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楚北渚耐着性子繼續往下看,發現事情後來的轉折開始變得奇怪,因為有龍陽之好的人甚少,因此大理寺對這案子十分重視,馬上将管家帶回來詢問,經過一番查證,管家這幾天根本沒有離開王家的宅子,因此沒有機會将人扔到護城河裏去,所以大理寺只能将他放了。
但與此同時,王家夫人在獄中自殺了,此時她并未被定罪,但是也沒有洗清嫌疑,她自盡時沒有留下遺言或是遺囑,因此誰也不知她為何選擇了這條路,但此時大家也更為相信她是畏罪自殺。
而就在這時,蕭靖之突然派了飛龍衛去王家,稱王家很可能又要有禍事,結果飛龍衛到達王家時,管家正拿着一把大刀在砍殺王家老二,王家老二身中數刀,被飛龍衛救下來時已經奄奄一息了。
這下事情總算真相大白,王家老大是被王家老二所殺,起因是王家老二和他的嫂子有私情,便想學那西門慶将王家老大殺掉了事,老大媳婦未直接參與進來,但是卻一直對此事知情,因此在獄中承受不住心裏壓力而自殺。但是王家老大同時與管家有着龍陽之好,管家抓不到老二弑兄的證據,迫不得已只能自己出手替情人報仇雪恨。
這件事情到這裏就算是落幕了,最終王家老二也死了,管家也下了大獄,最終也在獄中自盡,至此一家人也算是在陰曹地府相見了。
楚北渚看完了這個案子,還确實發現了一些問題,他對陳揚說:“這個案子有些奇怪,有些本末倒置,似乎該詳細些的地方語焉不詳,該一筆帶過的地方又濃墨描寫。”
楚北渚指着一處說道:“這裏,說蕭靖之發現了端倪,判斷出人是王家老二殺的,案卷上只提了一句說是在老大媳婦的身上發現了王家老二送的東西,因此判斷他們有私情,這點就很奇怪。”
陳揚趕緊接道:“沒錯,這個地方只要是個會查案的人都能發現,不像前面的鞋底和開膛驗胃,是蕭靖之能單獨出風頭的。”
楚北渚點點頭,示意自己也是這個想法:“還有便是,這一切太水到渠成了,留給蕭靖之展示的地方太多了,因此十分引人懷疑。”
陳揚卻突然神秘起來,他湊近了一些,低聲跟楚北渚說道:“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候在下已經在大理寺了供職了,因此有機會看到這些人的屍身,那王家老大和管家之間并無龍陽之好。”
楚北渚震驚地看向陳揚,因為若是兩人之間并無龍陽之後,那麽整個案子立足的基礎就不成立了,所有的推斷都變成了空中樓閣。楚北渚問陳揚:“這你是如何判斷的?”
陳揚原本正常的臉色漲得通紅:“在下知道,有龍陽之好的人,那處會較正常人松弛一些,而且也會有其他的不同。”
楚北渚瞬間反應過來陳揚說的那處是哪處,他也尴尬了一下,說道:“所有你讓我看了這些又如何?”
陳揚猶豫地說:“在下懷疑,這整個護城河浮屍案,都是特意設計出來的,為了讓蕭靖之凸顯出來。”
陳揚這樣的懷疑,在經過前面一長串的鋪墊後顯得有理有據,但這讓楚北渚隐隐有些不舒服,就像是陳揚刻意為他設了個局,将他一步步引進來一樣。
楚北渚不悅的申請自然沒有逃過陳揚的眼睛,他連忙解釋道:“在下不敢欺瞞楚大俠,但實在是無人可求,在下一名小小的寺正,人微言輕,況且這個案子中若是沒有大理寺的配合……”
楚北渚明白陳揚的用意了,這起浮屍案,若是按照兩人的推斷來說,當有大理寺中人的配合,因此陳揚不敢将這件事公之于衆,而是私下告訴了楚北渚。
楚北渚看着陳揚:“所以呢?”
陳揚這時反而沒有當初的堅定了:“在下想請楚大俠将此事告知……告知陛下。”
楚北渚看着眼前的人,陳揚大概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樣子,長得有些苦相,眼角嘴角都是向下撇的,這樣的長相不是很給他好感,此時他眼神堅定,看着楚北渚,似乎眼前的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很抱歉,我不能幫你。”楚北渚看着他的眼神,陳揚雖然堅定,但楚北渚比他更堅定。
陳揚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力氣,他嗫嚅道:“楚大俠……”
“不過我可以幫你告知飛龍衛。”
“這……這!”陳揚在瞬間從希望到絕望再到驚喜,“多謝楚大俠!謝謝楚大俠!”
楚北渚依舊沒有表情,他語氣平淡:“但也請……”
“明白明白明白!”楚北渚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陳揚打斷:“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楚北渚雖然不懂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但是他也不傻,他現在住在宮中這件事知道的人有限,尤其是在文官中更是鮮有人知,若是讓朝臣們知道他終日與盛衡同吃同住,說不定要被罵死。
現在陳揚不知從哪得知他與陛下能說上話,便想通過他給盛衡遞話,若是他今日幫忙說了,明日後日便會有成千上萬的人找到他,想要通過他和盛衡說事情。
但同時,楚北渚也知道陳揚發現的這件事事關重大,他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就是告知柳無意,如果柳無意選擇告訴盛衡,那和他就沒有關系了。
這樣想着,楚北渚也知道不能直接前去飛龍衛,而是要找個更好的機會。從大理寺出來時,正午已經過了,齊明軒以為他早就離開了,而陳揚自己還正陷入又驚又喜的癫狂中,自然沒人想起來要管他一頓飯,再加上他答應過盛衡以後下午都在,索性直接回了宮。
冬至知道他今日要去大理寺,因此特意給他留了飯,楚北渚回到小耳房時,冬至将扣起來的飯菜拿出來,招呼他:“楚公子快吃,還熱乎着。”
楚北渚确實也餓了,剛要動筷子,盛衡就派人将他叫了過去,楚北渚無奈地看着那小宦官:“公公能等我用完午膳嗎?”
“公子這……陛下那邊也為您留了膳。”小宦官一臉為難。
盛衡留的飯和冬至留的飯,楚北渚完全不用思考,給了冬至一個抱歉的眼神,就跟着去了晏清宮。
來到晏清宮後,楚北渚覺得巧合這個東西真的讓人難以置信,因為柳無意也在宮中。
柳無意被盛衡賜了膳,這對臣子來說是天大的恩賜了,但柳無意始終戰戰兢兢,這次辦事不利,回京後盛衡沒有責罰也沒有賞賜,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楚北渚進來時,晏清宮中的氣氛有些尴尬,柳無意猜不透盛衡的想法,想說話又不敢,盛衡更像是刻意晾着柳無意。
“柳指揮使,”楚北渚打了招呼,“正巧在下想找指揮使。”
柳無意對盛衡和楚北渚的關系十分清楚,因此他看盛衡沒說話,也不敢自己答應。
楚北渚看了盛衡一眼:“今日在大理寺聽見一段故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盛衡從楚北渚進來時,臉上的表情就由陰轉晴:“那你和柳卿說,朕只聽着便是了。”
楚北渚将陳揚和他說的內容,以及他看到的卷宗簡略地講了一遍,柳無意聽完又驚又駭,同時還在感慨,楚北渚的心眼一點也不少。
他不私下和盛衡說,也不單獨和柳無意說,而是當着盛衡的面将這件事講清楚,所以結果是,他按照答應陳揚的将這件事和柳無意講了,盛衡“碰巧”聽見了,那麽柳無意不辦也得辦。
“柳愛卿如何看?”盛衡問道。
柳無意心裏苦,他還能如何看?本身蕭靖之就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這個案子更是他信任蕭靖之的開始,現在陳揚發現這個案子另有隐情,這不就是直接在打柳無意的臉,雖然柳無意最近天天被打臉已經債多不壓身,但楚北渚仍擔心他會将這件事壓下來,現在盛衡也聽到事情始末,柳無意自然要繼續自己打自己的臉。
其實幾人都明白,這個案子就算是一手編織出來的,也不一定說明大理寺內部就有白蓮教的卧底,但是卻不得不查,大梁已經禁不起內部的蛀蝕,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進行徹查,沒查出來當然是最好的,但誰也不能冒着萬一的風險。
“臣定将此事徹查到底。”柳無意咬着牙說。
盛衡點點頭,顯得很滿意:“這件事你不用親自做,可以交給下面可靠的人,但不要涉及太廣。”
柳無意明白盛衡的意思,盛衡剛教給他給褚宗達将軍翻案的事情,現在盛衡說不用他親自做,柳無意感覺自己的脫發能少一點點。
送走了柳無意,盛衡一把将楚北渚拉過來,讓他坐在腿上。
“昨日剛說你單純,今日就發現你有這麽多心眼,還真是小瞧了你。”
楚北渚大言不慚:“沒錯,你小瞧我的地方還不止這些。”
“那我問你,為什麽這幾日晚上都睡不好?”
楚北渚先是一愣,他這幾日的夢裏有出現了熟悉的場景,他曾殺過的人紛紛前來向他尋仇,在此之前,他很久都不曾犯過,因此他以為自己已經痊愈了,但最近又出現了症狀打醒了他。
楚北渚不知道盛衡如何發現他睡不着的,他努力裝出無事的樣子:“可能是喝茶喝多了吧。”
盛衡的眼中晦暗不明,看上去不相信楚北渚的話:“那睡前就少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