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另一邊廂, 姬小羽回到鴻樂花園,剛剛進了宿舍的門,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掏出來一看,“與棠”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寶寶,希望以後每一天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姬小羽瞪着那幾個字足足十秒鐘, 遲鈍地分析出這句話的潛在含義後,在路上吹了半晌冷風才涼下來的臉瞬間又爆了。
啊啊啊啊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自己昨晚跟他一起睡了!
“小羽,一大早的, 你這臉怎麽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梁紹剛從卧室出來,見到他不禁打趣道。
姬小羽吭哧吭哧地扯了個謊:“我、我剛才跑步去了,有、有點熱。”說着抹了一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
“是嗎?你可真勤快,今天元旦全體放假, 我們安保處都不用出操的。”梁紹剛疑惑地打量他一眼,接着又随口問:“昨晚你沒回來, 去哪裏跨年了?”
“昨晚程總參加同學會,不小心喝醉了,我把他送回家安置好以後就很晚了,所以, 所以我就在他家過夜了。”姬小羽聽他問到昨晚的事心裏就緊張,也不知怎麽的,腦子突然就搭錯了一根線,“我和他是分開睡的, 絕對沒有一起睡,真的!”
梁紹剛:“……”
這後面補充的一句聽着怎麽這麽怪異呢?他本來沒多想的,現在硬是有點止不住發散的思維,然後,心情就莫名有些低落。
見他臉色有異,姬小羽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慌裏慌張道:“梁哥,我有點困了,先回房了哈!”
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梁紹剛在廳裏站了許久,低低嘆了一口氣。
……
當晚,半夜十二點,姬小羽孵着小白蛋睡得正香時,放在枕畔的手機再次響起消息接收的滴滴聲。
“誰啊,大半夜的擾人清夢。”他費力地睜開眼睛,嘟囔着抓過手機。
【與棠:寶寶,我現在這裏,剛才不小心又喝多了,可以過來接我回去嗎?】
消息下面是一張地圖,标出的位置在寧城北郊的光通電子廠。
這男人怎麽回事,昨晚才喝醉過,怎麽今天又出去喝酒了?而且去之前怎麽不說一聲,讓自己送他過去?
姬小羽既困倦又費解。
接着又想,是不是早上的那條消息自己沒回,總裁大人有點生氣了,所以去的時候沒叫他。等喝醉了自己沒法開車回去,才又不得不向他求助?
嗯,應該是這樣沒錯了。
早上那條消息他不是不想回,只是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應不答應似乎都不對,因此他糾結半天後選擇了無視。程總一向小心眼,會生氣也很正常。
雖然他現在很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更不想半夜三更地開車出去接個醉鬼,但還是克服重重困難從床上爬了起來。
誰讓他是愛崗敬業的保镖兼司機兼保姆呢。
穿衣服的時候他在衣櫃前猶豫了一下下,然後選了那件大了自己兩個號、款式簡約但質料上佳的黑色毛呢大衣,然後圍上了那條大方格的羊絨圍巾。
恩,三更半夜出門很冷的,自己的兩件棉衣都很薄,也不擋風,沒辦法才這麽穿的。
姬小羽有點臉熱熱地跟自己說。
把小白蛋揣進褲兜裏,他就出了房間。
剛一出來,正好碰上劉為仁從客廳大門進來,走得趔趔趄趄,東倒西歪,渾身散發着濃重的酒氣。
姬小羽不由皺了下眉毛,得,又是一個醉鬼。
他稍稍讓開兩步才往外走,結果兩人正要擦肩而過時,劉為仁喉嚨裏咕嚕一響,然後就稀裏嘩啦地吐了一地。
要不是姬小羽反應快及時閃開,就要被散發着腥臭的嘔吐物噴一身了。
真是晦氣,醉鬼真是這世界上最麻煩最讓人讨厭的生物之一!
至于最最麻煩最最讓人讨厭的,當然就是那只披着人皮不要臉的狐貍精了。希望昨晚之後那只狐貍精能識相一點自己消失,以後再也不要出來污染他的眼睛了,不然他怕自己的壽命都要短幾年的。
劉為仁緊跟着腳下一滑,摔倒在自己吐出來的一大灘污物裏,半天都爬不起來。
梁紹剛被客廳裏的動靜吵醒了,出來一看也相當無語。随即發現姬小羽全副武裝的樣子,便問:“小羽,這麽晚了還要出門嗎?”
姬小羽無奈道:“是啊,程總也在外面喝醉了,發消息來讓我去接他。”
梁紹剛說:“那你快去吧,路上小心點,這裏我來收拾。”
“知道了,謝謝梁哥。”
姬小羽捏着鼻子跳過地上的污物,然後出了門,心裏十分冷血地想,等下要是某人也這樣,那他絕對絕對撒手不管了。
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就要有自己收拾的覺悟!
他到小區停車場裏取了車,然後按照程與棠發來的地址開往北郊。
這個時間點不會堵車,然而離城市中心地帶越遠,路上的照明設施就越差。姬小羽起初還開得比較快,後來不得不逐漸減慢速度,因為有些路段燈都壞了,周圍烏七抹黑的根本看不清楚。但是這種情況下他又不好一直開着遠光燈,擔心會晃到對面開過來的司機的眼睛,因此只能慢點開了。
就這麽的,正常速度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他硬是多走了兩個多鐘頭。
距離光通電子廠還有五公裏左右時,姬小羽怕程總等久了又要亂發脾氣,于是想打個電話報備一聲,結果打了兩次都沒人接。第三次再打時,對面索性直接關了機。
他不由得撇了撇嘴,這男人,真是越來越氣性大心眼小了。都是慣出來的臭毛病,以後可不能再這麽由着他了,必須得改!
又走了一會兒,姬小羽發現有點不對勁了,這一帶感覺怎麽有點熟悉,好像什麽時候曾經來過一樣。
他納悶了片刻,直到前方隐隐綽綽現出一座工廠的輪廓,而車載導航也顯示目的地光通電子廠即将抵達時,頓時恍然大悟,這裏他的确來過,就是上個月初追蹤人販子時來過的那家廢棄工廠!
奇怪了,那工廠裏黑燈瞎火的,附近一帶都是荒郊野地,根本沒有什麽飯館酒樓,最近的村子也在好幾裏地開外,那程與棠是在哪裏喝的酒?
還是說,他根本沒喝酒,只是跟自己開了個玩笑,把自己騙過來捉弄一番?
不,不可能。那個男人雖然毛病一堆,但還不至于做出這麽無聊又腦殘的事。否則無論他開多高的工資,自己也決計消受不起了。
越想心裏越是不安,不對,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姬小羽把車開到工廠門口,把車燈全部打開,從儲物格裏找出一把小手電,擰亮後下了車。
淩晨兩點,夜色濃重,寒風凜冽,四周一片死寂。
他一邊全神戒備地往裏走,一邊出聲呼喚:“程總,我來了,你在哪裏?”
“程總,快出來吧,不要躲貓貓了。”
“程總,你再不出來,我就不管你了,回去睡覺了。”
進了院子後,他沒看清腳下,被地上幾塊磚頭絆了一下。
就在這時,周圍突然亮了起來,幾個方位同時開了應急照明燈,冷白的光柱亂七八糟地投射在院子裏。
姬小羽有些不适應地眯了眯眼,再次睜開眼睛時,赫然發現前方三米開外處擺着一把舊椅子,而自己要找的人坐在椅子上,被一根粗麻繩五花大綁着。
他滿身髒污,單薄的襯衣和西褲上又是泥又是血。腦袋垂在身前,眼鏡不知去了哪裏,臉上青紫交加,血跡斑斑,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
姬小羽呼吸一窒,渾身的血液剎那間仿佛被寒風凍結了,手腳一片冰涼。
不,不會的。這不是他認識的程與棠,那個人一向整潔優雅,風度翩翩,即便喝醉了酒也依然英俊得可以迷倒一片人,怎麽會是這個肮髒不堪、了無生機的模樣?
一定不會是他!
或者他在做噩夢,看到的全是假像!
姬小羽你個笨蛋,快點醒來啊!為什麽要做這麽可怕的夢!
“咳、咳咳……”
椅子上的人突然動了動,胸膛起伏着咳嗽了幾聲,然後緩緩擡起頭來,失去鏡片遮擋的迷茫雙眼與姬小羽的視線交彙。
三秒鐘後,他劇烈掙紮起來,用低啞的聲音喊道:“寶寶,你快走,馬上離開這裏!”
姬小羽眼睛一陣酸熱,一個箭步沖上前将他抱住,顫聲道:“誰、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你別管我,快走啊!”程與棠急得不行,一邊咳嗽一邊催促,嘴邊不斷溢出血沫,“姬小羽,我命令你,馬上走……咳咳……”
“程與棠,你給我閉嘴,別說了!”姬小羽聽得心髒都絞在一起,忍不住張口喝道,急忙去解他身上綁的繩子。
可沒等他找到繩結,空曠的廠房裏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響,烏泱泱的一群人從兩側包抄過來,把工廠大門嚴嚴實實堵住了。
姬小羽手上一頓,慢慢轉過身,大概掃了一眼,一共有二十多個人,個個手裏都操着家夥。
一個滿臉兇相的光頭越衆而出,朝地上重重啐了一口,獰笑道:“艹,兩個走後門的還怪有情有義的,今天真是開眼界了。不過也是,要不這樣,這一個也不會接了個消息就自己送上門來了。寶寶,你說對不對啊?呸呸呸真是肉麻死了,老子對娘們兒都叫不出口!”
一群惡棍爆發出一陣高高低低的哄笑。
姬小羽一發狠,直接将程與棠身上的麻繩扯斷,然後拉着他一只手道:“走!”
“我右腿可能斷了,走不動了。”程與棠站起身,還沒走出一步又重重跌坐回去,只得嘆道,“這麽危險的地方,你在路上就應該判斷出是什麽情況了吧。小傻瓜,你不該來的。”
“我才不傻。”姬小羽心中又酸又疼,“我是你的保镖,我不來,誰接你回去。”
程與棠笑了一聲,又咳嗽了一下,然後低聲道:“等下有機會你就跑,報警後再帶人過來救我,好不好?”
姬小羽說:“不好。”
程與棠蹙眉:“你能不能乖一點,總裁的話你都不聽了?”
“你好煩啊,我這次就不乖了,你能拿我怎麽樣。”姬小羽挑釁道,看男人一臉郁卒的模樣,又忍不住彎腰在他沾了血的額頭上飛快地親了一下,“程叔叔,你放心吧,我會把他們都打倒的。”
程與棠:“……”
姬小羽微微紅着臉脫下大衣披在他身上,自己只穿一件半舊的白T恤,然後轉過身冷冷道:“你們是上個月那幾個人販子的同夥吧?”
“喲嗬,挺聰明的嘛。”光頭說着提起一盞應急燈朝姬小羽臉上一照,接着有些意外地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道:“你別說,這只小兔子長得細皮嫩肉的比娘們兒還好看,難怪把寧城首富程總都迷得暈頭轉向的,上次張老三他們幾個是不是也色迷心竅才陰溝裏翻了船的?你們等下動手的時候小心一點,別把那張臉弄壞了,老子今天也要開個洋葷!”
程與棠聽得目眦欲裂,怒道:“當初抓捕人販子是我報的警,那幾個人也是我動手打的,跟他沒關系!你們放了他,有什麽都沖我來!”
“程總,你別急,這筆帳會跟你算清楚的。不過現在嘛,老子想先快活一下。”光頭陰森森道,“還愣着幹什麽,給我把那只小兔子抓起來!”
姬小羽捏了捏拳頭,指關節發出一陣輕響,眼中漫上一層紅霧。
居然把小爺錯認為是兔子,真是該死。
還敢動小爺的人,更加死不足惜!
六名歹徒抓着鋼管嬉皮笑臉地圍上前來,姬小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數人逼到一米開外處時驟然發動,擡腳一個旋風掃膛腿。那六人立時如同遭到重重擊打的保齡球一樣,朝四面八方飛了出去,摔到地上後全都動彈不得。
其餘歹徒:“……”
光頭那張嘴瞪眼的表情活似吞了一只癞|蛤|蟆,過了片刻才惡狠狠地揮了下手:“給老子一起上!”
十幾個人怪叫着沖了上來,如同翻湧的黑色潮水一樣将姬小羽圍了個密不透風,就算壓也能把人壓死。
只可惜,他們對付的不是人。
姬小羽伸拳,出腿,騰躍,縱身,姿勢輕盈優美,如同一只翩跹飛舞的鳥兒,不過一杯咖啡的功夫,包括光頭在內的一群歹徒就全都躺平了。
即便知道小東西身手了得,眼前的景象仍然令程與棠怔在當場。
上次對付那幾名人販子的時候,他慢了一步才趕到院子裏,進來的時候姬小羽已經把人全都放倒了,是以沒有看到他動手的經過。此刻親眼目睹了,那種震撼實在難以言表。
活了三十多年,足跡踏過大半個地球,他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了,可在現實中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能有姬小羽這樣的身手。若不是自己此時就在現場,他會以為剛才那一幕是玄幻電影中的特效鏡頭。
姬小羽很久沒有這樣痛快地打架了,轉過身看到程與棠驚愕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沒收住,動作有點過火了。
糟了,這男人是不是被自己吓壞了?
怎麽辦,要怎麽解釋才好?
說這些壞蛋全是軟腳蝦,根本不堪一擊?
說自己突然鬼神附體,功力大漲?
還是把他也打昏了,等他醒了再告訴他剛才只是做了一場夢?
正絞盡腦汁想對策時,光頭從一名手下的半邊身體下面艱難地擡起頭,從腰間抖抖索索地摸出一把槍,一臉猙獰地扣下扳機。
他雙腿都被生生打斷了,巨痛令他沒法瞄準那只動作太飄乎、看似無害實則無比兇殘的漂亮小子。可是沒關系,旁邊還有個程與棠,打中這一個也夠本了。
聽到“咔嗒”一記輕響時,姬小羽霎時心中一凜,迅速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在子彈發出銳響呼嘯而來時擡手擲了過去,同時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動作閃身擋在程與棠面前。
“呯”的一聲響,他白色的T恤上爆出一朵殷紅的血花,正正開在他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