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6
周圍一片混亂,禦林軍沖上前制服林正旭,錦繡的尖叫聲在身旁炸響,随行軍醫高呼包紮傷口,護軍都尉在詢問她的安全。
這些聲音同時在她耳邊響起,卻像隔着一層薄膜,無論怎樣用力都聽不真切。
趙瑾被士兵擡走,送到營帳裏救治,她半躺在地上,看着身上的大片暗紅,鮮血透過宮裝流到她的身體上,似寒冰入體,冷的她打顫。
楚清宴的牙齒控制不住顫抖,有心想問問趙瑾怎麽樣,然而喉嚨仿佛被烈酒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從隊伍後方竄出來的素兒把她抱進懷裏,大哭着安慰她,“公主,沒事了,一切都好了。”
楚清宴不能言語,只拼命地搖頭。
不,沒有一切都好,沒有!
她幾乎是被素兒拖着帶回帳中,這是護軍都尉特意準備讓她休息的地方,此時卻被當做臨時的救治場所。
楚清宴推開素兒,踉踉跄跄地走向床邊,平躺的趙瑾雙眼緊閉,呼吸微弱,身上的墨色官服被鮮血浸透。軍醫已經上好了藥,正拿着布條給他包紮。
“他怎麽樣?”楚清宴聽見一個沙啞幹澀的聲音響起,甚至不知道那是她自開口說的。
“傷口不深,金瘡藥暫時止住血”軍醫道,“但是注意不能發燒,而且必須立馬回京進一步治療。”
楚清宴咬緊牙關,控制自己不能倒下,吩咐道,“備馬回京。”
“是,”護軍都尉道,“屬下正好有一輛馬車,可以送趙大人回京。”
林正旭的馬車幾乎被撕碎,完全無法使用,幸虧素兒是坐着馬車來的,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本宮和趙大人一起。”
護軍都尉愕然道,“那車上只能容納三個人。”
趙瑾受傷,必須要平躺着,所以馬車上還剩兩個位置,軍醫是一定要去的。都尉本意再帶一名雜役,方便照顧趙瑾。
楚清宴扯下繁複的頭飾,堅決道,“不必多說,你們處理好林丞相餘黨,本宮先行回京。”
說罷,她就提着衣裙噠噠噠地跑向軍醫,跟着他指揮士兵擡起擔架。
護軍都尉搖搖頭,“公主不愧為女中豪傑,知恩圖報不拘小節。”
女中豪傑楚清宴此時正小心翼翼給趙瑾擦臉,動作萬分小心生怕弄疼對方。
那個軍醫極有眼色,上車片刻就留下一句,“草民去外邊看看”,再也沒進來。
楚清宴跪在塌前,雙唇貼着趙瑾的額頭,輕輕低語,“你一定要醒過來啊。”
常說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趙瑾倒在她身前的那一刻,她終于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心如死灰。明明剛決定要對這個人好,要向他證明自己的感情,也終于解決了所有問題,他怎麽能,就這樣棄她而去。
淚水一滴滴砸在對方臉上,她恍然未覺,直到聽見趙瑾艱難的話語,“別哭。”
她忽然發覺自已早已淚流滿面。
“你醒了!”
“嗯,再不醒就要被淹死了,”受傷的趙瑾萬分溫柔,“您別哭。”
楚清宴咬着唇,猶猶豫豫道,“疼不疼。”
“不疼,”趙瑾道,“倒是您哭的臣心疼。”
這男人什麽時候這麽會撩了,楚清宴終于破涕為笑,輕輕靠在對方胸前,“別抛下我一個人。”
趙瑾忍着劇痛,擡起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眼中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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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四年農歷七月初七,乞巧節。
楚清宴今日特意早起梳洗打扮,準備探望趙瑾。
她本打算親自照顧傷患,無奈身體不争氣,甫一回京就暈過去了。這幾日又有些發燒,被承安帝押在鳳陽閣動彈不得,只能通過太醫打探對方傷勢。好在趙瑾恢複得很好,否則她無論如何也要去問詢一番。
今早太醫終于發話,允她下床活動,她興致勃勃地起床換了件新衣裳,準備美美地去看心上人。
“公主,您真好看。”素兒給她插上金崐點翠梅花簪,一臉贊許。
十六歲的女孩,頭發松松挽起,再配上精巧別致的發簪,若是一笑,遍野山色清風都失了顏色。
楚清宴卻有些不滿意,“素兒,給本宮抹上些胭脂。”
小丫鬟拿起宣窯瓷盒,将碾碎的茉莉花粉一點點塗在她臉上,疑惑道,“公主往日都不愛這些個脂粉,怎麽今日有了興致。”
楚清宴一時有些羞澀,只遮掩道,“遮遮病容。”
素兒又喜又憂,喜得是公主終于開竅,不再把殺人放火挂在嘴邊,而是願意穿上羅裙當理紅妝;憂得自然是公主的心儀對象,一個太監,還是嗜血成性那種。
某些方面……倒也般配。
小丫頭在她面前向來藏不住事,說擔心起來就是滿面愁容,楚清宴看的噗嗤一笑,“外人不知道,你還看不出他是怎樣的人麽,沒人能比他待本宮更好了。”
趙瑾對待公主這方面,素兒确實無話可說。那日楚清宴前腳被叛軍帶走,後腳趙瑾就急匆匆趕來,聽聞她被林正旭挾持,瞬間就變了臉色。他的表情太過猙獰,以至于素兒覺得他會殺掉所有人,但他沒有,還細心地安撫她,叫她帶些衣服跟着大軍,以免公主回來時受涼。
當時沒有人能肯定說公主一定活着,就連陛下都抱着最壞的打算,只有他信心滿滿、言語堅定。
後來素兒想,也許他不是認為公主一定沒事,而是他早就做好了随她而去的準備。
“可是,不是只有奴婢會想。”
“本宮也沒打算讓外人知道。” 楚清宴一笑,“只說終身不嫁就好,前朝這樣的事多着呢。”
她其實沒想過公布這件事,生于這個時代,即便身份尊貴如她,也不能作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而且,她是公主,惡語相向傳不到她身邊,但是趙瑾在朝為官,該承受怎樣的壓力。
反而嫁不出去的公主很多,也不差她一個。
“可是……”
素兒還想說,卻被她打斷,“不必多言,本宮心悅于他,此生無怨無悔。”
梳妝臺上放着幾瓶擺設的鮮花,楚清宴說不出名字,只覺得香氣撲鼻,看着妩媚絕倫的花團,她想‘我已經很幸運,如此該知足了。’
正想着,突然有太監跑進來,高呼,“啓禀公主,大事不好,趙大人在金銮殿欲以死謝罪,好多大臣都同意,陛下已經頂不住了。”
手中的金簪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楚清宴對着小太監,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什麽。”
“趙大人說一人謀反,九族全誅,他流着林丞相的血,理應連坐。”
“皇兄怎麽說。”
“陛下當然沒同意,”小太監道,“但是有朝臣說……”
楚清宴面色陰沉,“他們說什麽!”
小太監呀咬牙,“他們說造反一事趙大人未必沒參與,寧錯殺三千,也不能放過一個。”
趙瑾平日監察百官,實際權利與三公相當。如今三公去了兩位,他已是絕對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臣如何還能容得下他。
只是趙瑾是她的人,怕是這次,容不下也得給我容。
“幾年不見,這些大臣可真是膽子肥了,”楚清宴怒極反笑,“本宮倒是想看看,什麽叫錯殺三千不能放過一個,擺駕金銮殿。”
同一個地方,同樣的場景,只是她卻不再四年前那個軟弱可欺的公主。
走進金銮殿時,禦史大夫正跪在大殿中間,聲淚俱下道,“陛下,趙瑾此人陰狠毒辣,實屬大楚之害,若陛下不應,臣願以死明志。”
随着禦史大夫的話,大臣們跪倒一片,高呼,“臣願以死明志。”
這裏剛剛經歷一場叛亂,還殘留着木頭燃燒的味道,空氣中漂浮着許多灰塵,在日光下清晰可見。
“各位大臣忠心耿耿,看的本宮甚是欣慰,”楚清宴嬌笑着跨過門檻,捂着嘴道,“不過也讓本宮聽聽,這要死要活的,究竟所謂何事。”
聽到她的聲音,同樣跪在大殿中的趙瑾身體一僵,頭低得更厲害了。
楚清宴假裝沒看見他的動作,毫無顧忌地穿過一衆朝臣,登上漢白玉臺階,走到承安帝身旁。
她身後是金龍和玺彩畫,刻畫着仙人百獸,兩根柱子上的蟠龍怒目而視,龍椅上的承安帝面色沉沉,對她點了點。
承安帝上位後,提拔了許多寒門子弟,他們不清楚四年前的風波。前面的禦史大夫一使眼色,一年輕官員突然出列,義正言辭道,“後宮女子不得幹政,念在公主初犯,理應罰二十廷丈。”
按住了想要發火的承安帝,楚清宴笑道,“這位大人看來很懂規矩,那麽也該清楚,冒犯公主杖責一百,大人也不必辛勞過後領恩,本宮直接把人帶來了。”
門外的錦衣衛應聲而至,直接把那位大臣按倒在地,楚清宴道,“給本宮打。”
木棍落在脊背上,發出噼啪的聲響,楚清宴故意沒讓人堵住嘴,所以剛開始他還會發出哀嚎,後來就逐漸沒了聲息。
一百丈之後,地上的人已經只有進氣沒有出氣,楚清宴仍舊笑眯眯地道,“各位大臣,現在能否給本宮講講,你們剛才是所為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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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昨天手術沒更,萬分抱歉,以後沒有特殊情況應該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