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楚北渚照例在內五龍橋與盛銜會面,盛銜經過這一段時間,對楚北渚的敵意少了很多,也稍微熟了起來,見到楚北渚懷中鼓鼓囊囊,好奇地問道:“皇嫂,你這懷中是什麽?”
沒錯,現在盛銜對楚北渚的稱呼已經是皇嫂了,但是這個稱呼只是私下叫一叫,還是被盛衡半強迫着叫的,但盛銜和楚北渚都是敢怒不敢言。
只見楚北渚懷中的鼓包先是動了動,随後一只毛絨絨的耳朵探了出來,楚北渚不得不将兔子整個掏了出來,拿給盛銜。
盛銜接了過來,覺得這只兔子愈發眼熟:“這不是皇兄的那只兔子?”
“是嗎?”
“是啊是啊,”盛銜小孩子心性,也對這類小動物喜歡得不行,“昨日我在晏清宮時,皇兄可一直捧着他玩。”
楚北渚心下了然,對盛衡的幼稚十分無語,感覺他在做一個帝王之餘,偶爾也有些像是小孩子。
這邊楚北渚帶着兔子就去了五軍營,他自顧自訓練,自然就将那兔子放到了地上,卻沒想到兔子本是膽小的動物,見到上百人又是喊殺又是舞蹈弄棒,當即吓得就刨起了土。
因此嚴肅的訓練中,只見一個垂着耳朵的土黃色的兔子,在校場上瘋跑着,兔子受驚時跑起來十分快,像一陣兔風一樣,然後他找到一個角落就開始刨了起來,這刨兩下,那刨兩下,但校場上的土早已經被踩實了,它一只養尊處優的小兔子哪裏刨得動,于是又像一陣兔風一樣跑起來。
楚北渚訓練時專注心無旁骛,因此當他注意到哪裏不對時,小小兔子已經掀起了大大的風浪,校場人衆人都無心訓練,只想看着小兔子刨土跑步,也是因為這兔子的耳朵過于吸引人,它不動的時候,耳朵是垂着的,像是一條狗的樣子,而跑起來耳朵一上一下地飄在身後。
楚北渚眼疾手快地在兔子跑過的路上攔截了它,将它抱在懷裏,而程肅看衆人已經無心訓練,索性喊了一個休息。
新兵們頓時又将楚北渚圍了起來,這幾日楚北渚已經習慣這種場面了,現在十分游刃有餘。最初他被圍攻的時候,聽着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好,但現在他明白了,他只需要坐着不動,自然會有人幫他說話。
“楚教頭您這個是只兔子?”
“您這個兔子為啥耳朵是垂下來的?”
“您這個兔子挺肥啊,但給咱這些人加餐也不夠啊。”
很快便有人回道:“這兔子就是這樣的品種,沒見識了吧。”
還有盛銜的聲音傳來:“這可是皇兄的賞賜,禦獸監中養出來的,誰敢吃它?”
新兵們大多也是農家的孩子,家中養了雞鴨豬牛之類的畜生,要麽是為了吃肉吃蛋,要麽是為了犁地幹活看家護院,又哪有人家專門當做寵物來養,但又聽着這是陛下賞賜的,誰也不敢再提吃掉它的事情。
很快,兔子取代了楚北渚成為了最受歡迎的,禦獸監養出來的兔子皮毛十分好,就連盛衡都有些愛不釋手,更何況這些士兵,程肅索性喊了一個休息,讓衆人排隊比武,誰贏到最後誰就有資格摸一摸兔子。
楚北渚看着衆人無語得很,一群大小夥子一個個都不如盛銜成熟。
程肅坐到了楚北渚身邊,笑看着這些人。
楚北渚正拿着水袋小口喝水,他先是喝一口水,然後在嘴裏含着,含到和體溫一樣的溫度才緩緩咽下去。
程肅竟就這樣看着楚北渚喝水的樣子,一口接着一口,他很少見到喝水都能這般斯文的人,軍隊裏都是大老粗,拿起水壺就直接往裏灌,都知道運動後大口喝水不好,但也沒人聽。
“楚教頭家中可是讀書人?”程肅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來。
楚北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并非。”
程肅也知道自己這問題問得奇怪,因此不再說話,在心裏罵自己一句,讓你多嘴。
楚北渚已經不再喝水了,可是程肅依舊在用餘光看着他,看着汗珠從楚北渚的側臉逐漸滑下,都是汗水,那些老粗的汗就是臭汗,而楚北渚連流汗都讓人賞心悅目。
程肅想,可能是見過了滿身肌肉的人,見到了一個單薄的人覺得怎麽看都好看。
楚北渚當然沒錯過程肅的視線,實際上就連他不停地用餘光掃着他,他都一清二楚,他不知道程肅心裏想着什麽,但他卻有一個念頭揮之不去。
“程教頭,你們午後練武的時候,我能跟着學嗎?”
“啊?啊!”程肅偷看突然被人打斷還有些慌張,“好啊!好!就是不知楚教頭想學什麽?”
“都行,程教頭教他們什麽,我跟着學便好,就是想學學長兵器。”
程肅沉吟了一下:“那楚教頭不若學□□,槍較矛輕了一些,而且更加靈活,應當更适合楚教頭,在下願意單獨教導楚教頭槍法。”
楚北渚也不拒絕,有人單獨教自然好得多,而且看程肅的樣子應當也會認真教導:“那就提前謝過程教頭了。”
“那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今日便開始。”程肅說道。
楚北渚看着還在搶着摸兔子的人,想這種比武式訓練看上去也是不錯,因此點頭答應了。
只是可憐了小兔子,被殘忍地當做了彩頭。
程肅給楚北渚拿來了一杆普通的矛槍:“楚教頭先用這個試試,待初步學成,在下為您拿一些其他槍,您可以多嘗試。”
楚北渚接過來說道:“程教頭不必如此客氣,你我直接姓名相稱便好。”武将不同文官,互相之間不以字相稱,直接稱呼名字不算冒犯。
程肅先是教給了楚北渚紮、刺、圈、攔等一些基本技法,這些都是學習□□的基礎,也與長矛的用法類似。
楚北渚從小便被贊譽為“于習武之道極有天賦”,作為褚将軍的獨生子,他因此也受到了極大的關注,在進入梨雨堂之後,鬼手雖對他極為嚴厲,但也不得不承認,他于習武上是不世出的天才,一點就透,一撥即通,實在是難得。
因此程肅幾乎是簡單一個示範,楚北渚就能完全掌握,且能舉一反三,動作銜接連貫,程肅喜不自勝,就差将所有人叫到一起看看別人家的習武是怎樣的。
但楚北渚卻毫無喜悅之情,他甚至對自己的表現十分不滿,這也怪梨雨堂對堂中之人的态度。
梨雨堂培養的是為堂中掙錢的殺手,誰管你基礎紮實,武功路數,能殺人就是好的,而在不能出任務之前的培養期,都是梨雨堂在倒貼錢,因此更是追求速成,越快出師越好。
但在軍營中,教頭多為正經習武之人,因此講究循序漸進打牢基礎,再加上這些兵都出身農家,很多人理解能力有限,又大字不識一個,所以兩三天能學會一招兩式已經是不錯了。
程肅本來在習武上也是有天賦,但是做教頭久了,再看到楚北渚學習的速度,只覺得自己平日裏教的士兵都是蠢笨如豬。
楚北渚只用了一下午,便将所有人的進度都比了下去。
楚北渚對自己重新開始學武這件事十分上心,他既然一心想遠離殺手的生活,那成天拿着兩把匕首也就不太合适,但盛衡已經徹底忍不了了。
這日盛銜下午來到晏清宮便覺得氣氛不對,盛衡板着一張臉,地上還有一個剛摔碎的杯子,小宦官們不敢進來收拾,因此任一地碎片躺在那裏。
盛銜雖然還是怕盛衡的,但他最近在學習上用了心,盛衡看着也欣慰,甚少訓斥他,而且再不濟他也是個主子,這等奴才們不敢進去的時候,也只有他能進去看看,于是盛銜硬着頭皮進去了。
盛衡雖然摔了杯子,但盛銜一看便知,他實際上沒有大動肝火,只是一時氣不順,又無處可發,只能在這生悶氣,盛銜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皇兄又是因為皇嫂生氣了。
這回盛銜倒是猜對了,盛衡甫一聽到人來報,說是楚北渚在和程肅習武,他倒是覺得沒什麽,但後來越想越不對,想着程肅這小子對楚北渚說不定有意,又想着但習武這件事是楚北渚主動提出來的。
他仔細想了想這幾天飛龍衛的彙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感覺程肅對楚北渚确實像是有意的樣子,但他也知道自己有些亂吃飛醋,因此不敢和楚北渚說,只能自己在這摔杯子。
“皇兄這是怎麽了?”盛銜腿也有些發抖,但是面上不能露怯,畢竟他可是被一衆太監寄予厚望的。
盛衡指着椅子讓他,看上去是要長談。
盛銜顫顫巍巍地坐了下來,盛衡強忍住自己的不爽,溫和地問道盛銜:“銜兒最近習武可有收獲?”
盛衡最近對盛銜實行的是打擊教育,即以批評為主,因此看到盛衡臉上的笑容,盛銜緊張得很,他癟癟嘴:“皇兄……您有事就問吧。”
盛衡也知道自己不擅長溫情的,索性開門見山:“朕想知道,北渚和那程肅有沒有過分親近之舉。”
盛銜眼睛瞪得像銅鈴大,漸漸張大了嘴:“啊?皇兄你說啥?”
盛衡意識到自己這話問得有問題:“朕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據你觀察,程肅對北渚是不是有意。”
“依臣弟看,”盛銜咽了咽口水,像是要上刑場,“皇兄您有點魔怔了,皇嫂和誰多說兩句話,您都覺得有問題。”
盛衡還以為他要說什麽驚人之語,本來正認真地聽着,聞言他擡起腳就踢了過去:“你個小兔崽子。”
但盛銜早有準備,在盛衡擡腳之前就連滾帶爬跑了出去:“皇兄息怒,臣弟叫崔公公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