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厲打算開家酒吧。
首先是他現在手裏有資金,死捏着坐吃山空也不太好;其次就是無聊,上次他從金酒回來第二天就上街把這片大大小小地方逛了一圈,大概因為有金酒在了,其他的酒吧不多——就算有了,單純僅僅是喝酒的就更少了——陳厲找不到喝酒的地兒,其他地方肯定有,但是他懶的去更遠;最後主要是還是手裏沒有過那麽多錢,先過把有錢人的瘾。
陳厲一早就想着先在挑個山清水秀的鄉下買套房子買片地,他總覺得自己不會在市裏呆很久,至少是不會把後半輩子都耗在這座大都市的。因此也沒指望酒吧能賺多少錢,像他想的,現在錢夠,過把瘾而已。
不過陳厲沒有開酒吧經驗,為此他特地打電話給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打過電話,一群富二代別的不會,這方面倒是很精通。接到電話那一刻一幫人喝酒唱歌打牌按摩足浴,公主小姐牛郎小哥一條龍服務全給陳厲想好了,紙醉金迷的腦洞奔流不止都是被陳厲硬生生攔下來的。最後敲定了就讓他們幫忙給酒吧選址和聯系個靠譜的設計師負責酒吧裝潢。可能是“辦個酒吧”也算是一群人生活裏難得的“正事”了,富二代們熱情都相當高漲,為了能在選址和酒吧名字上有話語權還掙着要入股。畢竟只是個小酒吧嘛,陳厲都沒把地址往市中心那塊擠——那片區都在金酒的輻射範圍內——就是裝修再好頂天了本金不過五百萬,這些人家裏大大小小都有些關系,每個月領到的零花錢湊湊就有幾十萬,入個股真不算事兒。因此陳厲出三百萬大頭,剩下兩百萬幾個富二代随意分了股,總體都是當做玩票性質。
本來看他們熱情這麽高陳厲是不想插手酒吧裝潢這件事兒的,然而聽到他們一人給設
計師打一個電話,開口還完全不一樣——
“清幽,知道嗎?我朋友說了,一定要清幽!”
“嗨,有人和你說清幽了?別聽他的!酒吧嘛,知道金酒嗎?诶,就照那個來……”
“不是,那麽俗,有什麽意思?你聽我的,現在流行那種纏綿.色彩曉得嗎,粉紅色就很好!騷而不俗,甜而不膩!”
最後設計師把電話打到他這來他才約了對方面談,酒吧是個小雙層,陳厲幹脆把主體的裝修風格定成了“深海”,主色調是藍調,其餘裝飾也照着海底風格來。然後把整個一樓劃區,讓設計師按那些“股東”想怎麽倒騰怎麽倒騰——想清幽地給弄個海底隧道式的,想金閃閃就弄個沉船寶藏,想騷粉的就給他個珊瑚叢——至于二樓陳厲讓設計師就照一般風格來,貼着主色調就行。
定好大方向之後陳厲就把酒吧的事兒扔給那群富二代了,自己去折騰在鄉下買房的事。他在網上查了好幾個地方,主要還是看已經開發過的,畢竟只是要個山清水秀,他也沒打算把自己後半輩子關在大山裏。
陳厲初步定了新泉縣,這個地方據說環境很好,旅游的主要賣點就是山林泉水,最近還把幾所破落的學校改造成了古學堂的樣子,推行國學教育,也是一個吸引游客的點。陳厲正打算過幾天動身去實地考察一下,秦小公子的電話就打進來了。怎麽說,比起那群狐朋狗友現在陳厲和秦臻的聊天才是更穩定的。交換了聯系方式之後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聊兩句,秦臻是難得放心交一個普通朋友無聊憋壞了,陳厲這邊正好也閑着。再加上陳厲看秦臻用覺得他有點類似曹舒的熟悉感,當然小少爺比曹舒長相無害得多,陳厲就多了幾分親昵。
這會兒既然有了去新泉縣的想法,陳厲就和秦臻提了。
“那地兒我知道啊!”秦臻聽起來還挺興奮的“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這行。”陳厲沒有異議,“但是你家裏能讓你出來嗎?”
“……能吧。”秦臻也有點虛,自從他之前差點出事後家裏一瞬間管的就嚴了。再加上剛和秦政和好,他有點不敢再去觸他老子眉頭。“算了算了,當我沒說。你自己去玩兒的開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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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能想到秦小少爺拉聳着小臉的委屈樣,陳厲不自覺聲音就帶了笑:“好了,你去和你爸說一聲,态度好點,多帶幾個警衛。你爸會讓你去的。”
“啊?帶警衛還有什麽好玩兒的啊……”秦臻一邊說一邊聲音就小下去了,他其實習慣被警衛跟着了,就是怕陳厲不痛快。
“沒什麽事兒,跟着就跟着吧。還想不想去了?”
“去去去!什麽時候走?我準備準備啊!”
陳厲聽到對面興奮的聲音心情也跟着上揚了幾分,和秦臻約了時間,就直接定了後天。
新泉縣離x市不遠不近,開車要兩個小時,自己打着導航時間會更長些。秦臻小少爺聽說要去這玩兒下了好一翻功夫,聽說那邊早上有施粥活動,村裏的老人婦女會在學堂空地上煮玉米粥再蒸一些雞蛋什麽的,給來上學的學生老師當早飯,來往的路人也能要上一碗。只在豪華版農家樂玩過的秦小少爺一下浪過了天,周五早上四點就來按了陳厲家門鈴,硬生生把陳厲從被窩裏給鬧醒了。
陳厲其實有很強的起床氣,以前曹舒就是再折騰他也很少在早上觸他眉頭。他黑着臉把門拉開的時候秦臻毫無眼色的徑直撲進了他的懷裏,夾着晨曦露氣擁抱即使是在夏日也讓陳厲抖了一抖,還沒來得及發出去的怒氣陡然被降了降溫,等再想說什麽的時候小少爺已經各個房間開始逛起來了。陳厲嘆了口氣,帶着撒歡秦臻進了卧室,對方這才後知後覺地收斂了自己的過度興奮,特別低眉順眼地給他找衣服。陳厲在浴室裏對着鏡子洗漱,含着一嘴清涼敗火的牙膏沫由着對方在他房間裏翻箱倒櫃。
等一切事畢他們從車庫裏把車開出來的時候,天色剛蒙蒙。小少爺捧着着帶來的熱牛奶遞給駕駛座上的陳厲一個剝好的雞蛋,小臉笑眯眯的,酒窩不要錢似的深深下陷,看着和白嫩嫩的雞蛋一樣讨喜。陳厲從他手裏一口叼過雞蛋慢慢嚼了,等咽下去才轉頭感嘆秦臻不愧是家裏最受寵的一個。然而就一口雞蛋的時間,對方已經倚着車座閉上了眼睛,細細長長的睫毛乖巧地搭着,落下安靜地陰影。
陳厲心口一軟,空出手蹭了蹭他的額發然後把車窗拉上——能不受寵嗎,連他看秦臻都忍不住把人當兒子似的,更不要說人親爹了。
因為路不好走,加上陳厲的開車技巧也很過硬,這一路從四點一直開到了七點才正式進了新泉縣。
秦臻倒是飽飽補了一覺,陳厲只能黑着臉戴着耳機聽搖滾。才過了兩年搖滾樂又在原基礎上翻滾到了陳厲完全不能理解的新高度,不過好歹靠着瘋狂地金屬碰撞聲安全地開到了目的地。秦臻這時候也不鬧要去湊合施粥活動,就窩在副駕駛座往窗外看新泉縣的景色。按着他爸現在的高度,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下過鄉在農村摸爬滾打過的,兩個哥哥雖然不至于像老爸一樣,但下調到基層攢兩年資歷也必不可少。只有秦臻一個幺子不需要也沒那個想法插手家裏的事兒,自然是不會沒事兒跑到人不生地不熟的鄉□□驗生活,可以說是很金娃娃了。
臻·金娃娃看了一會兒新泉縣的房子——雖然是開發了,大多人家都有了小二層,但和城裏到底是有區別的——又把車窗拉下來,享受了一會兒傳說中的雞犬相聞,路過路旁攀着樹的喇叭花還伸手去摸。陳厲有心想要提醒,然而看着小少爺一臉認真,在晨光裏小心翼翼觸碰花朵的樣子只能暗自盯緊了後視鏡降下車速。
操碎了一顆老父親的心。
當然操心的不只是陳厲,後面跟着秦臻來的那車上的司機已經恨不得用視線把小少爺的手牢牢鎖在車裏頭了。
等秦臻看夠了風景,他們也到了學堂。陳厲看了看時間,正好7.30分。将車停在路邊時已經能聽到學堂裏傳來小孩兒們朗朗的讀書聲,間或夾雜着一兩聲清脆的鳥鳴,頗有點歲月靜好的意味。既然遲都遲了陳厲和秦臻索性就慢悠悠地踱步過去,沿着學堂這段路兩邊種了一棵棵的楊柳,春天長出柳葉萌芽,到了夏天就青轉濃綠,微風拂過蕩起洋洋灑灑的枝條,像是飽食了生氣的墨綠珠簾。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
陳厲愣了愣,“秦小少爺,您念這首詩是不是不太合适啊?”——這首詩以他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水平都會背,小學教的。
“怎麽不合适了,越通俗越經典,多接地氣啊!”秦臻聽了之後更來勁了,這回不光念詩,還把尾音拖出孩童一般的音調。和風中送來的學堂裏孩子們的讀書聲融在一起。
微妙的搭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