。他忽而覺得自己從前跟唐骥冉的糾纏都愚蠢極了。唐骥冉當然是一個很适合談戀愛的人，他如果樂意玩玩而已，從這位多金小開那裏說不定還能得到不少好處來。但他自認段數太低，把握不好傾倒真心的尺度，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倒空了，而唐骥冉壓根也沒想過要接住，只能叫他血本無歸。

魏聞非沒打算發作，其實他早該看清，是他抱着僥幸當成期許，但實際對方從未如他下注真心。他甚至不打算去找唐骥冉把話問清楚，輕文互動與唐味齋還有長久的合作，他即便将來不在輕文，也不好在臨走前與唐骥冉鬧出什麽尴尬的事。他只想維持着表面的平和把離職辦完，而後便跟唐骥冉毫無瓜葛。然而在理智之下，他的難過也同樣鮮明，他嘗試了找到一個什麽人去敞開自己，但結果并不如他所料。魏聞非想想覺得這也不能全然算作壞事，他如果更年長一點的時候體驗到這一遭怕是要緩不過來，現在遇到也好，還有機會慢慢自救。他預備在離職之後跟霍駿說一聲，多留給自己一段時間整理整理再去入職。

他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重新把頭發梳理了一次，看着鏡子裏那張精致冷漠的臉，魏聞非對他譏诮地笑了笑，這幅失戀的樣子實在太傻逼了，他竟然真的因為一個小男生把自己搞到這步田地。魏聞非把眼鏡沖洗擦幹，重新戴上，又恢複了一絲不茍的冷淡模樣。

回去之後魏聞非找了老代，把比稿的事情問了。老代說确實是他沒說到位：“哦這個我知道的，我也覺得最後還是會給我們做，所以事先沒提，”老代對此倒是看得很開，說起來很樂呵：“哪裏是什麽比稿，就是個內定的選秀，遇到這種情況陪跑是肯定的，但也不用覺得生氣，最後智海做不來的還是會給我們。”魏聞非哼笑道：“那其實我們是在給別人做嫁衣。”老代說沒辦法麽，誰叫現在唐味齋勢頭好呢。很多案子其實也只有行內人會在乎是哪家做出來的，所以就算這個名聲最後給智海他們也不用慌，一出手就知道內容是誰做的了，糊弄不了內行。

魏聞非看他這麽想也就不多問了，他得承認他個性裏沒有那麽多能屈能伸的東西，比起老代這樣的人，他還不夠圓滑和想得開。魏聞非順道把離職的事情給提了，老代沉默了片刻，問：“找好去處了？”魏聞非搖頭，他不能直說要去霍駿那裏，怕老代跟霍駿結下挖牆腳之仇，于是随口編了個理由說女朋友在國外。老代當着他的面點了一根煙，以前所未有的誠摯跟他說：“聞非，你可真不能走！”

魏聞非靜靜聽代老板說了一通不要為愛情放棄事業的道理，心中毫無波瀾。代老板心知這條路勸不通，幹脆把真相一說：“雖然這份合同是輕文和唐味齋簽的，你硬要是走我也沒辦法。如果唐味齋真的追究，我得賠這個違約金給他們。但是何必呢，聞非啊，你既然喜歡這一行，輕文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我也跟人事讨論過，覺得這個部門總監的位置可以給你。無論你再去什麽地方，資源都不可能比現在更好了。”

魏聞非只問了一句：“我能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嗎？”老代怕他不信，連合同都拿出來給他看了，一看簽署日期魏聞非話都說不出了，那是在他跟唐骥冉說了自己要去同霍駿創業之後。他到底圖什麽呢？怕自己走了之後沒人像他這樣傻逼地為甲方着想，沒人給他加班加點做圖，沒人為他精打細算把每一分廣告費都花出十成效果嗎？

魏聞非走出老代的辦公室，他想這真是魔幻的一天。魏聞非坐在電腦前發了很久的呆，暫時沒有其他緊要的工作，但他不想回家，他怕回到公寓就想起來跟唐骥冉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也怕推開書房的門看到還沒來得及清理的木屑。

恰逢此時唐骥冉發信息過來了：“今天加班嗎，非非？我已經下班啦！回去等你哦。”

魏聞非盯着手機許久，他的手指有點用不上力氣，打了好半天才發出去一句完整的話：“抱歉，我今天沒有心情，你回去吧。”

唐骥冉的消息回複很快：“怎麽了？工作壓力很大嗎？”魏聞非沒有回複，唐骥冉的電話撥了過來，魏聞非靜靜看着電話響完，然後把手機關掉，一了百了。他不希望唐骥冉再來動搖他的心了。

下班之後他去約見了一個相熟的法務，把那份合同裏潛在的風險、涉及到的違約責任都一一問清，對方明确這個跟他其實關系不大，如果他走了唐味齋非要追究的話，是輕文會承擔責任。這反而讓魏聞非陷入兩難境地，這麽些年以來老東家對他也不錯，他至今所有的成就都是在輕文取得的，如果明知情況還要走人，等于是跟輕文撕破臉，就不是單純的和平分手了。

魏聞非感到身心都很疲憊，他輸入密碼拉開自己的房門，卻見到沙發上一個黑影，魏聞非沉着臉拍開了燈。唐骥冉嗫嚅一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忽然出現的強光叫他感覺不适，而後他很快反應過來，從沙發上跳起，看到魏聞非的瞬間就高興起來：“回來啦？今天真的好晚，我都等你等困了。”

魏聞非一言不發，唐骥冉把他帶到餐桌前，獻寶似的：“你看！排骨是我做的，其他菜是買的，本來我還榨了果汁的，但是你那麽就都不回來，我怕果汁會分層就自己喝掉了。待會兒再給你做。”唐骥冉在他臉頰邊上偷了個吻，把他按下坐好，自己也乖巧地在他旁邊招呼他吃飯。

魏聞非沒有動筷子：“不是說了不用過來麽？”

唐骥冉一愣，半是撒嬌半是抱怨地說：“我不過來？我不過來你晚飯都沒得吃。”見魏聞非還是沒有什麽表情，他過來抱他：“我感覺好久都沒跟你一起在這裏睡了，真想你。”魏聞非頓了頓，最終還是掰開他的手：“唐骥冉。”

“嗯？”

“以後不要來我這裏了。”

唐骥冉半天沒反應過來，幹巴巴地問：“你要搬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