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故技重施
這日夜裏,李硯娚和趙品吉剛準備入睡,趙品倩卻又是這麽毫無避諱的闖進來。
“品吉,漫卿又發燒了,你快去看看吧!”
趙品吉很不耐煩的皺起眉頭,之前聽到她生病的消息,他還會擔心焦慮,但現在他卻只覺厭惡。脫衣裳的動作未停,“大姐,每次都用同樣的借口,你們也不覺得膩嗎?”
陰謀被拆穿,趙品倩先是露出尴尬的神色,随後便破口大罵:“趙品吉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漫卿稱病騙你去看她?難道你不了解漫卿的性子嗎?她才不屑這樣做!就不知道你到底是丢了哪個魂兒,曾經你那麽愛漫卿,現在讓你去看她一眼你都不願意嗎?”
趙品吉也怒了,“病了就送醫院去,我去看了也沒用,我不是治病的醫生!”
“漫卿的病還真就只有你能治得了!你去看看她,只是去看看又能怎樣?”
趙品吉狠一狠心,揮手道:“我是不會去的,你們要麽把她送醫院,要麽就讓她這麽病着,別來找我。”
趙品倩氣得直跺腳,“我就沒看出來我弟弟竟是這麽一個薄情郎負心漢!虧得漫卿還為了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我當真是替她不值!”
姐弟倆激烈的争辯着,好像忘了旁邊還有一個人在。趙品倩三番五次半夜闖進他們的卧房把趙品吉強行拉走,李硯娚脾氣再好也不能忍了,“沒人會拿自己的健康說笑,品吉,你就去看看梁小姐吧。”趙品吉吃驚的看着她,眼睛裏充滿了對李硯娚的愧疚與心疼,李硯娚笑笑,又說:“我陪你去。”說着就拿起趙品吉的衣裳給他披上。
趙品倩可不樂意,嘲諷道:“你去幹什麽?看人家有情人是如何恩愛呓語的?你可真夠有氣度的。”
李硯娚并未看她,自顧自的給趙品吉扣衣扣,“再大度怕是也比不上大姐吧,放着自己的婚姻不維系反而去幫別人搶走人家的丈夫。大姐如此重友誼,硯娚望塵莫及!”
“說得好聽,什麽人家的丈夫!明明是你搶了人家的愛人!臉皮厚到這種程度,真是無人能及啊!”
“不管誰是誰的愛人,我是品吉明媒正娶的妻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你……”
“好啦!不是要我去看漫卿嗎?還不走!”趙品吉打斷了二人無硝煙的戰争,一是怕口無遮攔的趙品倩又說出什麽話來叫李硯娚傷心,二是,他不敢在李硯娚面前說起這些事,這些事,讓他在李硯娚面前有種擡不起頭的壓迫感。
馬車停在一幢西式小洋樓前面,趙品吉輕車熟路的穿梭在樓梯和走廊之間,有管家模樣的人上前,焦急道:“三少爺您可算來了……”後面還說了些什麽,李硯娚也沒仔細聽,只是匆忙的跟上趙品吉的腳步。
趙品吉在二樓一間房間門口停下,好像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掙紮,仰頭深呼吸一口氣之後,他推門而入。李硯娚也想跟着進去的,卻被趙品倩拉住了,趙品倩塗着紅脂的指甲卡住李硯娚的手腕,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
“你還要跟着進去看他們如何互訴衷腸嗎?李硯娚,你有沒有一點羞恥心?”
李硯娚一把甩開她的手,厲色道:“你硬要拆散別人家庭,你有沒有羞恥心?”說罷便也進去了房間,可剛一走進門口她就挪不動腳步了。
梁漫卿披散着長發,臉上布滿淚痕,面色憔悴,西式風格的房間華貴得如公主的寝殿。趙品吉坐在床沿,梁漫卿打着吊瓶的手緊緊的抱着他,俯首在他肩上啜泣。趙品吉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不知是燈光太強還是四面牆壁太白,這一幕,是那麽刺眼。
“品吉,你還是來了!聽到我病了的消息你還是很着急的,還是迫不及待想飛來我身邊陪我的是不是?你還是很愛我的是不是?”
帶着哭腔的聲音連李硯娚聽了都不免心疼,趙品吉艱難開口道:“漫卿……”
梁漫卿不等他說話又更緊的抱着他,“你不要說話!你不要說那些你不愛我之類的話來傷我的心!我知道你是故意氣我的!你騙不了我!你說你不想再一味的寵着我縱着我,事事以我為中心,我改!我把這些毛病都改掉好不好?品吉,你不要不理我!”
趙品吉的喉結滾動兩下,大手順着她的頭發,“漫卿,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之間的那種感情并不是愛,只是我們的優越感讓我們覺得我們應該擁有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曾經我也以為我很‘愛’你,沒人能阻止我‘愛’你,我‘愛’你‘愛’到無法自拔,可是後來我才發現那不是愛!我發現,原來一直以來我只是把你當做珍寶一樣的去愛護,我寵着你縱着你,我覺得你應該得到這樣的榮寵。可是漫卿,那并不是愛!”
“那不是愛那是什麽?那不是愛的話,你為什麽會像情人一樣的寵我慣我!”
“是,我曾經是很寵你、慣你,你像一個高貴美麗的公主一樣,如此美麗的人兒是屬于我的,這大大的滿足了我的虛榮心。所以我願意寵着你慣着你,以至于我也把這種感情錯當做是愛情。”
梁漫卿擡起頭定定的看着他,布滿淚痕的美顏還是刺痛了趙品吉的心,她哽咽着說:“品吉,你覺得這樣的說辭有說服力嗎?這是你所謂的理由嗎?”
“這不是理由,這是事實。”
梁漫卿忽然笑起來,“事實?什麽是事實?事實是你愛上了別人所以你要抛棄我!事實是你背叛了曾經的諾言,你負了我!你不是說她是個呆板守舊的木頭嗎?那你為何又會為了她抛棄我?你不是讓我等兩年嗎?等兩年她還沒有給趙家生下子嗣你就以‘無後’為由休了她然後娶我,為何你卻要先抛棄我?”她抓住趙品吉的胳膊,上好的料子被她揉捏得起了褶皺,聲音也猙獰了起來,“是她勾引你的對不對?是她用了手段逼迫你的對不對?還是她找了你爹娘來威脅你是不是?品吉你說啊是不是!是不是?”
聽她把硯娚說得如此難堪,看她的樣子如此猙獰,趙品吉用力握住她的雙肩搖晃,“漫卿你別這樣!”語氣又弱了下去,“我知道你心裏怨我,你罵我是薄情郎也好說我是負心漢也好,漫卿,你別再執迷不悟下去了。”
“我不要!”梁漫卿大吼一聲又緊緊的抱住趙品吉,“你給了我那麽美好的曾經,現在你說放手就要放手,品吉,你真放得了手嗎?我正沉浸在你給我的幸福中,現在你卻告訴我這只是我一個人的美夢而已,品吉,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李硯娚沒有再看下去,她覺得自己純粹是來找虐的,明明是她自己叫品吉過來的,現在她卻覺得心裏很不舒服。看到他們倆抱在一起,梁漫卿哭得梨花帶雨的趴在他的肩上,他擁住她柔聲安慰,這一刻,李硯娚心裏滿是負罪感,自信在這一刻崩塌。原以為愛情是不分先來後到的,她也一直以此為信仰,所以她才能這麽坦然的面對趙品倩的各種挑釁與諷刺。但是現在,她不再自信了。
退出房間,趙品倩以看好戲的眼光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怎麽樣,你還敢說不是你破壞了他們的感情嗎?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他們現在會是很幸福的一對,漫卿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李硯娚聽完,安靜的走了。腳步沉重的走出小樓,回頭望去,猛然發現自己的裝束與這裏格格不入。她一直都是着傳統的婦女襖裙,雖不像梁漫卿一樣新潮時尚,但也是大方柔美的。此刻她站在小洋樓門口,感覺就像是闖入了宮殿的鄉野村姑一般。由此想來,又覺得趙品吉和梁漫卿才是最般配的。
車夫見她出來了,連忙上前問:“夫人,要回府嗎?”
李硯娚搖搖頭,越過車夫徑直往前走。她面無表情,心中卻是思緒萬千,就這麽平靜的走着,走着,一路走回了趙府。夜深人靜,人們都已經睡下了,偶有巡邏的家丁見到她跟她問安,她也是不理。一路走回來,雙腿都麻木了,好像不是她在支配雙腿,而是雙腿自己在進行機械運動。
她就這麽走着,如同一縷孤魂野鬼般。
面前出現一個黑影擋住了她的路,擡頭一看,是趙品富。她輕聲問:“你的傷好了嗎?”聲音微若蚊蠅。
木偶一般盯着他看,見他沒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便繞開繼續走。錯身而過的瞬間,趙品富握住她纖細的手臂,“你不累嗎?日子過得這麽難受,你為什麽不離開?”
“離開?我能離到哪兒去?”
趙品富的手一扯,李硯娚便被扯到了他面前,李硯娚雙眼無神的看着他,趙品富表情微動,“如果你受不了了,就來找我,我帶你離開。”他語氣堅定像是在宣誓一般。
可還沒等李硯娚探究他的表情和話裏的深意,一個帶着怒氣的聲音便由遠及近,“你想帶她去哪兒?”趙品吉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二人身邊,一用力把李硯娚扯到自己懷裏,攬緊她的肩膀像是在宣導主權一般,“你想帶她去哪兒?”語氣裏滿含敵意,眼神戒備的看着趙品富。
這還是兄弟倆第一次這樣‘針鋒相對’,李硯娚如同一個木偶般被他們扯來扯去,趙品富不願意與趙品吉多言,只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李硯娚就離開了。
趙品富走後,李硯娚木然的問:“你怎麽回來了?梁小姐沒事了嗎?”
趙品吉收起陰沉的表情,轉過李硯娚的身體,雙手握住她的雙肩,心痛道:“硯娚,你生氣了嗎?”剛剛他跟漫卿那樣親密的舉動,她看見了,心裏肯定很不好受的。
李硯娚搖搖頭,“我自己叫你去的又怎麽會生氣呢?我剛剛看梁小姐哭得那麽傷心那麽愛你,我在想,我是不是破壞了你們的感情。讓你這麽痛苦,讓梁小姐更痛苦。”
“你別這麽說!”趙品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是我負了她這不關你的事!”
李硯娚眼圈微紅,一滴淚從她眼裏滑落,“我真的可以自私的這麽想嗎?”
趙品吉心痛的擁她入懷,“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傷害已經造成,我只能好好的呵護你,至于漫卿,就算是我對不起她吧。”
“品吉。”李硯娚伸手環住他的背,“不如,我們分開,你跟梁小姐在一起吧。”
“你說什麽?”趙品吉不敢置信的放開她,“你說我們分開?硯娚,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在我确定我愛情的歸屬是你的時候,你怎麽可以說‘我們分開’的話!在我努力向你靠近的時候你怎麽可以推開我?”
“并非是我矯情造作!我剛剛看到梁小姐哭得那樣傷心,我忽然覺得我是那個破壞人家感情的第三者。之前我以為愛是不分先來後到的,愛情本就是很玄乎的東西,沒有哪個人能說孰對孰錯。可是我剛剛看到你跟梁小姐那樣難分難離,我心裏忽然升起一股愧疚感。如果沒有我,你現在仍将她視作掌上寶,她也仍舊開心坦然的接受你的寵愛,你們仍然是幸福的一對。”
“世界上哪有什麽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話,我會從一開始就好好對你!”趙品吉幾乎是吼出來的,“你不要有內疚,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只管放心享受我的愛就好,所有的事,都交給我來解決。”
“我真的可以嗎?”李硯娚淚眼朦胧。
趙品吉重重的點頭,“你當然可以!外人說什麽你也不必理會,因為她只是羨慕你得到了幸福而已。”
李硯娚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抱緊了他。這一刻,他的懷抱,就是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