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肆無忌憚
李硯娚已經好些天沒有去福安客棧了,這日她早早的就去了客棧。自從她那日稍微發威之後,再加上她制定的條文制度,那幫夥計做事的手腳倒是快了不少。也不知是真忌憚她的地位和她的權力,還是只是因為害怕她那天的威脅。
不管是哪樣,總之他們勤快了不少。就比如說現在吧,大清早的明明一個客人都沒有,他們還是認認真真的在擦拭桌椅清掃地面,偶爾聊兩句吧,內容也不再是那些低俗的話題了。這樣的情景自然是李硯娚樂見的,她款步跨進客棧大門,原本在櫃臺算賬的王掌櫃趕緊迎過來,“三少夫人來了。”
李硯娚微笑着點頭,其餘人一聽三少夫人來了,也趕緊給她打招呼,“三少夫人。”那恭敬謙和的态度倒讓她有些不适應了。
佩環也小聲在她耳邊說:“态度轉變得真快!看來小姐應該多發發威,讓那些人知道小姐可不是好欺負的角色!”佩環是意有所指。
“你們都去忙吧。”李硯娚吩咐了一句,便去了王掌櫃的櫃臺。
櫃臺上攤開着一本賬本,是王掌櫃剛剛在細細查看的。李硯娚随意翻了翻,發現其中一頁有半截是空着的,翻到這一頁,王掌櫃變了臉色。
“這裏怎麽缺了一截?”李硯娚語氣平淡的問。
“額,這……”王掌櫃似乎是有難言之隐,掙紮了一番,他還是如實說:“前兩天我家裏臨時有點急事,恰巧段大掌櫃來了,我就讓他頂替了我半天,卻沒想……這事我也不敢跟趙老爺說,畢竟段大掌櫃是老爺的親戚,也許老爺知道這事兒呢。我要再去說的話,段大掌櫃怕是要說我為掙表現私下裏給他小鞋穿。”
段進財肯定是覺得直接從總賬裏面拿錢的話太明目張膽,雖然他是趙運國的小舅子,但有些事他也不敢做得太過頭。正好王掌櫃又給了他這個機會,他料準了王掌櫃不敢說他什麽,所以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那缺的這些帳……?”
李硯娚的話還沒說完,王掌櫃便接話道:“我已經補齊了。”
段進財私斂錢財,王掌櫃也只有吃下啞巴虧了,“王掌櫃沒少自掏腰包吧?”王掌櫃無力的笑笑,李硯娚又說:“我知道了,這事兒我會處理的。”
段進財這次不知又斂了多少,王掌櫃只有多補沒有少掏的。
臨近晌午,段進財悠悠散散的來了,他總是帶着一頂黑色的小圓帽,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褂子,眼睛裏泛着精光,透着一股老鼠般的聰明勁兒。
他客氣道:“喲,今兒三媳婦在呢。”
李硯娚合上賬本,揚起燦爛的笑臉,說:“段堂舅這陣子在忙什麽?好久都沒看到您了,娘的五十大壽也不見您來吃酒席。”
段進財走近櫃臺,自個兒給自個兒倒了杯茶,海誇道:“我呀就是瞎忙呗,一個老朋友說要和我合夥做生意,為了從我荷包裏掏出錢來,他這段時間可沒少讨好我。把我整得都怕了,這不,害我現在白天都不敢出門,就怕他又來找我。”
“說明堂舅是個值得信任的合夥人啊!到底是什麽生意讓堂舅不敢接呢?”
段進財見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轉移話題道:“我這把年紀了還去做什麽生意啊!幫着你爹把這幾家客棧管好就是不錯的了!”說着,他還打了個哈欠,一副很疲倦沒睡醒的樣子,“餓死了,夥計,叫後廚給我煮碗面來。”
晌午是福安客棧一天之中最忙的時候,也是客人最多的時候,李硯娚在櫃臺幫着王掌櫃收賬,段進財則在這桌坐坐,在那桌聊聊天的,好像許多客人都跟他認識。
一桌衣着華貴的四名中年男子吃好了起身準備離開,段進財也跟着站起來給他們勾肩搭背的往門口走來,中途遇見的幾個店小二皆點頭哈腰的向他們道:“幾位老板歡迎下次再來。”那态度,好像那幾個人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般。
段進財把他們送到門口,幾個人向段進財招手示意道:“先走了,段兄忙去吧。”
說着要踏出門檻,李硯娚疑惑的問王掌櫃,“他們怎麽不付錢?”
王掌櫃怕讓段進財聽見了,小聲道:“他們都是段大掌櫃的朋友,經常這兒吃飯,段大掌櫃說他們的飯錢記在他身上。”
李硯娚明了,記在段進財賬上?那還能收得回來嗎?這段進財也真是太放肆了,他的姐姐和侄女在家中跟自己過不去,他則在生意上和自己過不去,她是怎麽招惹他們了?
既然趙運國讓自己來福安客棧看着意在警告段進財,讓他不要太猖狂,那李硯娚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她款步上前,攔在了那幾個中年男人面前,“幾位客人對我們的菜品還滿意嗎?”
幾個中年男人皆是疑惑,轉頭向段進財道:“這位是?之前沒見過啊。”
段進財笑笑,“這是我姐夫的三媳婦。”
幾個男人會意過來,雙手抱拳向李硯娚道:“原來是三少夫人,幸會幸會。”
李硯娚也盈盈朝他們福身,語氣卻絲毫不客氣的說:“看來幾位客人對本店的菜色還是很滿意的,既然很滿意,那為何不付賬就直接走了呢?”
沒想到她說得這麽直白,段進財心裏對她很不滿,嘴上卻笑着說:“這幾位是我的朋友,他們的帳記我頭上了,王掌櫃沒和你說嗎?”
“王掌櫃剛才說了,我翻看了一下記錄,照這樣算的話,那段堂舅欠店裏的錢已經足足有一千塊大洋了。帳欠了這麽久可是卻沒見段堂舅補上,這,硯娚不知該如何向爹交代才好。那段堂舅是現在一起把之前的補上呢,還是幾位客人先把這頓飯錢付了呢?”
幾個大男人僵在了原地,他們此刻是站在客棧門口說話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大庭廣衆之下被人逮着說自己吃飯不給錢,這得多丢面啊!其中一個男人尴尬又惱怒的看向段進財,壓低了聲音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段進財賠笑道:“沒事沒事。”他又板着臉對李硯娚說:“硯娚,這事兒我們待會兒再說。”說罷,他示意那幾個人先走,那幾個人氣惱的一甩衣袖便想走。
李硯娚可沒打算就這麽讓段進財下臺階,她向六全使了個眼色,六全便上前攔住了想走的幾個人,趾高氣昂的說:“幾位客官還是先把飯錢付了再走吧。”
眼看街上已經有好些人紛紛朝這裏看過來,那幾個大男人想來也是丢不起這個人的。于是,掏荷包的掏荷包,摸袖口的摸袖口,零零散散的掏出了五十塊錢一把遞到六全手上。六全捧着前回到李硯娚身邊,李硯娚看了一眼,“幾位給多了,六全,找錢去。”
那幾個人紛紛怨恨的看着段進財,段進財也是冒火不已,“硯娚你這是……”
李硯娚揮手示停,“吃飯哪有不給錢的道理?段堂舅,您缺的錢,您看您什麽時候補上?我也好拿賬本去向爹交差。”
段進財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那幾個人冷哼一聲,嘲諷的說:“沒這個地位就不要裝大方,真是丢人!往後我們就不要再來往了吧!”說罷便甩袖離去。
李硯娚也沒等段進財再說話便走了,段進財兩頭失財,他也沒臉再待下去,憤憤的跺腳離開了。
回到趙府,剛走到花園便下起了大雨,雖然主仆三人已經跑很快的跑去涼亭避雨了,但還是被淋了個透濕。
“這雨說下就下起來了一點前兆都沒有。”佩環邊給硯娚擦拭身上的雨水一邊抱怨。
“夏天不都是這樣的嗎?要有前兆的話那就是悶熱了,到時候熱起來你又不高興。”
佩環反手就打了六全一巴掌,“我跟小姐說話呢,你插什麽嘴啊。”
李硯娚嗔怪道:“佩環,怎麽老是這麽粗魯呢?兇巴巴的看你以後怎麽嫁得出去!”
佩環也不害羞,“兇點才好呢!兇點在家裏才有地位!”
李硯娚搖頭笑笑,不經意間看見大雨中有一個女子佝偻着身影,懷裏好像抱着個什麽東西,腳步匆匆的往外趕。
“那是誰啊?這麽大雨也不知道躲一下。”
佩環倒是眼尖,一眼就認出來了,“好像是二小姐,這二小姐倒也奇怪,總是神神秘秘見首不見尾的。”
可不是嘛,一個趙品富一個趙品詩,都是很神秘的。李硯娚心中的那個疑惑還沒有解開,雖然她很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對的,但是沒聽到當事人正面回答,始終不能進一步确認。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找他問清楚,可是聽六全說,趙品富已經好久都沒回來過了。負責給他送飯的家丁說,每頓超不過給他送去的飯都沒動過,雖然之前也有這種情況發生,但超不過三天,送去的飯菜就會沒了蹤影只剩一個碗,可這次已經十多天了,飯菜還是沒人動。反正趙品富也是個空殼少爺而已,所以也沒人會真正的去關心他去了哪裏。
正在思忖間,忽然從雨中走來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男子,他舉着一把油紙傘,健步穩固的向涼亭這邊走來。大雨泛起的蒙蒙煙霧好像要把他湮沒了似地,他有穿一身白色,遠遠看去,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位天神。俊逸不凡的臉從油紙傘下沿露出來,那帶着淡淡微笑的臉,觸動了李硯娚的心。
趙品吉走進涼亭,收了傘,李硯娚仍是目光呆愣的看着他。趙品吉寵溺的伸手理了理她被打濕的頭發,“淋雨了。”
李硯娚清亮的眸子看着他,燦爛的笑道:“還好你沒淋雨。”
兩人相視一笑,眼睛裏的深情,只有他們自己看得到。趙品吉牽起她的手,“走吧,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淋雨的。”
李硯娚嬌嗔道:“明明是有雨傘在,我才不會再淋雨的。”
“可雨傘在我手上,如果我沒有來,你不是一樣會淋雨。”
“你沒有來的話,我不會等到雨停了再走嗎?我又不是傻子!”
趙品吉與她十指緊扣,“你不傻,那你剛剛怎麽淋雨了?”
李硯娚收緊手指,“因為剛剛回來的時候走着走着就下雨了,事先又不知道會下雨,所以沒帶傘所以就淋雨了。”
趙品吉笑了,“所以說有傘不會被淋雨,傘在我手上,所以有我在你才不會淋雨。”
“如果你沒帶傘的話我們不是一樣會被淋雨。”
“可是我帶傘了呀!”
兩人說着毫無意義的話,漸漸的走遠了。
傘下一雙人,真情兩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