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厲……”
“爸,我心裏有數。”陳厲擡頭打斷了陳正未出口的話,看着對方欲言又止的表情放松地笑了笑,上前給了這個父親一個短暫的擁抱
“我昨天夢到媽了。”
“昨天我就夢到我們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過日子。我之前不懂事,常常給你鬧事,不過今早醒起來回頭想想也沒什麽意思。”陳正也許不是什麽好人,也做了一些錯事——但那都是原主一家人的事情了,現在的陳厲無權去置喙什麽。他這麽說只是看出了起碼對于原主陳正能算是一個關心兒子的父親了,和他打親情牌事情會好辦很多。他把手裏重新簽下的股份轉讓合同遞給對方,之前他提出從陳家獨立、股份有償轉讓雖然狠狠駁了陳家兩老的面子,但陳峰嚣張放話的錄音在前,他過去在陳家攪得互不安寧又是事實,加上陳厲自己堅持,陳家二老最後也懶的多說什麽。至于他的後媽和大哥,雖然覺得用錢買他們眼裏原本就是自己的東西有點肉痛,不過考慮到這樣能把他從公司中甚至陳家徹底掃地出局也就接受了。
原來陳厲手裏30%的股份換算成市價是三千萬RMB,合同裏到他手裏卻是五千萬,不用說這多出來的兩千萬肯定是陳正給他加的。
“再說我也成年了,不想就這麽混下去。以後你別往我卡裏打錢的,我手裏這五千萬總能做點事。”
“小厲,你還小。就算現在你手裏有了現錢能幹什麽?不如進公司……”
“爸,我已經從陳家出來了。”陳厲接口,目睹了陳正一瞬間沉默的表情和眼裏不加掩飾的真心的憂慮又軟了軟口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路要走,我只是離了陳家,但您永遠是我父親。”
陳厲坐在屬于自己的跑車裏長長吐了口氣,他雖然機緣巧合重生了,但沒有原主記憶,一切都要自己摸索着來。從陳家回來之後他特地去了一趟銀行和醫院,這具身體不用說,先天性心髒病。這在他剛醒來就有了預料,去醫院只是想了解的全面一點,好消息是并不是什麽嚴重的絕症,只要按醫囑吃藥平時就沒有太大問題,原主之所以能翹辮子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熬夜喝酒作的。至于去銀行是為了查賬,結果也是可喜的。陳正之前在外面養着他們母子的時候就給原主生母買了一套房子,陳厲在那裏一直生活到被接回陳家。正式被認作陳家二少爺之後陳正又單獨給他買了一套房子,還配了兩輛車。原主生母死後原來的房子就到了他手裏,算起來陳厲現在有兩套黃金地段的不動産,兩輛豪車,手頭剛到手的五千萬現金和原主之前卡裏存着的零散的幾百萬存款。
只要他不不自量力幹點什麽他幹不了的事兒,按照陳厲上輩子的生活标準他完全可以安安生生的過完這輩子了——這也決定了他不可能永遠頂着原主私生子的身份待在陳家。想到之前和陳正的談話,他最後那個敬語把對方驚的不輕。然而對于陳厲來說,不管其他複雜因素他面對的是一個愛着孩子的父親,很難就為了模仿原主而失去基本的禮貌。
而從現在開始,他就只是他自己了。
正想着已經和原主的過去告完別了,準備時隔多年的練練車的時候随手扔在車座上的手機就響了。這時候就不得不佩服一下原主的定位之清晰,繼之前對陳家“傻.逼一家”的備注之後現在顯示在屏幕上的也是清楚明白的四個大字:
狐朋狗友。
陳厲嘆服地接起了電話,這給他省了多少事兒啊——
“喂,陳哥。醒酒了吧?速度來金酒,有好東西。”
陳厲看了看時間,差不多7點,他之前查賬清點財産花了一下午。但現在也才算是夜晚才起了個頭,大夏天的天色沉得晚,從車窗裏看出去深灰的天際仍擦着一抹白,零稀透出傍晚的微光。遠遠送來的晚風裏還透着炎日的熱氣,冒着夏天的生氣,陳厲不由再次感嘆了一下萬惡的資本主義,現在的富二代夜生活開始的也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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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意思,不去。”
“诶陳哥別介啊!我們給你準備了大驚喜啊……上次你救的那小子還不記得不,就是你說他長得好看的那個。我們又在金酒旁邊碰見他了,估摸是來找你的。正好哥幾個都在……嘿嘿,東西我們都準備好了,總之你趕緊的,包你開心。”
對面說就挂了電話,倒是聽得陳厲眉頭直皺。這群富二代沒輕沒重,也不知道他們之前是怎麽玩的,別真讓他們對人幹什麽。無奈地按了按眉心,陳厲打上導航一路往他們嘴裏的“金酒”開。
別管心裏着不着急,現在陳厲這個開車半新手到了地兒時間也過去半個小時了。金酒是個娛樂會所,名字估計是按着它的外觀取的。從外面的招牌到裏堂都金閃閃的,到處都昭示着腐朽的金錢氣息。陳厲本着有錢人的自覺一路平靜地詢問了前臺,被扮相妖媚的領班小姐七拐八拐的繞進裏面的包廂。陳厲現在站着的區域和大堂有些距離,扮相也和金碧輝煌的大堂截然不同。地上踏着的地板像是玻璃材質,下面點着星光似的藍色粉末。頂上是一盞盞散發着柔和白芒的水晶吊燈,燈光下落到地上時經過地板的反射又漾出大片藍色的光暈。帶着夢幻氣氛的走廊兩邊就是一扇又一扇緊閉的包廂門,陳厲心裏的不安感加重,這種地方設計起來簡直就是誘人犯罪。領班将陳厲領到一扇門前,示意這就是目的地後彎下腰對陳厲禮貌地笑了笑,帶着媚色的眼角微微上挑,動作間露出低領禮服裏大片的雪白。
被曹舒養了五年的陳厲:“謝謝?”
領班小姐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麽高興的走了,陳厲也懶得去管。他在敲門還是不敲門中間猶豫一秒,然後立刻抛棄了自己上輩子的習慣直接推門而入。一瞬間他腦中構思了很多,各式各樣的酒水、累成人高的香槟、尼古丁的煙霧繞缭和正在遭受迫害的小可憐——
然而,這些都沒有。
陳厲頗為艱難地咽下了差點要脫口而出的喝止的話,實在是包廂裏的氣氛過于詭異。
包廂正中的長沙發上就坐着一個人,看身形還是個少年。此刻對方正略微垂着頭,細碎的額發軟和的貼在潔白的額間。他身上穿的是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純色短袖,露出兩條幹淨又帶着少年朝氣的胳膊,他的手正攏着白瓷杯裝的熱茶,還能看見對方掌心間袅袅上升的熱氣。少年兩側都沒有坐人,然而他所在的沙發後站着十來個裝束嚴謹的武警,從他們挺拔的脊背就能看出不是什麽單純披着警員皮的假兵哥哥。至于那群本來應該是在作威作福的富二代此刻都分成兩波緊緊擠在兩邊兒的沙發上,看到他進來都露出了劫後餘生的表情。
……驚喜?好東西?
陳厲心裏把這群不着調的富二代罵了一萬遍,然而該背的鍋還是要背。他緩步踱過去隔着一張桌子微微俯身——目光所及之處桌面上除了對方手裏捧着的茶杯外空無一物,別說酒了,連個骰子都看不到——對着少年真誠地道了歉。
“抱歉,我朋友不懂事,可能沖撞了……”
對方擡起了頭,陳厲的話哽在了喉嚨裏。那一瞬間頭頂上被調成暗色調的光線落在少年臉上,養尊處優的面上被渡上迷蒙的光。在擡頭過程中那短短一瞬微揚下巴的角度仿佛讓他跨越時光見到了年輕時的曹舒,矜嬌的眉和眼,單薄的唇瓣——若不是對方聽到他的話之後突然彎起了嘴角,黑瑪瑙似的眼睛變成了月牙狀,整張臉因為這笑油然生出勃發的少年氣,甚至還能看見因為上揚嘴角的動作而顯出的未退幹淨的嬰兒肥。
他幾乎,幾乎就要認為這是年輕時的曹舒了。
“所以呢?你要怎麽賠償?”對方笑着說,白而軟的臉上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
不是曹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