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解開疑惑
趙品吉還是每天往外跑,但總會在傍晚時分回來。有時候陪李硯娚賞日落,有時候陪她在花園散步,有時候也只趕得回來陪她吃晚飯。雖然他面上總是笑意盈盈,但李硯娚看得出來,他心裏不好受。畢竟他跟梁漫卿這麽多的感情,即便像他說的那不是愛情,但也總歸是朝夕相處了這麽久,現在突然要說放開,心裏難免會有些疼痛感。
所以李硯娚也沒在他面前提起過梁漫卿,既然說了要相信他,要給他時間去處理這件事,那麽她就不能再給他壓力。
其實李硯娚心裏還有另一個想法,萬一他還是割舍不掉與梁漫卿之間的感情,最後選擇放棄她的話,那她就只抓緊現在,好好珍惜、享受與他在一起的時光便可。到時候離開,也算沒有遺憾了。
趙品吉當真是狠得下心的,他認定了李硯娚是此生的愛人,便逼使自己與梁漫卿斷絕暧昧不清的關系。眼看着曾經的女神在自己面前哭鬧,他心裏也是很難受的。偶爾回到家中,心中實在難耐煩悶的時候,他會緊緊的把李硯娚擁入懷,仿佛找到了依靠慰藉般。低喃他有多痛苦,梁漫卿有多痛苦。
李硯娚也有不忍,時常哽咽着說:“她已經那樣深愛你,怎麽放得開你?這麽多年的情分在,你也是割舍不下的吧?”
“割舍不下也得割舍,我不能委屈了你又耽誤了她。我已經耽誤了她這麽久,不能再讓她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必須跟她劃清界限!”堅定的語氣,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向李硯娚做保證。
趙品倩不知是在為她的好姐妹抱不平,還是只是單純的對李硯娚的厭惡又上了一個臺階。之前見到她,她總是會對李硯娚冷嘲熱諷,現在見到她,她便拿梁漫卿和趙品吉之間的事來說她。那話自然是很難聽的,李硯娚聽了心裏也會難受,但時間久了,次數多了,李硯娚就只當她是在唱戲。
“破壞了人家的感情的人還好意思出來走動,也不怕遭雷劈。”
“漫卿和品吉這麽多年的感情,你以為是你這幾個月的時間能抵過的嗎?”
“漫卿跟品吉才是天生一對,縱然你後來居上奪了漫卿的位置,但是你也奪不走她在品吉心裏的地位!”
趙品倩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這幾句話,她認為這幾句話對李硯娚來說,是非常具有殺傷力的。聽得多了,李硯娚只覺得她很沒新意,便回擊道:“誰和誰配、誰和誰感情好,這也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兒,輪不到大姐你來說三道四!有這個閑工夫去管別人的感情,還不如花點心思想想怎麽維系自己的婚姻!”堵得趙品倩說不出話來。
進入九月,夏季便接近尾聲了,這時候的天氣更是多變。早上起床還是風和日麗,不消片刻便烏雲蓋頂,晌午時分便下起滂沱大雨,那一陣大雨下過之後又轉成了小雨,吃過晌午天空又出了太陽。
這次這場雨已經連續下了兩天了,纏纏綿綿的沒有斷過。天空也總是黑沉沉的,雲朵像是洗了硯臺的水盆似地,一塊顏色深,一塊顏色淺。趙品吉這兩天都沒有出門,李硯娚問他不去忙畫廊的事嗎,他只意味深長的笑笑,說這事暫且擱置擱置。李硯娚想想也對,如今這情勢,他們怕是沒有心思再打理畫廊了吧。
此刻,李硯娚和趙品吉各自安靜的看着書。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已默契十足,不經意的擡頭間,總能對上對方注視的目光,相視一笑,再低頭繼續看自己的。其間,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聽得雨水落在瓦片上的簌簌聲。
相知,原來是如此美好的感覺。世界仿佛都靜止了一般,可這份靜谧卻很快被打破。趙品倩風風火火的闖進來,裙擺已經被雨水沾濕,染了些稀泥在裙角上,身上帶着一股潮濕的味道。她直沖向趙品吉,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漫卿這兩日偶染了傷風,傍晚突然發起了高燒,現在腦袋都快被燒糊塗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還不快去看看!”
趙品吉先是對趙品倩的行為疑惑不已,後聽得她如此說,身體僵硬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心疼。但他還是墜着身子甩開了趙品倩的手,語氣僵硬道:“病了就送去醫院,我又不是醫生,治不了她的病。”說罷,他又走回原位坐下。
趙品倩如花般的嬌豔陰沉可怖,她瞪了李硯娚一眼,又轉向趙品吉,罵道:“品吉你還有沒有良心?就算你要跟她斷絕關系也不用做得這麽絕吧!你可以舍得下,漫卿可沒你這麽狠心,她對你這個薄情郎還念念不忘,就算作為朋友你去看看她又能怎麽了?難道你忘了當初你是怎麽全心全意對她的了嗎?現在你抛棄她抛棄得這麽灑脫,就不知道将來的某一天你抛棄你現在的愛人是不是也會這麽灑脫!”
“姐姐你說什麽瞎話呢!”
趙品倩冷哼一聲,“我有沒有說瞎話,時間會證明的。”
看來今兒個趙品倩不把趙品吉帶走是不會甘心的了,而且看她着急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而趙品吉雖然回絕得決絕,但他眼裏的擔憂之色溢于言表。李硯娚冷着眸子放下書,“梁小姐病得這麽嚴重,品吉你就去看看她吧。”
“硯娚!”趙品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李硯娚親和的笑笑,“去吧。”
趙品吉的表情有一絲松動,趙品倩可沒再給他磨蹭的時間,直接托起他就走了。趙品吉本就動了恻隐之心,這下倒肯任由趙品倩拖着他走了。
屋裏又安靜了下來,李硯娚重新拿起書本翻看,可是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書被那倒了,她也沒發現。
佩環本想說她不争氣的,可見她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免心疼道:“小姐您這是何苦呢?明明不想三少爺去的,您卻還要把他往外推。”
李硯娚嘆息一聲,放下書,“他的心沒在這兒,強留着他的人又有何用?朋友病了,他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佩環卻不這樣想,“小姐您還真是豁達!這擺明了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您平時這麽聰明怎麽現在倒看不穿這點小把戲了?”
李硯娚閉上眼睛,又睜開,“她若真病了,品吉去看過之後也好讓他自己放心。倘若這真是她的戲碼,多演兩次,品吉也就煩膩不會再相信了。”
佩環點頭明了,沒有再說話。
忽覺屋裏悶得慌,李硯娚來到堂屋大門口。先前還只是下着綿綿細雨的,現在卻下起了瓢潑大雨。檐溝裏站起的水滴把屋檐坎都打濕了,雨水落下的速度極快,嘩嘩嘩的,讓人的心跳不禁也跟着加快了。
大雨中有一個人冒雨而來,仔細一看,是六全。他也沒撐把傘,渾身都濕透了,身上還在滴水,像是剛被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他急急道:“夫人,大少爺出事了!”
李硯娚感到祠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趙品富臉色煞白的躺在床上,肩上包着的白布已經完全被血染透。他的卧房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只有一個櫃子、一張方案、一盞燈、一張只鋪着竹席的木床。知道他住的地方簡陋,可簡陋到如此程度,李硯娚還是吃了一驚。
“怎麽回事?”趙品富雖然肩膀受了傷,但人還是清醒的,李硯娚上前一步問。
趙品富吃力的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過來之前聽六全說趙品富受了很重的傷,她便帶了些藥過來。讓佩環和六全把藥給他敷上,李硯娚才說:“這些只是一般的止血藥,對付你的傷口可能沒有多大效果,但現在雨下得大,只能先這樣将就着,明兒個一早再去請大夫。”
趙品富無謂的說:“爛命一條,死不了的。”
他還穿着帶血的濕衣裳,濕衣裳緊緊的貼在他身上,更顯得他清瘦羸弱。
“你這身濕衣裳得換掉,六全,去找一套幹淨的衣裳來。佩環你去燒點熱水。”吩咐完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卻見趙品富定定的看着她,但此刻她也沒心思再去細究他眼神裏深意。她把佩環和六全支開,其實是有話想問的。
“我幫了你兩次,你該怎麽報答我?”
趙品富笑着搖搖頭,“不止兩次,是三次。反正我這條爛命也沒有什麽價值,你要我做牛做馬,只管吩咐就是。”
“也不要你做牛做馬,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趙品富好像知道她會問什麽一樣,一點坦然的看着她,“那日綁架我的海哥,是不是你?”
“我以為你會記得是海哥放了你,我要聲明一下,我并沒有參與綁架你。”
雖然早已猜到了結果,但親耳聽到當事人的承認,李硯娚還是驚訝不已,“真的是你!你為什麽要去做劫匪!”
“你問我為什麽要去做劫匪?你看看我的樣子,看看我生活的環境,看看我生活的狀态,你還要問我為什麽嗎?”
李硯娚這才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白癡問題,連下人都不尊重的大少爺,在這大院裏還有什麽尊嚴可言?每個月連月錢都沒他的份,還有什麽尊嚴可言?
思及此,李硯娚的語氣便弱了下去,“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應該去做劫匪啊!正大光明的行當多的是,你去做劫匪難道就不怕失手被抓嗎?”
趙品富不以為意,“有什麽好怕的!對我而言,最可怕的事就是生在了趙家,其餘的再也沒什麽事會讓我感到‘害怕’。”
對這個家該有多絕望,才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覺得好過嗎?害了那些人你不會覺得心理難安嗎?”
“不好過,但是我覺得刺激!我的人生太凄冷,這樣可以讓我感覺到溫暖。被我們劫過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我們只要了錢沒有傷害他們,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饒恕了。”
李硯娚震驚,趙品富的心理好似已經扭曲了般,說出來的話讓她感到害怕。
“既然你如此痛恨趙家,那你為何還沒拿到錢就放了我?狠狠的向趙家索要一筆不是更痛快更能解你的心頭之恨嗎?”
“因為你是這個家裏唯一對我好的人。”趙品富真摯的看着她,“只有你才是好人,所以我不能傷害你,就算上頭鞭打我以示懲罰,我也不後悔偷偷放了你。你,是不能用金錢來換取的,那是在玷污你。”
此刻的趙品富在李硯娚眼裏完全就是一個瘋子,她既同情可憐他又不認同他的做法,不想再呆在這裏,她轉身往外面走去。
趙品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要去告發我嗎?”
李硯娚的身體頓住,卻沒有說話,頭也沒回的走了。佩環燒了熱水來見她站在門口,“小姐怎麽不去裏面等,外面下着雨濕氣大。”
李硯娚只說:“把水給大少爺拿進去吧,待會兒讓六全給大少爺擦擦身子。”
正說着話,六全就拿着衣裳來了,他只找着一身下人的衣裳,李硯娚讓他趕緊去給趙品富換上。
折騰了許久,雨也小了,李硯娚才撐着傘回去風園。已經四更天了,趙品吉卻還沒有回來。他此刻一定是美人在懷難以脫身吧?梁漫卿會怎麽留住他呢?他們此刻在做什麽?越想心越亂,索性抛開所有思緒悶頭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