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蕭靖之的匕首刺中楚北渚後又回身去拉缰繩,楚北渚落下來時随手一抓竟是抓到了馬尾,蕭靖之的馬似乎是吃痛,開始拼命往前跑,楚北渚死死地抓着馬尾,被馬拖行着往前走。
雖然草地看上去柔軟,但其中夾雜着許許多多的砂礫和石子,楚北渚背朝着地面被拖行,只覺得褲子很快被磨破,然後雙腿的後側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磨掉了一層皮。
楚北渚咬着牙松開了右手,嘗試着在左臂上掏出匕首,但一松手,他身體就開始不穩,随着馬的颠簸也跟着晃來晃去。
楚北渚忍着被拖行的疼痛掏出了一把匕首,舉着匕首朝後刺去,連刺了三四下都沒刺中,反而被馬蹄踢中了手臂,匕首差一絲就飛了出去。
楚北渚隐約中似乎聽到了蕭靖之的一聲冷笑,但他又覺得是自己聽錯了,索性也不去管,只顧着想用匕首砍傷馬腿。
蕭靖之氣定神閑地騎着馬,似乎是覺得受了重傷還被拖了這麽久,過不了一會兒楚北渚就要放棄了。
楚北渚确實已經到了極限,但他仍在堅持,他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試圖找到馬奔跑的節奏。
已經不知走了多遠,直到楚北渚的雙腿已經沒了一點知覺,他才感覺到匕首劃到了一處實物上,随後蕭靖之坐下的馬慘烈地嘶鳴了一聲,然後重重地倒了下去,将蕭靖之甩了下來。
蕭靖之被甩得七葷八素,卻也趕緊反應過來,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前跑。
楚北渚想着成敗在此一舉,也邁開步子追了上去,他如同困獸一般,根本不顧身上的傷,仍舊提起腿奔跑着。
蕭靖之摔下來的一下似乎也是摔斷了腿,他一瘸一拐地竟比楚北渚還慢上一些。
追了一裏地,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了。楚北渚用盡全力将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匕首破風飛出去,但因為兩人的動作都在移動,因此還是偏了一點,刺到了蕭靖之的肩膀。
但蕭靖之在力道的沖擊之下摔倒在地,楚北渚趁此機會追了上去,将匕首拔了出來又刺向他的心口。
蕭靖之也不會坐以待斃,也拿着匕首回擊,此時兩人誰也不占上風,誰都沒什麽力氣,剩下的都是對求生的信念,他們的搏鬥已經不帶什麽技巧,因此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看上去像是小孩子打架。
楚北渚根本不去躲避,也不管身上多了多少傷口,只想着殺死眼前的人。
蕭靖之因為始終在躲着楚北渚匕首,所以看上去比他好了很多,就在他看好位置将匕首重重地刺向楚北渚的頸邊時,楚北渚竟然移開了,但匕首沒有刺空,反而刺進了楚北渚的肩胛骨中。
蕭靖之想把匕首□□時,卻已經是晚了,因為匕首卡在了楚北渚的肩骨中。
這一刻楚北渚想了許多,他想起在宮中逃脫追殺的時候,自己便是用身體接了一箭,借着這個沖力将身體送上了樓頂,那麽現在是否可以采用同樣的招數。
這樣想着,他也這樣做了,他可以讓蕭靖之的匕首刺進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忍着劇烈的疼痛,肩膀肌肉猛地收縮,便将匕首緊緊地卡在了裏面。
蕭靖之顯然甚少和人對戰,因此驟然失去匕首,便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顯然是呆愣了一下,但就在他愣住的工夫,楚北渚的匕首已然刺了下去。
匕首先是刺進他的喉管,然後又向旁邊劃開豁口,刺穿了半條脖子。
這下蕭靖之的四肢都軟了下去,鮮血從頸部汩汩湧出,血液中又夾雜着從喉管中冒出的氣體,氣泡在血液中翻湧,像是血液正在沸騰。
蕭靖之的眼中滿是驚恐,他直勾勾地望着楚北渚,卻又從口鼻中冒出血沫,時不時嗆上一口,十分駭人。
但楚北渚也倒了下來,他就倒在了蕭靖之身邊,肩膀還插着一把匕首。
蕭靖之在一旁垂死掙紮,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他才漸漸斷了氣,而楚北渚本想給他補上一刀,卻連這樣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看着他在痛苦中掙紮。
臨死前,蕭靖之看着楚北渚,似乎是想說點什麽的,但他的咽喉已經都被血液堵住,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楚北渚感覺到自己的血在流淌,像是生命也随着流走了,他躺在草地上,全身上下無處不疼。
或許自己今天也要死在這裏了,楚北渚想到,可是上一封信中他還答應盛衡,如果這個月仗還沒打完,他就回去一趟,現在算來,自從來到這邊,他們已經是半年沒有見面了。
楚北渚突然有點想流淚,在這一刻他開始瘋狂思念盛衡,這份思念是他從未體驗過的,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是不是死後幾年,甚至用不了幾年,盛衡便會找到新一個愛人,也對那人說着“我對你是真心的”,與那人同吃同住,甜甜蜜蜜。
而那時的自己呢?已經化為了一堆枯骨,被深埋在地上,與蟲蟻為伴。
想到這裏,楚北渚竟莫名有些憤怒,他承認自己不甘心,也承認自己不想死,他開始有些後悔了,後悔為何非要逞能追來,後悔為什麽要來塞北打仗,後悔為什麽在武昌府時要救下盛衡。
“北渚!北渚真的是你!”
楚北渚眼前蒙了一層淚水,看什麽都模模糊糊,他只能看見隐約中有一個人影向他奔來,然後跪在了他身旁。
楚北渚沒看清這人是誰,直到他開口才聽出來,竟然是程肅的聲音。
程肅語氣焦急,看着楚北渚滿身的傷,不知道該去扶他的哪裏。
“程監軍,是你啊……”楚北渚有氣無力地說道。
程肅用力點點頭:“是我,你先別動,我先把刀□□。”
楚北渚沒說話,就當是默認了,程肅手下有些顫抖,他不知道碰了哪裏,引得楚北渚冷顫了一下,他瞬間停下了動作,不敢再動。
但等楚北渚平靜下來,他再上手去動的時候,楚北渚又是疼痛地顫抖了一下。
程肅想着大概他渾身上下都有傷,也不去看楚北渚痛苦的表情了,手下一用力就把卡在他肩頭的匕首拔了出來。
楚北渚疼得大汗淋漓,程肅看得也心疼,但手下動作仍舊不停,他一手壓着傷口止血,用牙齒咬下來一條衣襟,然後給楚北渚纏在了肩上,勉強起到一點止血的功效,随後他又效仿剛才,将楚北渚兩個出血多的傷口的纏上了。
楚北渚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任由程肅擺布,等程肅将他的傷口都包紮好,他問道:“你要帶我回去嗎?”
程肅愣了一下:“我當然是要帶你回去啊?不然我來做什麽?”
楚北渚“哦”了一聲,然後說道:“我要是死在半路上……”
“你胡說什麽?”程肅吼了一聲,然後堅定地說道:“你不會死的,我答應你,你絕對不會死。”
程肅騎了馬來,但楚北渚顯然自己無法上馬,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抱起楚北渚,将他放到了馬背上。
楚北渚躺趴在馬背上,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因此程肅也不敢讓馬跑起來,只能自己在下面牽着缰繩慢慢走。
這個速度減少了許多的颠簸,楚北渚的傷口仍然疼痛,但卻并非難以忍受,他看着程肅的背影,問道:“程監軍,你是怎麽找過來的?”
程肅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在地上拖了那麽長的血跡,瞎子也看到了。”
楚北渚回想了一下,他确實拽着馬尾巴被拖行了很久,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多謝你了。”
程肅沒說話,但楚北渚知道他不高興了,他欲言又止了一會兒,但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口:“程肅,我不值得你這樣的。”
“你說什麽?”程肅不知是真沒聽到還是裝沒聽到,“什麽不值得?”
楚北渚沒再說話,他知道程肅若是願意懂自然會懂。
楚北渚一句話讓兩人之間冷了下來,然後誰也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