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今日盛衡一整日都在前朝,早朝下朝後有當即加了一個小朝會,直到中午間才散朝,又留個幾名大臣賜了膳,下午又是接見大臣,賜膳,直到晚間才回到了晏清宮。
盛衡一整天都面容嚴肅,回到後宮則徹底不加掩飾,臉色比平時難看了很多。崔安海在盛衡回晏清宮的路上,連忙派了小宦官小福将楚北渚叫去了書房。
小福受崔安海囑托,立志要在盛衡回到晏清宮之前将楚北渚帶到,因此一路小跑到耳房之後,氣喘籲籲地敲門。
楚北渚今日訓練十分疲憊,已經睡下了,在得罪楚北渚和盛衡的黑臉之間,小福沒有任何猶豫,讓冬至叫醒了楚北渚。
楚北渚睡眠極淺,在小福敲門的時候便已經醒過來,他不緊不慢地穿好衣服,就着涼水洗了把臉。
小福急得直跳腳:“公子您快着點啊。”
楚北渚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茅廁出門左轉。”
小福快要哭出來了:“公子您別拿奴才打趣了。”
楚北渚在最外面加了一件披風:“走吧。”
小福領着楚北渚匆匆來到晏清宮,仍是比盛衡晚了一步,盛衡正在龍床邊坐着,連每晚睡前例行的讀書都沒看。
看到他進來時,盛衡驚訝了一下:“北渚怎麽來了?”
楚北渚剛進來時,崔安海就領着殿內的衆人退了出去,現在殿內只有他二人,楚北渚坐到了盛衡身邊,他不說是崔安海派人叫他來的,而是說道:“今日腿好了。”
盛衡的表現像是自己的身體好了起來,他掀起楚北渚的披風,輕輕捏了捏他的傷腿:“真的好了?”
楚北渚點點頭:“沒錯,已經大好了。”
盛衡看着他的腿,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貝一樣:“我不能偏信你的話,明日要找鄭太醫問問。”
楚北渚偏着頭,看向盛衡:“子樞可是已經禁欲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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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衡原本正要躺下,卻突然站了起來:“誰教給你的?”他原本就陰沉的表情此時更加可怖。
楚北渚露出疑惑的表情,也跟着站了起來:“沒有誰教給我,這原就是我的本分。”
卻沒想到盛衡勃然大怒:“這算個屁的本分。”他朝着楚北渚喊了一句,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該朝他發怒,于是朝着門外喊:“崔安海,給我滾進來。”
崔安海一直在門外注意着裏面的動靜,聽到盛衡發怒,連忙推門進來,還沒走到盛衡面前,便聽到盛衡的吼聲:“你好大的膽子。”
崔安海腿一軟,遠遠地就跪了下來,膝行到盛衡面前,楚北渚知道盛衡動了真怒,也跟着跪了下來。
盛衡又轉過來對着楚北渚吼:“誰讓你跪了,給我站起來。”
楚北渚還沒站起來,崔安海磕着頭說:“陛下,陛下贖罪啊,是老奴自作主張,看您今日心情不好,便叫楚公子過來的。”
盛衡氣得想給崔安海一腳,但看到他可憐兮兮的樣子便又收回了腳,指着他問道:“你們把他當什麽了?嗯?說啊。”
崔安海自然不敢答話,俯身在地上也不敢擡頭。
“你們把朕的話,通通都當做耳旁風,是不是?”
“奴才不敢,不敢,陛下的旨意老奴謹記在心。”
盛衡冷笑了一聲:“謹記在心?這就是你們的謹記在心?朕說了,北渚是朕的友人,你們呢?你們把他當做什麽?”
崔安海還想說話,盛衡卻不耐煩聽:“滾出去,統統給朕滾出去。”
崔安海不敢再為自己辯解,膝行着倒退出去,楚北渚緊跟着也要出去,盛衡氣得頭腦發熱:“誰讓你出去了,滾回來。”
楚北渚又乖乖站住了,而崔安海從滾進來到滾出去,前後只不過隔了三句話的工夫,現在殿內仍是他們二人。
盛衡一把拉起楚北渚的手,讓他坐在床邊:“你把自己當什麽了?”楚北渚感覺盛衡幾乎控制不住憤怒,就要伸手打人時,但他又放開了楚北渚在殿內走來走去,平複着自己的心情。
“我對你的心意都喂狗了嗎?你居然自己把自己當成個男寵。”
此時楚北渚的內心五味雜陳,他有些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他原以為盛衡只是将他當成男寵,想着能借此機會與盛衡在一起一段時間,反而是自己賺了。
但現在盛衡的暴躁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想到盛衡對他的感情已經超過了一個普通的男寵,他便開始無措起來,因為楚北渚知道,他遠遠配不上盛衡的情意。
楚北渚不安地坐在床邊,看着盛衡怒氣沖沖的身影,他小聲說道:“抱歉。”
盛衡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北渚,我真的無法讓人信任嗎?”
楚北渚搖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是我的問題。”
盛衡抱住了他:“我這一生沒有喜歡過什麽人,你是第一個,因此我做的不夠好,不夠多,你多給我幾個機會,好嗎?”
楚北渚猶豫了許久,還是将手搭到了盛衡的手背上:“子樞,你做的已經夠了,只是我不适應,不适應接受別人的好意,所以才誤會了你。”
盛衡手下力道很重,緊緊地抱着楚北渚,将頭埋在他的頸間,這下楚北渚終于體會到,盛衡真的承擔了太多了壓力。他知道楚北渚的身份和個性,因此在楚北渚面前往往是更加強勢和自信,但此時的他無所顧忌地露出了無助的一面。
楚北渚也将頭稍稍偏過去,兩人互相依靠着,楚北渚輕聲問道:“要睡了嗎,已經很晚了。”
盛衡輕輕搖了搖頭,頭頂在楚北渚的頸邊蹭了蹭:“不要,明日沒有朝會,不早起。”
楚北渚在心底笑了,盛衡現在的樣子就像只撒嬌的大貓,黏人的狠,但楚北渚自己也不禁沉迷在當下的氣氛中:“那子樞有什麽煩心事?”
盛衡掐着眉心,站了起來,負手走到窗邊,将留着縫隙的窗戶徹底關上,但又站在了窗前。
“颍州布政使一家,依舊是按律判的。”
楚北渚靜靜地聽着,并不發表自己的觀點。
盛衡自顧自地說着:“我何嘗不知他有苦衷,他妻兒被擄,迫不得已委身于白蓮教。”
楚北渚先是“嗯”了一聲,然後又接了一句:“國有國法,子樞不必過分自責。”
“但我沒有辦法,今日因為他有苦衷,便赦免謀反大罪,明日參與謀反的人豈不是都可以聲稱自己有苦衷。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衷,大梁的謀反之人豈非層出不窮。”
楚北渚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罪犯誠然有諸多的苦楚,但犯律事實既定,法不容情是常理,法外開恩則需更加謹慎,他輕聲說道:“我明白。”
盛衡的眼神中帶了許多的苦楚:“白蓮教這一案中,處死了很多很多人,我知其中有人是無辜被牽連,但謀反大事,寧可錯過三千,不可放過一個。”
盛衡又嘆了口氣:“不知這些無辜之人,化為鬼魂是否會來找朕複仇。”
楚北渚看着盛衡痛苦的樣子,心裏也有些許不忍,他做殺手的這十年中,殺害了許多無辜之人,但他這十年殺人的總和,也不及盛衡這一次多。他知道此時盛衡的內心定是萬分沮喪,人非草木,一名無辜之人的喪生,就會毀掉一個家庭,若百人無辜而死,就會有千人悲痛萬分。
“蕭靖之尚逍遙法外,白蓮教真正的首腦還不得而知,他們自稱手中有前朝血脈之人,也無從得證。每日每夜我都如同頭頂懸劍,時刻無法放心。”
楚北渚看着眼前高大的帝王,屋內的燭火昏暗,襯得他臉色晦暗,但楚北渚看見了他隐忍着極大的痛苦。
于是他走上前去,從正面擁住了盛衡,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如今明白了,帝王之術,便是讓自己痛苦。”
盛衡被楚北渚逗笑了,回抱住他:“還是北渚懂我。”
楚北渚聲音悶悶的:“是啊,我比子樞的痛苦早了幾年。”
盛衡用力抱着楚北渚,像是兩人溺水的人成為了彼此的枯木。仿佛就在此時,楚北渚的眼前一片光明,他和盛衡之間越親密,他就越能得到救贖。
“我有個不情之請。”楚北渚将臉埋在盛衡胸口。
盛衡先是驚訝于楚北渚動作的親密,随後說道:“說來聽聽。”
楚北渚小聲說:“我的腿已經大好了。”
“我知道啊,剛你就說了……”盛衡先是想着楚北渚早已經說過了,随後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手掌捏着楚北渚的雙肩,眼神幾乎要冒出火來:“北渚,”盛衡咽了一下口水,“你确定?”
楚北渚點頭只點了一半,就被盛衡突然吻住,盛衡的雙手是火熱的,吻也是火熱的,而楚北渚的雙唇冰涼,兩人唇齒相交間,楚北渚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他前半生的歡樂便都在此處了。
而盛衡也沉迷在這個吻裏,楚北渚冰涼的唇瓣觸感極好,這不是他吻過的第一個人,但卻是第一個讓他欲罷不能的人。
盛衡手掌劃過楚北渚的背,來到了前方,試圖解開他的衣帶,但卻被楚北渚一把握住。
盛衡用眼神問“怎麽了”,楚北渚堅定地握着自己的衣帶,搖了搖頭。
盛衡卻有無比的耐心:“乖,讓我看看。”
楚北渚低聲說:“有很多傷。”他說着竟要越過衣服,去解自己的褲帶。
盛衡倒吸了一口氣,笑着說道:“小後生,這麽浪嗎?”
楚北渚被他說得滿臉通紅,握住衣帶的手稍微松了一下。盛衡掌握好時機,一把拉開,順勢脫下了楚北渚的衣袍。
只見入目便是肋骨處猙獰的傷痕,從肋側彎曲延伸至身體前方,像一條醜陋的長蛇盤踞在身上。此外還有許多鞭傷刀傷盤踞在身體上,本該是驚人的,但都被肋骨處的傷痕奪去了視線。
楚北渚自己攏上了衣服:“真的很醜。”
“沒有,不醜,”盛衡捧着楚北渚的臉,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你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