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視若珍寶13
“大伯之前來找過我,他說只要我想做繼承人,他會支持我,會把權利從你手中搶過來。但是我拒絕了,我知道你想要帕特森家族,所以我給你,只要是我有的,我都可以給你。”
說到這裏,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止住嗓音的顫抖。
封斐銘瞳孔一縮,當初最讓他苦惱的就是沈銘烨的大伯,後來不知怎麽的,家族中這一支的反抗突然就弱了下去。
他原來以為是自己的運作起了作用,現在卻告訴他,其實是沈銘烨安撫了他的大伯?
不……這不可能,都是騙他的……
封斐銘不敢相信少年的話,因為如果相信了,這對他自己就是一個天崩地裂的沖擊。
“之前你因為家族裏的事情很煩惱,約德爾先生說只要拿出家主信物就好。聽到這句話時我真的很害怕,因為我好像把它弄丢了,我怕我給你惹麻煩。但是還好,我終于找到了。我怕你拒絕,所以瞞着你,自己去掙夠違約金,自己拿到家主信物。想在三天後,當做你的生日禮物送給你……”
看着唇色蒼白的少年,封斐銘覺得自己掌心發冷,忘了?他只是忘了?并不是不想給他,并不是暗中謀劃着奪權?
還有這幾天,他的反常竟然是這個原因嗎?封斐銘只感到自己腦中嗡嗡作響,心裏翻湧的情緒幾乎讓他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真相猝不及防像封斐銘砸了過來,他突然想到,如果少年真的從頭到尾在欺騙他,那為何他眼中的感情是那樣的真摯,之後瞞着他拿回信物的動作卻是破綻百出?
所以……錯的……一直是他?是他硬生生的掐斷了自己心中萌芽的感情?
“做這些,沒有其他理由,因為我喜歡你,所以只要是我能給的,我都想給你……”
說到這裏,少年的聲線終于顫抖了一下:“你對我那麽好,我一直以為你也是喜歡我的,只是和我一樣,因為我的婚約……”
不……他想解釋他是喜歡少年的,他看着少年為他表演茶藝,看着少年對他露出全心全意信任的笑容時,其實他是動心的!
但封斐銘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因為他這點虛僞的喜歡哪裏值得說出口?
“我沒想到,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在我給你準備生日禮物的時候……”
“你想的竟然是怎麽……殺了我……”
這句話徹底揭開了封斐銘的遮羞布,讓他自己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自私和殘忍。是的……少年說的沒錯,他充滿欣喜的給他準備生日禮物,而他卻在路上布置好了人手要殺了他!
想到這,封斐銘頓時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是疼痛,幸好……幸好……他還沒有動手。
“看來,我準備的禮物,你并不需要吧。”少年松手,任手中珍貴的盒子滾落到地板上。
封斐銘看着他朝思暮想的家主信物,碰的一聲砸在地上。盒子的卡扣被摔開,裏面的戒指崩落在地。
他該在意這個信物的,他該立刻跑上前把它撿起來,仔細看看上面有什麽破損。
但是現在這些事情封斐銘一件都不想做,他只能愣愣的看着少年眼中一直閃亮的光芒,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砰”的碎裂。
碎片似乎紮破了少年晶亮的瞳孔,讓一直盛滿了陽光的雙眸從此變得晦暗無比。
封斐銘最愛的,最讓他感到溫暖的那雙眼睛,終于不見了。
從小缺愛的封斐銘,親手将一份他最渴望的珍貴無比的愛情,摔的粉碎。
一種巨大的恐慌感在封斐銘心中升起,他看着少年轉身,心中如同被人挖空了一塊一般,痛的他整個人都要蜷縮起來。
“不……別,別走。”
少年脊背挺得筆直,步伐更是沒有因為他的挽留又一絲一毫的停頓。
看到少年這樣決絕的樣子,封斐銘卻覺得自己要瘋了。他又回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跟少年之間為數不多的溫情,那時候他們離的是那樣近,為什麽他突然就産生懷疑了呢?
他明明就心動過,他們明明有可能走向一個好的結果……
少年的背影告訴封斐銘,他一點都不軟弱,他愛得熱烈又絢麗,如同飛蛾撲火,将自己的所有都投入到這份愛情中,更是暗地裏替封斐銘承受了整個家族的壓力。
他很堅強,只是他永遠都把自己最柔軟的內裏,像封斐銘毫無保留的展開而已。
這就是沈銘烨的愛。
封斐銘想追過去,卻完全挪不動自己的腳步,他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對他說:“你不配,肮髒又自私的你,不配得到這樣的愛。”
是的,他不配。
約德爾看着明顯落寞的少年下意識的起身追了過去,但是他一出門就愣住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先他一步攬住少年的腰肢,後來更是幹脆将失魂落魄的少年打橫抱起來,大步向外走去。
那雙讓約德爾恐懼戰栗的祖母綠眸子,冷漠的掃過他。約德爾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雙眼睛傳達的威脅,和對懷中少年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父……父親……”約德爾站在那裏嗫喏出聲。
礙于亞哈斯的威懾,約德爾最終還是沒膽子追上去,心亂如麻的退回了房間。
房間內,封斐銘正跪在地上撿起那枚印有帕特森家族家徽的戒指,他不僅撿起了戒指,連在地上摔碎的盒子都仔仔細細的撿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西裝上,一塊碎片都沒有放過。
此時的封斐銘不像是那個在商場上狡詐如狐的商人,而是變回了當初那個被各家親戚推來阻去的孤兒,他抱着懷中少年留給他的最後的禮物,像是抱着自己的整個世界。
封斐銘沒有理會約德爾,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自己西裝包裹着的東西上,而後緩緩走出了這個房間。
眼看着封斐銘要離開,約德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之前少年要求自己保密的事情說了出來:“前天晚上他出去,是因為想賣劇本,結果被一個別有用心的導演騙去了維納斯。晚上我遇到了他,他懇求我不要告訴你。”
聽完約德爾的話,封斐銘整個人都搖晃了一下,似乎都要承受不住懷中重若千鈞的“禮物”。
最終,他還是站穩了,緩緩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在約德爾眼中,封斐銘的确罪有應得,所以他并沒有産生什麽同情的情緒。現在萦繞在他心中的是他父親跟沈銘烨的關系!
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為什麽那麽親密?難道是少年去維納斯的那晚?
亞哈斯将少年帶回了自己的卧室,像是捧着什麽易碎物品一般,将他輕柔的放在床上。拂開他柔軟的額發,輕聲詢問他:“還好嗎?中午到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卿雲享受着男人小心翼翼的照顧,靈魂乍然接收到世界反饋的能量,讓他現在還有點神情恍惚,剛好應了“失戀”的模樣。
少年蒼白的臉色讓亞哈斯心疼不已,他想将少年摟進懷裏好好的安撫,卻又怕自己的碰觸惹來他激烈的反應。
也許是年齡上的差距,也許是靈魂潛意識中的某些記憶,亞哈斯對待少年時不僅有屬于戀人的占有欲,更有種長輩般的呵護。
所以即使他再愛卿雲,再想擁有他,也舍不得用什麽強硬的手段。今天猝不及防讓少年接觸到傷人的真相,亞哈斯感到很抱歉。
“你之前說……東西要拿我自己來換,現在話還算數嗎?”卿雲故作可憐的扯了扯男人的袖子,一雙眼睛顯得十分無辜,“我沒有地方去了。”
亞哈斯讓少年的話弄得心疼不已,終于忍不住将人摟緊懷裏:“誰說你沒有地方去了?整個e國你想去哪裏都可以,我會永遠陪着你。再說帕特森家族永遠是你的家,該是你的東西,誰都搶不走。”
男人溫柔又霸道的話語讓卿雲心中十分熨帖,但他還是低頭扯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猶豫道:“但是我還是想回去一趟……”
亞哈斯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冷了臉色,不由挑起少年的下巴,讓他直視着自己:“他把話說成那樣,你竟然還想回去?”
“我很喜歡家裏的管家k,所有想把他帶走,不可以嗎?而且我跟你又不熟,你經常對我動手動腳的,所以我當然要有k在身邊跟着才安心。”
少年睜着一雙如同清水洗滌過的清亮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亞哈斯。
不熟?動手動腳?亞哈斯哭笑不得的同時,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封斐銘回到家中時,偌大的別墅顯得極為空曠,往常經常亮燈到深夜的窗戶,現在只是漆黑一片。
他略過面色帶着些許惶恐的傭人,直接向樓上走去,在看到少年房間洞開的大門時,封斐銘瞳孔一縮,快步走了進去打開燈。
一片空曠,那面巨大的書櫃已經不見蹤影,甚至連床上沾染着少年味道的被褥也已經被人帶走。
竟然決絕到……沒給自己留下一丁點東西嗎?
封斐銘頹廢的靠在牆上,突然他看到地上一本遺留下來的書,立刻連滾帶爬的撲了過去,好像晚上一步就會有人給他搶走似的。
這是他曾經送給少年的書,封斐銘摩擦着扉頁上少年的名字,淚水終于落下來氤氲了墨跡。
封斐銘懷抱着西裝包裹的信物和這一本書,靠在牆上哭的像個孩子。
為什麽他不能多付出一點信任?為什麽要帶着那麽多的惡意去揣測他?為什麽要等到他離開了,才開始懷念他帶來的溫暖?
沒有人能給封斐銘回答,他只能一個人承受自己所有行為帶來的惡果。
第二天,封斐銘去了公司,把自己掌權這些年來拿到手的股份全部轉給了沈銘烨,他将整個帕特森家族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第三天,封斐銘收拾東西離開了他和少年一同居住的別墅。
臨走前,封斐銘最後一次扶着熟悉的樓梯扶手向下走去。他食指按壓着木質扶手上的“花紋”,突然察覺到上面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單詞。
這些單詞能夠完美的組成句子,組成一首詩。
封斐銘愣住了,他想起有一次約德爾扶他上樓時說的話。
“你們家的扶手很別致?”
原本情緒已經沉寂下來的封斐銘像瘋了一向,從上到下狠狠的按壓着扶手上密密麻麻的字母。這些單詞刻得極為清楚,只要掌握了規律就能輕而易舉的識別出來。
封斐銘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撫摸着整個樓梯扶手,直到手指都紅腫發紫。
他邊哭邊笑,淚流滿面,嘴中更是呢喃着:“為什麽我沒發現?為什麽……”
封斐銘再別墅中多停留了一晚,這一晚他不眠不休,拿着紙筆将整個扶手上的詩句都給細細的抄錄下來。
然後,他就帶着一個破碎的盒子,一本書,和一沓抄錄的情詩離開了帕特森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