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立威立信
接下來的幾天,趙品吉果然是很忙,早上李硯娚睜開眼就已不見了他的蹤影,只見床的另一側有輕微的褶皺她才确定,昨晚他确實是回來過的。晚上,李硯娚總說要等他回來,可等着等着便抵擋不過席卷而來的困意,只得先去睡了。
而李硯娚呢,也沒有閑着,趙運國這次是來真的了,真的叫她每天跟着段進財去客棧裏學學看看。福安客棧是城裏首屈一指的高級客棧,要是在福安客棧住上一晚,說出去都覺得臉上倍兒有光。福安客棧有五層樓高,氣勢宏偉不凡,樓層開闊寬敞。木質結構的建築,處處可見精美的雕刻及奢華的裝飾。
福安客棧共有七家分店,位于福安街的這家便是總店。李硯娚雖然是趙家的少夫人,未來的當家主母,又是趙運國欽點來監管賬務的,但出了趙家,似乎并沒有誰會把她放在眼裏。在他們眼中,這不過是趙運國為了給李硯娚立威做的一個過場而已,切她一個女人家能成有什麽火候?所以,大家雖然表面上還是很尊敬她,但并沒有因為她來了而改變做事風格,一切還是看段進財的臉色行事。
只有王掌櫃凡是對她畢恭畢敬,王掌櫃在客棧做事三十餘年,深得趙運國的信任。李硯娚跟方姳出來布施那一次曾經見過他,是個和藹親切的老者。
李硯娚先把福安客棧各個角落的熟悉了個透,不得不說,趙運國在營造環境這方面,是很舍得花錢的。李硯娚剛從客房下來,王掌櫃便提了一壺茶水過來。
“少夫人歇會兒,喝口茶吧。”他熱情的招呼到。
李硯娚在一張桌子前坐下,“怎敢勞煩王掌櫃給硯娚倒茶。”看了看四周,空無一人,“怎麽這半天了夥計們還沒有來?”平時李硯娚都是下午時候來的,那時候客棧裏已經是人聲鼎沸,喝茶的、打牌的、要住店的,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王掌櫃在另一旁坐下,“現在還早,客棧一般要晌午才開始有客人來,夥計們來了也是無事可做,段大掌櫃就讓他們看着點來。”
李硯娚點點頭,這時,樓上下來一位客人說要退房,王掌櫃熱情的應道,“來了。”
福安街是城裏最繁華的街道,這裏雲集了大大小小的各類商鋪。不時會看見衣着華麗的貴婦從綢緞莊出來又去了金鋪,三五成群的男人邊談論風月之事邊進了酒館,手裏提着鳥籠的老者這裏看看古玩那裏看看字畫,也有一些不絕于耳的小攤販的叫賣聲,當然,還有一些乞讨的人縮在角落,雙手握實作揖,乞求路過的人會施舍一點好心,但,沒有幾個人會理會他們。
李硯娚站在福安客棧門口看着眼前熱鬧的場景,突然發現自己在深家大院裏過着封閉的生活,現在竟是有些融入不進這平常的市井生活了。
六全搓着手上前,“好熱鬧啊!”語氣裏透着無限希冀與渴望。
佩環也說:“家裏可沒這麽熱鬧過!”
李硯娚知道這兩個人的心思,“你們想去逛便去逛逛吧,別走太遠,早點回來。”
兩個人自然是高興,可他們終究還是沒有忘了主子,“小姐有沒有什麽想買的?”李硯娚想了想,自己什麽都不缺,穿衣吃食都是最好的,便搖了搖頭。六全和佩環像是放放出籠子的鳥兒般,眨眼便不見了人影。
臨近晌午十分,夥計們才懶懶散散稀稀拉拉的來了,他們先是謙恭的向李硯娚問安,然後才走向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但他們也沒有忙着做事,一個個無精打采的,一個小二邊說話邊把桌椅擺好,“喂,你昨晚上又輸了多少?”
被問話的那個夥計恹恹的答道:“嗨,別提了,昨晚手氣真他娘的背到家了,輸了個精光不說還欠了點債。喂,借我點錢今晚上去翻個本呗!”
“就你那手氣誰敢借錢給你啊?那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
那夥計撇撇嘴,“得了吧你,誰還不知道你啊,夜夜去那春香閣,喂,一晚上幾次啊?你小子精神頭倒好,每晚上都去,什麽時候也帶上兄弟我去一同樂樂啊?”
這個話題倒是對大家的胃口,蜂擁上前把說話的二人團團圍住,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但從他們發出的笑聲就知道,不是在說什麽好話。
李硯娚面無表情的坐在桌旁,任由那群人繼續說着風月笑話。
王掌櫃也看不下去了,他先是瞄了眼李硯娚,然後朝那群人吼:“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兒閑話,客人馬上要來了還不快去準備。”
到底他們還是比較忌憚王掌櫃,被他一吼便只得乖乖做事去了。正午時分,客人漸漸多了起來,李硯娚只在櫃臺處看着客棧的運作。
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倒是配得上這個價格,很多人都是邊吃飯邊聊天,享受的是這個氛圍和過程,也有的人是只顧着吃飯,吃完了結完帳便大步離開,好像是有什麽事要忙,覺着吃飯都是浪費時間。
一桌散盡,留下了一盤盤沒有吃完的菜,小二給他們結了賬,得了不菲的賞錢挺高興的,動作利落的把盤子收了。
下午進來的客人,基本都是來喝茶打牌的,最忙碌的時間過去了,夥計們便又開始想着方兒的偷懶了。兩三個老倌推着一輛馬車從旁邊的巷子進了客棧的後門,其中一個從正門進來,一夥計招呼到:“楊老頭怎麽現在才來啊?”
“家裏有事耽擱了。”說着就從錢袋裏掏出了幾塊銀元遞給那個夥計,那夥計連忙接過揣進自己的袖口裏,動作迅捷利落。他揚揚手,指着後門的位置,“快去吧。”那老倌便點頭哈腰的去了後院。
李硯娚不禁問:“他們是來幹什麽的?”
“他們是城外喂豬的,每天都會來咱們客棧挑潲水回去喂豬。”
“為什麽還要給錢?”
王掌櫃無奈道:“以前老爺主管客棧的時候,本來說是他們來挑潲水可以不用給錢的,反正那潲水對我們也沒用。可老爺把客棧交給段大掌櫃主管以後,他就定了條不成文的規定,就算是咱們客棧不要了的東西,但誰想來要的話,都得給點‘意思錢’。他收的錢也不多,咱們客棧的潲水油水又是很足,所以那些人也願意花這個錢。我想着段大掌櫃是老爺的小舅子,想必這些事老爺也是知道的,我就沒有提起過。”
李硯娚點點頭,從她這幾天的觀察看來,雖然客棧的生意不錯,但店裏的夥計身上有很多需要改掉的毛病。
“其他分店也是這樣嗎?”
“段大掌櫃統轄下的客棧大抵都是如此吧,分店的掌櫃都是跟着老爺的老人了,做事是信得過的。”言下之意便是,自從段進財來了之後,所有的一切便成了由他來主宰。也由此可見,段進財的行事作風引得了王掌櫃多少的不滿,才會讓他知無不言。
出去逛街的六全和佩環現在才回來,兩人是滿載而歸,李硯娚不由嗔怪道:“去哪兒了?不是讓你們早點回來嗎?看看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那兩個人精當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了,佩環嬉笑着,說:“小姐你不外面好熱鬧哦!什麽都有得賣!看得我真是眼睛都花了,恨不能把整條街都搬回家才好呢!”
六全也說:“我還到上次冤枉我偷了東西的那家飯店去吃了頓飯,呸!他們店裏的東西才沒有咱們店裏的東西好吃呢!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今天算是洩憤了!”
李硯娚正色道:“你可別惹了什麽麻煩。”
“我知道輕重的,夫人放心,我就是去亮瞎了那群人的狗眼而已。”
佩環從她買的一大包東西裏掏出一個糖人,“小姐,看我給你買的什麽!我第一眼看到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李硯娚接過糖人,捏的是一只豬,肥頭大耳胖肚子極具喜感,李硯娚一看到就笑了。佩環更是得意得很,拍拍六全的肩膀,“怎麽樣,我就說小姐會喜歡吧你還不信。”
“是是是,佩環姐姐是夫人肚子裏的蛔蟲,佩環姐姐是夫人的影子,滿意了吧?”
兩人拌嘴逗趣的樣子,連王掌櫃都被逗笑了。
午後開始便又稀稀疏疏的下起了雨,街上的行人四處竄躲,無奈雨勢漸大,大部分只來得及躲在就近的屋檐下。泡一壺茶,坐在樓上的包廂裏看着窗外,對面屋檐上流淌下來的一排屋檐水像水簾似地,把屋檐和街道隔絕開來。雨水打濕了石板街,小攤販們匆忙收拾東西好避雨,趕車進城的牛夫披着蓑衣戴着鬥笠悠閑的從街上穿過,那嘴角的笑容仿佛是在說:你們這些城裏人也有羨慕我這個牛夫的時候。
回到風園,李硯娚眼前一亮,驚喜道:“你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趙品吉聞聲放下茶杯,上前迎了幾步,“我難得這麽早回來,你不高興嗎?”李硯娚咬唇,低頭不語,趙品吉拿過她手裏握着的糖人,笑道:“你喜歡這玩意兒?”又看到佩環手裏抱着的東西,“買這麽多東西。”
李硯娚又把糖人搶回來,走到主位上坐下,“你不覺得它很可愛嗎?若我能像它一樣,每天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吃飽喝足就睡覺,沒有這麽多煩心事,那該多好。”
佩環和六全出去了,趙品吉笑着問:“難道你現在不是吃飽喝足就睡覺,每天無憂無慮嗎?那你告訴我你有什麽煩心事?看我能不能替你分憂。”
李硯娚的表情凝注,她的煩心事,真的能問嗎?問出來,不會令他們兩個都尴尬嗎?收撿了思緒,她故意嗔怒道:“原來你一直是用看待豬的眼光來看我的!”她還氣惱的嘟着嘴,進了睡房。
趙品吉跟進去,“你剛剛不還說想像它一樣嗎?”
李硯娚把那豬豬安插在顯眼的位置,“可想象終究是想象,不能成真的。”
一個丫鬟跑進來說:“少夫人,老爺叫您回來了就去大太太房裏。”
李硯娚猜想,趙運國肯定是要問這兩天的情況的,“好,我即刻就去。”
趙品吉拍拍衣衫,“我和你一起去。”
李硯娚詫異的問:“爹又沒喊你,你去做什麽?你去了,他又要拿你的事兒說你了,你不怕嗎?”
趙品吉滿不在意的樣子,撓撓頭說:“教他不說,只要他不嫌白費口舌,反正我一向都是左右進右耳出的。他每次說來說去還不都是那幾句話,我倒着都能背下來了。”
這副可愛樣兒的趙品吉是李硯娚從來沒見過的,她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
趙運國直奔主題,問李硯娚這兩天感覺怎麽樣。李硯娚把自己這幾天看到的說了一遍,趙運國只是輕輕點點頭,好像這些事情是他早已知曉般。
李硯娚心想,雖然趙運國叫她去客棧可能真的只是幫她立威,但就算是做個樣子,那過場也得走得漂亮才行。她說:“爹,這兩天我在客棧裏看到的一些小事兒,雖然其他客棧可能都是這個樣子的,但我覺得咱們若是想樹立自己的口碑的話,有些毛病,應該要好好改改才行。”
趙運國挑眉,“你有什麽建議,說說看。”
“我看到每天晌午,那些客人很多吃剩下的飯菜,就直接收拾來倒掉了,我覺得有些浪費。我認為可以把那些沒吃完但是只動過幾筷子的菜留下來,到了打烊的時候分發給街上的乞讨者,這樣既避免了浪費又做了好事。還有就是,我發覺小二在做事的時候狀态很散漫,應該建立一個嚴厲的管理制度和獎懲制度,這樣才能更好的約束和管教。”
李硯娚只挑了較輕的兩點,趙運國做思考狀,“好,就按你說的辦。”
趙品吉和方姳均向她投來贊賞的目光,李硯娚則笑着說:“謝謝爹,那我等下回去就把以上所述用紙筆寫下來,讓每間分店按此執行。”
趙運國一臉輕松,很信任的說:“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這才是我叫你去的目的。”李硯娚但笑不語,趙運國又對趙品吉說:“我已經讓管家備下了厚禮,你替我代交給你岳父岳母,順便把你娘過五十大壽的請柬交給二老。”
“這兩天我沒事,天也挺涼快的,就明天回去吧。”趙品吉說着,又把臉轉向李硯娚,問:“你意下如何?”
對于這次回娘家,李硯娚是很期待的。一來,她也着實想家了,二來,這是他們關系緩和後的第一次回家,她想,他跟父親母親的相處,肯定是比回門那次他刻意裝出來的樣子,要自然親和許多吧。思及此,她便笑着說:“你做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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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裏已經開啓蒸鍋模式,現在是往蒸鍋注水階段,目測明天将會開啓大火,要問我身處哪個城市?嘿嘿,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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