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出了洋相
幾個家丁正在往趙品吉的書房搬運一些小木框和木架子。
李硯娚叫住一個家丁,問:“你們在搬什麽?”
家丁弓着腰,回:“三小姐帶回來的,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
這時,趙品吉興沖沖的走出來,嘴角還帶着笑,心情似乎不錯。見着李硯娚正在‘盤問’家丁,他的表情只是僵了一下,随後便面無表情的略過她,出去了。李硯娚也沒多理會,徑自進了主屋,臨進門前叫了六全進來。
李硯娚坐在軟榻上,吩咐六全道:“我要交一件任務給你。”
“夫人只管吩咐便是,六全一定肝腦塗地一心一意的完成任務。”
李硯娚輕笑,“也不用你肝腦塗地,只要認真就好了。”
“是是是,夫人請講。”
“從今天開始,你暫時不用在府裏伺候,去井路街單巷子守着,觀察有沒有可疑人或可疑事,尤其要注意一百六十五號。”
六全轉了轉眼球,問:“夫人為何要關注單巷子呢?”
佩環沒好氣的說:“夫人叫你去你便去做就是問這麽多幹什麽?怎麽,你不願意?”
六全撓撓頭,說:“佩環姐姐別生氣,六全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井路街是城裏的‘貧民窟’,單巷子就更不用說,基本上都什麽人家了,六全只是好奇夫人怎麽會關注這個地方。”
李硯娚挑眉,“你怎麽知道?”
六全揮揮手,“嗨,我才來的時候就是住在井路街的,那條街上住的基本都是外地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戶本地居民。”
“你對井路街很熟?”
“倒說不上熟,只是說一個門牌號來我還是能找到的。”
Advertisement
李硯娚又問:“那你見過單巷子一百六十五號那戶人家嗎?”
六全想了想,說:“應該沒有,單巷子那兒都是矮土房,沒什麽住家戶,那些大門都是關着的,我也沒怎麽注意。”
李硯娚點點頭,“待會兒你便去單巷子守着吧,不要太引人注意。”
六全也沒再多問,只說:“是。”便退下去了。
佩環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說:“小姐歇會兒吧,累了一上午了。”
李硯娚擺擺手,“反正晌午過後是要午睡的,這會兒也不累。”說着,她便拿起虎頭小鞋的鞋面開始繡。
忽然想起昨天見到柳萍時她咳得厲害,本想散席後去看她的卻又被耽誤了。她放下東西,說:“三娘病了,咱們去看看她吧。”
柳萍的園子裏很安靜,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在外面就能聽見她的咳聲。佩環上前輕輕敲門,三聲之後便聽見腳步聲朝門這邊來了。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柳萍見着來人,臉上閃過一絲驚喜,“硯娚!你怎麽來了?”
李硯娚笑得溫婉,“昨日見三娘咳得厲害便來看看,三娘不會怪硯娚不請自來,打擾了三娘的清靜吧。”
柳萍面色和藹,“怎麽會!你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怪你!只是怕我傳染了你,那可就不好了,快進來。”
屋子裏也很簡樸,沒有什麽奢華的擺設和華貴的用具,和方姳房裏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但她的屋子卻整潔幹淨,有種清新自然的感覺。
柳萍招呼李硯娚坐下,轉身去倒了杯水,略顯尴尬的說:“三娘這兒簡陋,硯娚別嫌棄才好。”
李硯娚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竟然是白水。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亂耳。也是一種生活情趣。”
柳萍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你們都是有學問的人,說起話來也會安慰人。”
李硯娚知道,這陋室,其實也反應了柳萍在府中的地位和在趙運國心裏的地位。但這位三姨太的待遇,确實太低了些。李硯娚擰眉問道:“怎麽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柳萍和藹随意的笑笑,“哪個小姑娘願意成天跟我這個咳咳吭吭的人在一起啊?一個人反而還清靜些,我就讓他們退下了。”
“病中怎麽能無人照料呢!這群丫頭也忒放肆了!”
柳萍趕忙道:“不怪她們,是我自己喜歡清靜,人多了反而鬧得我心慌。”
“二姐呢?怎麽沒看到人?”
柳萍嘆口氣,“一早就上班去了。”說起女兒,柳萍心中感慨萬千,“哎,女大不由娘,我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想起上次在花園聽見她們母女的對話,“二姐有自己的主見,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對二姐來說這是一件好事。三娘何必操心這麽多呢。”
“哎,哪有父母不替兒女操心的?一個大姑娘家成天抛頭露面實在是不像樣,我就希望她能聽話乖順點,可我每次一說到這個她就甩臉色不高興,哎,我是管不了她了。”
李硯娚明白她的意思,自己已經不受寵,她不想自己的女兒也不受趙運國待見。很顯然,趙品詩把這一切都看得很透徹,她知道,不管她們母女怎麽努力,趙運國的目光永遠不會落在她們身上的。
李硯娚安慰道:“三娘要放寬心,現在時代不同了,女人也有追求自由的權利。”
柳萍只當她是在說笑話,“女人有什麽可追求的,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得一位如意郎君,一輩子平平順順,這就是女人最大的追求。”
若嫁得一如意郎君那自然是好,可若是郎君心不在她呢?這又怎麽講?
柳萍突然又劇烈咳嗽起來,李硯娚連忙示意佩環給她倒了杯水,自己則拍着柳萍的背給她順氣。見她臉都咳紅了,李硯娚擔憂的說:“咳得這樣厲害,還是叫大夫來看看吧,這麽咳下去可不是辦法。”
柳萍虛弱的擺擺手,“不礙事,咳過就好了,大夫來了還不是起不到什麽作用,藥方我有,藥也每天在喝,不礙事的。”
“三娘到底是得的什麽病?怎麽會咳得這樣厲害?”
柳萍舒了口氣,“小毛病而已,只是偶爾有發作,咳過一陣就好了,不用擔心。”
“要不換西醫瞧瞧吧!每天這樣咳,三娘自己受罪,二姐看着也心疼啊。”
柳萍連忙搖頭拒絕,“中醫都治不好西醫就別提了,老爺知道又得不高興了。你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
李硯娚知道自己拗不過她,便說:“反正自己的身體三娘自己知道,咳壞了可別指望別人會來心疼你。”這是佩環經常對她說的話。
柳萍虛弱的笑笑,“三娘知道,硯娚留下來吃晌午吧,我去做幾個菜來。”說着便要站起來去忙活。
李硯娚趕緊制止她,“三娘自己都還病着,硯娚可不敢再讓三娘勞累,不然的話二姐可要怪我了。”
最終,李硯娚還是沒在柳萍房裏吃晌午。正午的日頭很足,陽光很曬人刺眼,從陰涼的地方出來才走了幾步,李硯娚的背便已汗濕。此刻,她只想快點回到風園沐浴更衣。
迎面走來一清瘦的身影,趙品富臉上挂彩,見着她,不自覺的偏過頭。李硯娚知道他對自己沒有好感,索性也假裝沒看見他。但他褶皺的衣衫和青腫的臉她還是注意到了。
腳步匆忙的跨進堂屋,李硯娚拿手帕拭去額頭頸間的汗珠,急不可耐的吩咐佩環:“快去給我拿水來我要沐浴。”佩環應了一聲便轉身準備要走,李硯娚又喊道:“吩咐人把三太太房裏的下人都叫來。”
溫水洗去了一身濕汗,李硯娚覺得身上輕巧了不少,頭靠在浴桶邊緣很享受的樣子,差點就睡着了。佩環小聲說了句:“小姐,好了,水已經涼了,再泡下去會着涼的。”
她這才懶洋洋的睜開眼,踏出浴桶讓佩環給她穿衣。
堂屋,一行7個人戰戰兢兢的站在屋中央。聽見裏屋傳來的腳步聲,不由得把心都提了起來。李硯娚着一身素白長裙,頭發只簡單的用一根木簪束住,整個人看起來飄逸柔美,沒有絲毫攻擊性。那幾個人提着的心,又落回了原地。李硯娚在主位上坐下,端起茶盞喝了口茶,動作優雅大方。只是,把茶盞放回桌案上的力道,卻不那麽輕柔。
凜目看向下面的人,李硯娚直接道:“你們都是在三太太房裏伺候的人,別說三太太現在病着,就是在平時,你們伺候着也有不得半點馬虎!你們倒好,三太太病了你們竟躲得遠遠的!三太太對你們太好了是吧!”
那幾個人皆彎腰低着頭,其中一個膽較大的,小心翼翼的回道:“三太太說園子裏人太多晃得她眼睛花,就讓我們出來伺候了。”
‘啪’李硯娚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茶盞震動發出刺耳的聲音,那幾個下人均被吓得身子抖了一下。
“三太太說讓你們出來伺候沒說讓你們到別的地方去耍滑偷懶!”
幾個人見她生氣了,連忙跪下磕頭道:“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
“都起來吧,你們幾個伺候三太太不周,就扣你們一月工錢以示懲罰,如若再有下次,你們也不用在府上做事了。”
“是是是,謝三少夫人謝三少夫人。”一行人磕了幾個頭便匆忙退下了。
佩環偷笑一聲,上前抓住剛才她拍桌案的那只手,笑言:“小姐這麽大力拍下來手掌都紅了,不疼嗎?”
“死丫頭,敢笑我。”說着要去打她,佩環巧笑着躲開了,說:“午膳已經做好了,我去給您拿過來。”
今日的菜食仍是清淡為主,雖然天熱吃清淡些為好,可少油少鹽吃久了難免會煩。李硯娚擱下筷子,“沒什麽味道,我想吃點辣的。”
“青椒皮蛋和涼拌茄子如何?”
“嗯,快去吧,聽着我都嘴饞了!”
佩環剛出去,門口就響起一陣掌聲,‘啪啪啪’。趙品吉步伐慵懶的走進堂屋,“你這個主人的樣子真是做得好,教訓起下人來很有模樣。”
李硯娚只端坐着,并沒有理會他。趙品吉也沒有在意,徑自坐到她對面,滿意的輕勾嘴角,“這個天吃點小菜倒是很對胃口。”
他明明是滿意的笑着的,可看在李硯娚眼裏,卻成了是在嘲諷她。
眼睛看向別處,幽幽道:“飛禽走獸頓頓肉,蘿蔔青菜是最愛。賓客取笑青菜青,不曾直言葷菜葷。”
一首打油詩說得趙品吉變了臉色,不知自己哪裏又惹得她不高興了,怎麽出言就是嘲諷?皺眉道:“我說錯了什麽?”
見他神色嚴肅,李硯娚以為他生氣了,便說:“即興創作而已,你別往別處想。”
這時,佩環端了兩盤涼菜進來,看到滿是紅油辣椒的涼菜,李硯娚開心的笑了。迫不及待的夾起一塊涼粉送進嘴裏,麻辣的味道溢滿整個口腔。此刻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也不管是不是有‘旁人’在身邊,她只滿足的往裏嘴裏送食物。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趙品吉也按捺不住,剛要把筷子伸向涼粉盤子,卻聽佩環說:“這個菜很辣的,三少爺能受得了嗎?”
“不妨事。”說着便夾了一塊涼粉放進嘴裏,可還沒嚼兩下,他便又吐了出來,忙不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杯還不夠他又喝了一杯,直到嘴裏辛辣的味道沒那麽濃烈,“咱們府上竟然有這麽辣人的辣椒?”
“三少爺府上當然沒有,這是小姐自制的。”
“佩環。”李硯娚示意佩環不要多話,趙品吉不敢置信的問:“你竟喜歡吃辣?”
李硯娚淡淡的說:“沒胃口的時候就喜歡拿它開開胃。”
佩環故作疑惑不解的看看外頭,說:“今兒是怎麽了?天象哪裏不對嗎?三少爺竟會關心我家小姐喜歡吃什麽!真是怪了!”
趙品吉局促的看看李硯娚,後者則對佩環說:“你今日的話怎麽這麽多?你又是哪裏不對?”
佩環把菜都往李硯娚面前擺,“佩環知錯了,小姐快吃吧。”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二人都沒再說話,李硯娚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慢用。”說罷便離開桌子進了睡房。
她準備午休,剛把外衣扣子解開想要換上寝衣,趙品吉卻推門進來了。
他平日從不在睡房午休,早前他總是早出晚歸那就不說了,可就算是這段時間他被囚禁不能外出,他也是從來沒有在吃了晌午後便進來睡房,李硯娚吓了一跳,“啊!”
她慌張的攏緊衣襟背過身去,留給他一道纖細的背影。她的長發已經松散下來,幾乎是把整個背部都遮擋住了。
趙品吉也沒想到她在換衣裳,先是愣了一下,聽到她慌亂嬌羞的叫聲才回過神來。趕緊轉身要出去,可他卻忘了他進來的時候就順手把門掩上了,這下着急的轉身竟一頭撞在了門板上。
“額。”他尴尬的微微側目看向身後,見她仍是背對着自己,這才開門出去了。
在他開門出去的同時,李硯娚轉過身來,看到他狼狽逃走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