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
第二日,李硯娚便病倒了,也不是什麽大病,就是發了低燒,整個人發蔫沒有力氣。一覺睡到晌午才起來,也沒讓佩環去請大夫來瞧瞧,只是讓廚房照着一般的退燒方子煎藥來喝。待精神好些後她便去了竹園,王凝早産,現在身子還虛得很。說話有氣無力的,軟綿綿的靠在床頭,呼吸淺弱。
奶娃正睡着,小小的身子沒什麽重量,李硯娚愛不釋手,笑着說:“怪不得都說掌上明珠掌上明珠,這小女娃小小的躺在掌心,可不就是掌上明珠嘛!”
王凝憐愛的看向襁褓中的孩子,慈愛的表情充滿了母性的光輝,“可恨我這身子骨弱,現在身上都還沒有力氣,想抱一抱她都抱不動。”
李硯娚笑道:“嫂嫂害怕沒有機會抱她嗎?只怕日後你還會嫌她整日粘着你,吵得你心煩呢!”李硯娚越看越喜歡這小女娃。
王凝收斂了笑意,“三個女兒,只盼以後不要被她那些姨娘嫌棄才好。”
李硯娚擡頭看她,知道王凝心裏還有個疙瘩,但事已至此,她也只有盡力幫着說服趙運國了,“嫂嫂別這麽說,事情還沒有到最後,或許還有轉機的。”
王凝疲憊的搖搖頭,“我心裏有數的。”李硯娚還想說什麽,王凝卻向一旁的丫鬟示意扶自己躺下,“我累了,想睡會兒,你自便。”
李硯娚很能體會王凝的心情,她們倆現在的情況不是一樣的嗎?她能開導王凝,卻勸解不了自己,也是她有意躲避,覺得事情還沒到最壞的時候,她就不用時時想着念着。
等待的日子總是很難熬的,又是兩天過去,趙品吉依舊沒有回來,趙品閱和吳更也沒了蹤影。李硯娚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能說明梁漫卿現在沒事。
段先彙倒是積極,王凝生産完第二天她就把張紳士一家請到了家裏,那張家小女兒确實長得水靈,有種鄰家小妹妹的感覺。兩家家長在一起相談甚歡,看得出來,趙運國對這位張小姐也挺滿意的。段先彙更是殷勤的要把她往趙品隽身邊推,趙品隽全程冷着一張臉,讓那張小姐不大敢靠近。
這樣的場面連李硯娚看了都覺心裏發酸,更別說是王凝了。李硯娚看不下去,就到竹園去陪王凝,王凝還是無精打采的靠在床頭,李硯娚看着她這幅樣子,有股想哭的沖動。王凝露出一絲脆弱的笑,“見着人了嗎?覺得怎麽樣?”
李硯娚心裏悲戚,走到床邊坐下,“二嫂,你想哭就哭吧,不用憋着。”
“這是喜事啊,我為什麽要哭?多幾個姐妹給品隽生兒育女,為趙家開枝散葉,我也高興,現在我這副破敗之身什麽也做不了,納妾的事,就讓娘去辦吧。”
“二嫂你別這麽說,二哥聽見又該傷心了。”李硯娚自己的事都還沒個着落,又怎麽能勸得了別人呢?勸解的話說出來都沒多大底氣。
“光會安慰我了,你自己呢?你們的事你準備怎麽辦?”
一說到這個,李硯娚的底氣又低了幾分,她眼神閃躲道:“娘說,等梁小姐好了,就讓品吉娶她進門。”
王凝嘆息一聲,“咱們女人啊!真是命運不由人!”
李硯娚拍拍王凝被鋪蓋遮住的腿,努力微笑道:“二嫂別說喪氣話了,你剛剛生産完,終日這麽抑郁可不好。你要開開心心的,這日子才好過。”
王凝閉着眼睛點點頭,“走一步算一步吧。”
晚上,李硯娚正在燈下擺弄針線,她在趙品吉貼身的內衫胸口的位置繡了一個同心結,前兩天開始繡的,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與其在焦慮的等待中度日,還不如找點事來做。既然已經拿定主意,那她只有抓緊這最後的時間趕緊把它繡完才好。
火苗越來越小,被燒過的燈芯越來越長,佩環拿了剪刀把燒黑的燈芯剪斷,火苗頓時又沖了起來,跳得老高。
“小姐這幾日睡也沒睡好,吃也吃不好,一進屋就拿着這東西開始繡,這麽一日兩日的熬着,也不怕把眼睛熬壞了。”
李硯娚裝作沒聽到,繼續繡自己的,這兩日,她可沒少聽佩環抱怨。
屋外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還沒等李硯娚叫佩環出去看看什麽情況,圓喜就跑進來,一臉急色的說:“三少夫人,二少爺跟老爺太太吵起來了,夫人請您趕快過去勸勸。”
李硯娚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趙品隽鐵定又是為了納妾的事在吵。在離竹園老遠的位置就能聽到争吵聲,趙品隽暴怒的聲音尤為清晰。
“反正我是不會納妾的!品吉已經成家,品祯的年紀也不小了,您害怕沒有孫子給您抱嗎?求求您放過我吧!”
趙運國怒吼道:“什麽放過不放過的,你當我是仇人嗎?”
李硯娚快步走進去,只見趙品祯站在門口扒着門框,嘴裏念咕道:“能不能別把火往我身上引啊!”
趙品隽面紅耳赤的站在堂屋中央面向門口,趙運國和段先彙一臉嚴肅的坐着。段先彙罵到:“我們當然會有孫子抱,可是你膝下沒有兒子就是不行!”
趙品隽怒目相向,“兒子女兒都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歡!”
“你喜歡那是你的事可祖宗不允許!女兒有什麽用?女兒能繼承家業嗎?生再多女兒也沒用!”
李硯娚不免替王凝心寒,她才剛生下孩子,段先彙就在她面前說這些話。不自覺的把目光投向王凝的睡房,她在裏面聽到了,該有多傷心啊!
李硯娚走至屋內,對趙運國說:“爹,二嫂才剛生完孩子身體還很虛弱,就算要給二哥納妾也該等二嫂出了月子再說吧。這樣大吵大鬧的,二嫂聽了心裏該多難受啊。”
段先彙本就看李硯娚不爽,但礙于趙運國在場,段先彙也不好說她什麽。只叉着腰兇悍的說:“難受那也是自個兒找的,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還想看什麽好臉色嗎?”
李硯娚的話,趙品隽倒是聽在了心裏,他堅定的向段先彙和趙運國說:“爹娘,你們都別說了,我是不會納妾的!這一輩子我只要凝兒,別的女人我都不要!如果你們一定要逼我,那我只能像二姐一樣帶着凝兒搬出去住了!”
段先彙氣極了,上前一巴掌打在趙品隽臉上,“混小子你說什麽胡話?為了一個兒子都生不了的女人你連你娘都不要了嗎?你真是混賬啊你!”越說越氣,段先彙舉起拳頭一拳一拳砸在趙品隽身上。
趙品祯趕緊上前拉住段先彙,“娘您幹什麽您別這樣啊!”
趙品隽卻不妥協,依舊挺直了背,一字一句的說:“您打吧!最好能打死我!打死我就一了白了了!”
“哥哥你別再說話刺激娘了!”
李硯娚看得也着急,“二娘,二哥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您真就舍得把他逼上絕路嗎?”她又轉向趙運國,“爹,二哥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他不願做的是誰也強迫不了他,您又何必非要逼他納妾呢?二哥二嫂還年輕,兒子總會有的。”
不得不說,這幾父子的性子完全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都朝趙運國,都是一樣的倔。
趙運國動了動嘴,一個虛弱的聲音搶在他前面說話,王凝由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扶着,臉色蠟黃,顫顫巍巍的從裏屋出來。
“別吵了!”聲音雖小,可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從裏屋出來好像已經透支了她的體力,要不是有兩個丫鬟扶着,她連站都站不穩的。
“凝兒你怎麽出來了!你不能吹風的。”趙品隽心疼的跨步過去,兩個丫鬟自動讓開位置,趙品隽有力的手臂緊緊的勾着王凝的腰。
王凝眼圈微紅,像是哭過了,看了趙品隽一眼後,她又看向段先彙,“娘,納妾的事,就由您做主吧。”
“凝兒!”趙品隽不敢置信的看向王凝,王凝卻不敢看他。
趙運國本來還是很喜歡這個兒媳婦的,恬淡安靜不争是非,這會兒看她也實在難過,心裏也有不忍。便站起來說:“這件事就暫且擱置下來吧,等凝兒出了月子再說。”
李硯娚心裏松了一口氣,能拖得一陣是一陣,多争取點時間也好,這樣就有更多的機會說服趙運國。可段先彙卻不樂意,“不行!這人都已經上門看過了,怎麽能說擱置就擱置呢!”
段先彙不依不饒的樣子趙運國也煩了,沒好氣的說:“那人又不會跑你急什麽?她要是等不起那就算了,外面還有的是好姑娘!”
段先彙縱然是心裏極其不爽,但趙運國都發話了她也不敢再說什麽。如此一來,趙品隽納妾一事便就這麽緩下來了。
趙品吉已經出去十一天了,這十一天裏他沒回過一次家,李硯娚只覺得這十一天是她生命裏最長的十一天。趙品閱自那日回來給趙品吉拿衣裳後又回來一次,她只說梁漫卿一切都好,其他的什麽也不說。但從她的表情來看,李硯娚知道事情并不像她說的這麽好。趙品閱這次回來是告別的,吳更的父母要去美國照看在那邊的生意,作為繼承人的吳更自然是要一起去的,經過一番商議,趙品閱決定一同前往。
出發的日子選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是誰說的在下雨天離別才是最傷感的?燦爛的陽光下,一向活潑開朗的趙品閱卻安靜起來了,方姳拉着她的手好一番交代,母女二人眼中均閃着淚花。
趙運國抱怨道:“你哥哥怎麽回事?妹妹要出遠門都不來送送,外人比自家人還重要嗎?真是不像話!”
吳更摟着趙品閱的肩膀,提醒她是時候該上船了,趙品閱走到李硯娚面前,拉着她的手啜泣道:“嫂嫂,我走了。”
李硯娚也很舍不得趙品閱,在她不受寵的那一段時間裏,是趙品閱時常來陪她解悶逗她開心,李硯娚心裏早已把她當成了親妹妹。
“出門在外要事事小心,還有,做了人家媳婦就要有媳婦的樣子,不要還像當姑娘時候一樣莽莽撞撞的,一定要多寫信回來。”
趙品閱情難自已,心裏發酸,一把抱住了李硯娚,“嫂嫂你別對我這麽好,你對我越好,我心裏的罪惡感會更深的。”
李硯娚拍拍她的背,“傻丫頭,別說傻話!”
依依不舍的告別之後,吳更摟着趙品閱上了船。輪船的汽笛聲響起,二人站在甲板上朝送行的人揮手,方姳終究還是難以自控的哭出聲來。李硯娚也鼻子發酸,少了品閱的陪伴,以後的日子怕是要無聊許多了。
李硯娚每日都在等待中度過,心裏空唠唠的,有時候感覺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一般。衣服上的同心結已經繡完,她手腳利索,熬了幾個通宵就繡完了。手指撫過那枚栩栩如生的同心結,仿佛有人拿了尖刀使勁往她心上戳一般,痛得她快要窒息了。
再次見到趙品吉是在他去看梁漫卿的第十五天之後,整整半個月的時間,再次見到他,恍如隔世般。
他瘦了不少,臉上胡須拉碴的,衣裳也是皺巴巴的。沒有了意氣風發的模樣,更多了一份歲月的滄桑。
他拖着疲憊的身體進屋,李硯娚先是驚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上前扶住他。忽然想到趙品隽有救了,她高興道:“你回來得正好!這下你可以幫幫二哥了!”
趙品吉表情陰沉,李硯娚扶他坐下後才發覺不對,問:“怎麽了?是不是梁小姐又出什麽事了?”
趙品吉緩緩擡起頭,布滿寒霜的眼睛直直看向她。被他這麽看着,李硯娚心裏一陣發毛,“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趙品吉冷笑,“我正納悶,你怎麽不一看見我就問她好不好。”
“我以為有你在,她就不會有事。”
趙品吉一直保持着那個眼神看她,李硯娚被他看得心虛,“我,你累了這麽多天,我叫佩環給你準備熱水,你沐浴之後好好睡一覺。”
她想避開他的目光,趙品吉卻不同意。李硯娚驚呼一聲,趙品吉猛的站起來拉過她讓她面對自己,雙手牢牢的鉗制住她的兩條胳膊,力道之大。
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趙品吉不由分說就吻住了她的唇,那不是在吻,更像是在啃。李硯娚只覺得嘴唇生疼,想是他這個半個月來都沒能好好洗漱,他嘴裏的味道非常奇怪,而他又是非常愛幹淨的。
也許是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吻了幾下之後便松開了她的唇,轉而把她抱在懷裏。李硯娚感覺自己的腰身都快要被揉碎了,趙品吉的腦袋在她頸間厮磨,嘴裏低喃道:“硯娚,你不要離開我!我愛你!”
李硯娚安撫性的拍拍他的背,“你累了,去睡會兒吧。”
趙品吉當真是累了,他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一睜開眼便對上李硯娚含笑的雙眸,“你醒了。”
睡得太久,腦袋有些發昏,他掙紮着坐起來,晃晃腦袋,“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睡醒了嗎?”
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睡了這麽久。”
“餓了嗎?我讓丫鬟把飯菜拿來,早就給你準備好溫着的。”
趙品吉拉住欲起身的她,“陪我說會兒話吧,我現在不想吃東西。”
李硯娚不語,靜帶他開口,趙品吉喉結滾動,“我……”
“梁小姐怎麽樣了?她還好嗎?”
“好,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只是怕會烙下病根。”
“人沒事就好,以後好好将養就行。”
趙品吉點點頭,李硯娚想到什麽,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件趙品吉的內衫,攤開在他面前。趙品吉不明所以,李硯娚說:“荷包裏面還差一枚同心結,現在我把同心結給你繡在衣服上靠近心髒的地方,這樣,你就不會忘記我了。”
趙品吉沒領會她話中的要領,只覺得她的話讓他很感動,動情的在她唇邊一吻,“我永遠不會忘!”
李硯娚巧笑嫣然,“不說了,快點吃飯吧,還有件大事要你去做呢。”
趙品吉邊吃飯邊聽李硯娚給他說了一遍趙品隽的事,聽罷,他也是大為惱火,皺眉道:“社麽姨太太啊妾的,爹真是頑固不化!我待會兒去勸勸他。”
李硯娚想到趙品吉陪伴了梁漫卿這麽多天,又為着他們的糾葛,趙運國肯定是又要說他的,囑咐道:“你要好好跟爹說,不要大吼大嚷的,免得好心辦了壞事。”
趙品吉失笑,“在你心中,我就是那草莽匹夫?動不動就鬼吼鬼嚷的?”
“可不是嘛,從前我看到的你就像是個草莽匹夫。”
話雖這樣說,但趙品吉講起道理來還是很有一套的,也不知他跟趙運國說了什麽,趙運國竟就同意不給趙品隽納妾了。看他一臉春風得意的回來,李硯娚問他說了些什麽,趙品吉只是神秘一笑,“這是秘密!”
這之後的日子便是平淡了,夫妻二人整日黏在一起,他們默契的不提梁漫卿,只靜靜的享受着平淡又幸福的日子。
趙品吉不再高喊他的理想,偶爾會跟着李硯娚去店裏看看,然後一起牽手漫步回家,晚上兩人在燈下閱讀,中途偶爾交談兩句。
可這份平靜下面,其實是掩藏了洶湧的波濤的。梁老爺為了給自己女兒要一個說法,每日跑到家裏來鬧,要不就是在路上堵截小夫妻倆,擾得一家人不得安寧。但趙品吉态度堅定,梁老爺子也拿他沒辦法,只得無休止的糾纏他。趙運國和方姳也是急得沒有辦法,經常給趙品吉做思想工作,但趙品吉全當他們說的話是空氣。
這日晚上,李硯娚讓廚房做了好幾樣她和趙品吉愛吃的菜,并且把所有的下人都支開,趙品吉疑惑的問:“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搞得這麽隆重?”
李硯娚拿酒壺給他倒酒,“我們兩個還沒正正經經的一起吃過一頓飯。”
趙品吉這才反應過來,皺着的眉頭舒展開,“是,我們好像都沒好好一起吃過飯。”
李硯娚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盈盈的舉起酒杯,“來,敬我們美好的新生活。”
趙品吉含情脈脈的看她,兩只酒杯相撞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放下酒杯,李硯娚給他夾了一筷子他愛吃的菜,“你喜歡吃的,多吃點。”
趙品吉定定的看她,“硯娚,你真好看。”
李硯娚眼角含笑,嬌羞的嗔怪道:“你現在才發現我好看嗎?”
“從我掀開你蓋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好看,你的一個淺笑擊中了我的心,我以為是我病了,後才才發現,原來那是愛的感覺。”
李硯娚的手一頓,随即又笑道:“說得動聽,我可分辨不出來是不是真的。”
趙品吉連忙表忠心道:“當然是真的!騙你是小狗!”
他竟會說這麽幼稚的話,李硯娚不免失笑道:“哪有你這麽高大英俊的小狗!”
飯桌上的氛圍和諧融洽,酒過三巡後,兩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趙品吉似乎是有些醉了,臉龐微紅,似乎是要延伸到耳根底下去了。
她水盈盈的眸子注視了他一會兒,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品吉,我們分開吧。”
趙品吉好像是沒聽清,帶着醉意問:“什麽?你說什麽?”
李硯娚穩住心神,深呼吸一口氣,“品吉,我們分開吧。”
趙品吉瞬間清醒,看向她的眼神裏有疑問和不解,“你說什麽傻話?你醉了!”
“我沒有醉,我很清醒,我清楚的知道我在說什麽。品吉,我們分開吧,這樣對你對我對她都好!我太累了,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實在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只有把你還給她我才能解脫,你也能解脫,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
趙品吉雙眼腥紅,雙手握緊了拳頭,“不好!你若離開了我我怎麽會好?”他痛心道:“硯娚,你不是說過要相信我的嗎?為何你現在又說要和我分開的話?”
他的表情很痛苦,李硯娚心裏也不好受,她極力忍住眼角泛起的淚意,“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可是我不想你為難更不想看你痛苦!”這句話,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趙品吉站起來不由分說走到她旁邊拉起她就往外走,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跟我走!”
李硯娚一路被他拖着走,“你要帶我去哪兒?”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品吉,你、你放開我!”趙品吉置若罔聞,不管不顧的拉着她只管往前走。
被他拖到花園,李硯娚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掙開了他,手腕處顯出一道紅色的印子,可見他剛才是用了多大的力氣。見她掙開了自己的鉗制,趙品吉重又要去拉她,李硯娚下意識的躲開了。
“我們去找爹娘,我要跟他們說清楚,我只要你!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娶旁的女人的!走,我們去說清楚!”
“品吉你不要這樣!”
“那我要怎樣?”趙品吉雙眼盛滿悲傷,她握住李硯娚的肩膀,“硯娚,你不是說要相信我的嗎?為什麽你現在又要和我分開?硯娚你不要離開我!”
李硯娚的身體裏升起一股暖流,直逼眼底,“我是相信你!我之前一直認為愛情是不分先來後到的,縱然是你們先有那麽多年的感情,可我從不覺得是我破壞了你們的感情!所以我可以理直氣壯的面對她,可是漸漸的,我看到你們那樣難舍難分,我看到她為了你受這麽大的傷害,我才開始想,要不是我的出現,你們現在還很幸福的在一起。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是不是因為我太霸強,我說過不會和別的女人分享你,所以你才會在我和她之間猶豫不決?若你娶她,我會離開,但是我也會很傷心。我甚至想,幹脆就讓你娶了她,我和她做好姐妹一同愛你吧!本來我已經下定這個決心了的,但是看到你深情看我的樣子,我還是做不到,做不到和她一起擁有你!與其大家都難受,不如我退出,把幸福還給你們。”說完這番話,李硯娚已淚流滿面。
趙品吉心疼不已,捧住她的臉頰,兩只大拇指抹去她的淚,“傻瓜!不許你這麽想!你若走了,那便是帶着我的幸福一起走了,我哪裏還會有幸福?”
“現在我心裏覺得很愧疚,很對不起她,是我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
“不要這樣說這不關你的事!我說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堅定才害得我們三個都不好過。我不能否認,看到她傷心難過我很心疼,但那只是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漫卿是被捧着長大的,除她父母以外最疼她的我忽然說要放開她,她一時間不能接受這也是人之常情。這半月我日日陪着她,給她說了好些話可她都不理我,我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但是硯娚,我是絕對不會娶她的!我只要你!你不能再說要和我分開之類的話來刺痛我的心!”
“可是……”
趙品吉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猛地封住了她的嘴,李硯娚融化在他的熱情裏。這一晚,他們格外纏綿,趙品吉深怕她會跑了一般,緊緊的抱着她,愛着她,不給她喘息說話的機會。
之後的幾日,梁老爺又來找過趙品吉幾次,可趙品吉還是那個态度,絕不會娶梁漫卿。之後,梁老爺便再沒來過了。
晌午是客棧最忙的時候,李硯娚在櫃臺收賬應接不暇,趙品吉去了臨安街那家店。趙運國對趙品吉的轉變很滿意,總是高興的說:“品吉長大了,懂事了,總算願意接管家業了!”
忙過這一陣,李硯娚和一衆夥計才得到午飯吃。
李硯娚正在櫃臺處算賬,眼角瞥見門口進來一人,她頭也不擡的笑吟吟問道:“客官幾位?”随後才擡起頭來,整個身子呆住,“梁小姐!”
梁漫卿穿着一身西洋打扮,高貴大方,只是比起第一次見到她,她是憔悴了不少,甚至比上次見到她時還要憔悴。脂粉遮去了她蒼白的臉色,卻遮不了她下凹的眼眶和凸出的骨頭。
相互打量一番,梁漫卿有些自慚形穢,摸着自己的臉,問:“我變醜了不少,讓你見笑了。”
李硯娚沒想到她的開場白竟是這話,和顏悅色道:“梁小姐一點也不醜,雖然是憔悴了些,但卻更增添一分柔弱的美。”
“夫人真是善解人意,怪不得品吉會喜歡你,只是……”梁漫卿拖長了尾音,“搶了別人的男人,難道你就沒有絲毫的羞恥心嗎?”她的表情大變。
她的話觸動了紮在李硯娚心裏的那根刺,李硯娚的表情有些微閃躲,“我本就是品吉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沒有搶任何人的男人。”
“呵!”梁漫卿冷笑,“你都是用這個借口來讓自己心裏好過的嗎?品吉原來很愛我的,他能包容我所有的脾氣和缺點,我可以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的耍性子!我們是學校裏公認的一對,我也一直覺得只有他才配得上我!可是後來他變心了,他說對我的感情不是愛,我和他都出身名門,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迫使我們想要得到這世上最好的東西。而當初,我們都覺得彼此是最好的,所以就自然的走到了一起,但是那與愛情無關。”
她的語氣很平淡,李硯娚沒有說話,等着她的下文,“怎麽可能?那怎麽可能不是愛?不是愛的話,他怎麽能容忍我到如此地步?不是愛的話,他又怎麽會對我這麽好?我不相信不能接受!我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鬧,他最見不得我的眼淚的。果然,我一掉淚他就不說要和我分手的事了,可是漸漸的,掉眼淚不管用了,他任由我哭任由我鬧,他再也不哄我了。”
說到這部分的時候,她的表情漫上痛苦的神色,李硯娚撫平被風吹起的衣角,“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使這些衣褲二鬧三上吊的手段,你知道嗎?你在他心中是女神一樣的存在,你的每一個舉動在他看來都是高貴的,可是你卻用了這些手段來挽留他。你破壞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他只會更快的離開你。”
梁漫卿臉上布滿怒意,“你當然會這麽說了,被抛棄的人又不是你!不過你也別得意,他會抛棄我早晚有一天他也會抛棄你的!”
“真有那麽一天的話,我會自覺的離開。驕傲的轉身,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告訴他,放棄我,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失誤。”
梁漫卿忽然笑起來,“現在我宣布,你贏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李硯娚驚訝的看着她,不确定她說的‘贏了’是什麽意思,梁漫卿深呼吸一口氣,“我放棄了。”
“為什麽?”雖然猜到了,但李硯娚還是很驚訝。
梁漫卿笑笑,“如你所說,我也有自己的驕傲,既然品吉确定了自己的心,我又何必纏着他不放呢?這樣只會讓他更加厭惡我而已,适時離開,我還是他心中那個高貴的女神,雖然帶了點傷。”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漸漸小了。
“本來我今天是想來罵你發洩一通的,可真正面對你我才發現,我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生氣。也許品吉說得對,我們之間并沒有愛情,我只是在嫉妒別人搶走了他給我的寵愛而已。”
李硯娚道:“直到這次你出事,我才有了愧疚感,我也不想品吉因為我的堅持而為難,我想,就讓他娶了你進門我們和平相處吧!可是我還是騙不了自己,我不願和別的女人分享他的愛。”
梁漫卿皺眉,“分享他的愛?你是說要我做他的小妾?”李硯娚并未做出反應,梁漫卿像聽了一件極其荒誕的事一般,“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從未想過要做他的小妾!品吉也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要娶我做小妾!”
李硯娚疑惑,趙品吉不是為難這個,那他是在焦慮什麽?梁漫卿看出了她的疑問,道:“品吉說他不想委屈我更不想委屈你,他只希望我們能和平的分開。”随後她又趾高氣昂的說:“你也別得意太早,品吉之前那麽愛我,他卻說放開就放開我,指不定他之後又會遇到他所謂的真愛,到時候他也會像抛棄我那樣抛棄你的!”
梁漫卿說完這句就走了,李硯娚只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她不敢梁漫卿的話,他們之間的困局,就這樣解決了嗎?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心事重重的模樣。
“今天漫卿來找我了。”
“今天梁小姐來找我了。”
“她跟你說了什麽?”
“她跟你說了什麽?”
兩次異口同聲,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趙品吉握緊了她的手,“她跟你說了什麽?”他的表情并無異樣,莫非他知道梁漫卿沒有說什麽不好聽的話?
“她說她要退出。”看他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那她跟你說了什麽?”
趙品吉沖她笑笑,“說了同樣的話。”
“她之前的态度還那般強硬,為何一夕之間就改變心意了?”
他‘唔’了一聲,“興許是她自己想通了,我就說之前那些事不像是她的性格。”
看來縱使梁漫卿使了這麽多花樣,她在趙品吉心目中的形象還是很完美的。
“我也只有祝她幸福了。”
趙品吉親昵的擁着她的肩膀,“那你還要和我分開嗎?”
李硯娚正經道:“她說你會抛棄她總有一天也會抛棄我,現在想想,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所以我們還是會有分開的一天的。”
趙品吉立馬變了臉色,跨步擋在她面前嚴肅道:“你還是不相信我?難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負心薄幸之人嗎?你真的是這樣看我的嗎?”
他突然變得這麽嚴肅,李硯娚倒也被吓着了,小心翼翼的說:“我說笑的。”
“不許說這樣的笑話!”趙品吉低吼,“不許說我會抛棄你之類的話,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李硯娚綻放開一個燦爛的微笑,伸出手指夾了夾他的鼻梁,“知道啦!你看看你,動不動就一臉嚴肅,跟你爹一模一樣。”
趙品吉學着趙運國說話的口氣,“小丫頭片子竟敢拿我開涮,看我不教訓你!”說着就要去親她。
這是在大街上,李硯娚自然是不肯給他親的,嬌笑着躲開他,趙品吉小跑着去追。李硯娚發出一連串銀鈴一般的笑聲。
晚上,趙品吉穿着寝衣,拿了那件繡有同心結的內衫細看,心中百感交集。李硯娚洗漱好之後見他在出神,“在看什麽?”
趙品吉轉身,李硯娚看到那件內衫上的同心結喜慶逼真得刺眼,趙品吉說:“你那天說有了這個我便會記得你,原來是那時的你存了離開我的心思。”
想起那一段時間心裏的掙紮,李硯娚現在還覺得心裏絞着疼,纖細的手指撫上那枚同心結,“那時候我只想讓大家都好過。”
“離開我你心裏就不難過嗎?”
“難過啊,可是我一個人難過總好過三個人都難受。”
趙品吉擁住她的肩膀,“你離開了,我又怎麽會好過,硯娚,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李硯娚雙手環住他的腰,“好。”
趙品吉在她頭頂印下一吻,李硯娚忽然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