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同桌吃飯
暴風雨後便是平靜,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收拾殘局的聲音。佩環端了一碗甜湯進來,“小姐喝口甜湯消消氣。”李硯娚拿起湯匙攪了攪,佩環見她表情無異樣,便說:“小姐剛才為什麽動那麽大的氣?不怕這事兒鬧大了傳到老爺太太耳朵裏嗎?”
李硯娚舒口氣放下湯匙,“傳出去傷的是他的面子,他不會允許的。”至于她為什麽發脾氣,她也真搞不清楚,只是當時熱血一沖腦門,行動就不受思想控制了。
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相敬如冰,前一段時間至少還能說上一兩句話,現在是見着就要避開了。他每次見到她,要麽是調頭走開要麽是裝作看不見,一整天基本上看不到他的影子。只有貴妃榻上淩亂的痕跡,李硯娚才知道晚上他還是來過睡房的。趙品吉也沒有地方可去,趙運國斷了他的經濟限制了他的出行,等于是把他軟禁了。吳更也有好幾日沒有來過了,聽說是趙運國不準他再和趙品吉來往。如此一來,趙品吉這日子過着倒真是沒什麽意思了。奇怪的是他竟也這麽安靜的過來了,沒有再對她冷唇相擊也沒有再去找趙運國理論。
月末這天,大掌櫃送了賬回來連帶着送了一些自己管轄範圍的精品。李硯娚一整天都呆在賬房裏對賬,大掌櫃們寫的字都很豪邁潦草,極其不好認。李硯娚每對清楚一筆賬就重新抄寫一遍,以便下次查閱。
她仔細認真,又要重新抄錄一份賬本,一天下來只對清楚了紡織、釀酒廠和租金這幾筆賬。
揉揉眼睛,把大掌櫃送來的本子合好遞給管家,“這是紡織廠、釀酒廠和店鋪租金的賬單,沒有錯。”
管家雙手接過,“還有當鋪、醬園、酒樓、錢莊的沒有對,另外,只有客棧的賬還沒有送來了。”
李硯娚記得客棧這一列的大掌櫃是段先彙的堂弟段進財,她也沒往多處想,“今天就到這兒吧,把這些都分配到各房吧。”她指着那一堆大掌櫃送上來的禮品。
眼睛有些疼,在花園裏坐着休息了會兒,“去竹園坐坐。”她也有幾天沒見王凝了。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讀書聲,王凝念一句,景歡景樂跟着念一句。
李硯娚掀開門簾進去,打趣道:“老遠就聽着你們娘仨在念詩,當真是要成書香世家了。”
王凝靠在床頭,兩個孩子端正的坐在床前的矮凳上,手裏拿着一本手抄詩集。見着李硯娚進來,脆生生的喊:“三嬸娘好。”聽得李硯娚心裏一陣美滋滋的。
“聽聽,這兩個丫頭最真甜!這一聲三嬸娘喊得我什麽煩惱都沒有了。”李硯娚走至屋裏站定,圓喜就端了凳子給她坐。
王凝笑笑,“她倆難得有安靜的時候。”又對兩個孩子說:“你們出去玩兒吧。”兩個孩子早就坐不住了,這下得了母親同意便高興得像脫了缰的小馬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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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凝看着門口,無奈的說:“這兩個小調皮鬼,愣是半刻鐘都坐不住。”
“孩子嘛,活蹦亂跳些才顯得可愛。”
王凝垂下眼睑笑笑,再擡起眼睑看李硯娚時,不由面露憂色,“我看你好像很疲倦的樣子,沒事吧?”
李硯娚擡手撫臉,輕輕搖頭,“沒事,就是一天都在對賬有些累了。”
王凝調笑,“有你累的還在後面呢!”
“光是叫我對賬我就有些應接不暇了,往後準會忙暈過去。”
丫鬟端了茶水來,王凝又道:“品吉這兩天都沒出門,是不是你們倆有所轉機?”
李硯娚苦笑着含糊其辭道:“就那樣吧,多的我也不奢求。”
王凝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不急,慢慢會好的。”
李硯娚點點頭,問:“怎麽這個時候還躺着,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覺得腿上無力乏得很。”手扶上腹部,“懷這個孩子比懷景歡景樂累得多,我只求別再是個調皮搗蛋的主兒了。”
“這麽能折騰,肯定是個兒子。”
如今再說到這個話題,王凝已沒有了之前那般的愁苦,沒有了壓力,心境自然就放寬了。
李硯娚也真的累了,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道:“不打擾你休息,我先回去了。”王凝看她疲得很,也沒做挽留。
走到園子裏就看見趙品閱一蹦一跳的從書房出來,見到她回來親昵的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李硯娚疑惑,趙品閱平時不怎麽愛和趙品吉來往的,嫌他嚴肅,怎麽今天倒主動去他書房找他了?而且,他的書房不是任何人都不準進去的嗎……哦,也對,他嘴裏的任何人也許單指她而已。
“嫂嫂去哪兒了?”
“我還能去哪兒,一整天都呆在賬房,可沒你那麽自由!”
趙品閱聳聳肩,李硯娚故意調侃:“果然是親兄妹,恐怕也只有你敢随意出入他的書房了。”
“才怪呢!哥哥對他的書房當真是寶貝得緊,進去一下都不行,今兒要不是吳更哥哥讓我送信給他,我才不敢去他的書房呢!”
“你和那吳更不是向來不對頭嗎?今日怎麽好心幫他送信了?”
“我就是看他在門口徘徊又不得進的樣子挺可憐才幫他的,我才沒那個心思管他們的閑事呢!”
說着二人就進了主屋,李硯娚突然問:“二嫂有孕,我想送點東西給未出世的孩子,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趙品閱滿不在乎的說:“府裏什麽都有,若這一胎是個男丁,自然是衆星捧月般的待遇了,不差你那點小玩意兒。”
“所以才說心意最重要嘛!雖然他一出生便什麽都有,但我還是得盡盡我這個三嬸娘的心意。”
趙品閱撇嘴,“盡想着別人家的事兒,你什麽時候才會為自己考慮考慮啊?現在最重要的不是二嫂,全府上下都在盯着你的肚子呢!你還盡為別人的肚子操心。”
李硯娚輕笑,“順其自然吧,這事兒也急不來。”
趙品閱非常狗腿的湊近她,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和哥哥到底怎麽樣了?每天晚上睡在一起,到底有沒有那個那個啊?”
李硯娚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佯裝生氣推開她,嗔道:“大姑娘不害臊!這事兒怎麽能挂在嘴邊說呢!”
趙品閱見她臉上飛過紅霞,以為她是害羞,大喇喇的說:“這有什麽啊!咱們學堂還專門開設了這方面的課程呢,咱們早就見怪不怪了!”其實趙品閱口中的所謂‘課程’,不過是人生哲理講解課而已,其中包含了一些對婚姻、家庭、愛情的講述,卻被趙品閱理解成了是對‘性’的講述。
李硯娚雖然也讀過很多書,但畢竟是個傳統的漢族女子,從小受着三從四德的教育。現在聽趙品閱這般不知遮掩的談到這個問題,難免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你們那是什麽學堂啊?竟講些這種登不得臺面的課,難怪爹不準你再念了!我原本還想替你勸勸爹的,現在看來是大可不必了!”
趙品閱一聽,急了,連忙道:“嫂嫂別啊!你就當剛剛是我亂說話胡說八道你聽了就忘了吧!不不不,我剛剛什麽也沒說!嫂嫂,嫂嫂!”最後語無倫次起來,只得使出殺手锏,抱着李硯娚的胳膊搖晃撒嬌。
“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叫外人聽見得笑咱們家教不嚴了!”
見她沒有生氣的樣子,趙品閱馬上舉手保證,“不了我不說了真的不說了!”
李硯娚寵溺的伸出食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鬼丫頭!”
趙品閱沒打算留在風園宵夜,李硯娚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給王凝未出世的孩子繡一雙虎頭小鞋最合适。待心裏平靜下來,身上也休息涼快後便開始做準備工作。她做起事來很投入,不易受到外界事物的打擾。
直到夜幕降臨,六全送了宵夜來,一一擺放在餐桌上。佩環進來幫李硯娚移近了燭火,“小姐歇歇吧,從傍晚就一直繡到現在,該吃宵夜了。”
李硯娚這才放下手裏的東西,不經意間看見餐桌上的食物,說:“吃不了這麽多,只留幾樣小菜吧,其餘的都撤下去。”佩環是最了解她的,怎麽今日卻開了小差?
六全回答道:“三少爺說他會在主屋用膳。”
李硯娚一聽,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倆已有好幾日沒有見面,怎麽今會想起要在主屋用膳?但她沒說話,既然他都說了難道她還把他趕出去不成。
剛在圓桌旁坐下,趙品吉便進來了,他只穿了身藍色的家常服,藍色顯得他比往日溫和了許多。他一坐下便皺起了眉,似乎是對菜色有些不滿,問六全道:“怎麽都是這種菜?”
佩環搶話道:“天氣熱了,小姐不愛吃油膩的東西,三少爺下次心血來潮想要和小姐一起吃飯的話請先提前說一聲,奴婢好叫廚房準備。”
李硯娚心一驚,沒想到這丫頭竟會這麽說話,低呵一聲:“佩環!”佩環悶不吭聲站在她身後,李硯娚又吩咐六全:“去叫廚房再做一些三少爺愛吃的菜來。”六全點點頭下去了。
趙品吉似乎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大手一揮制止六全道:“不用了,将就着吃吧。”
李硯娚也松了一口氣,誰知佩環竟又插話道:“委屈三少爺了。”
這下李硯娚可急了,深怕趙品吉一來氣會處罰佩環,于是她搶先道:“佩環!怎麽天氣熱了你也越來越不懂規矩了!這裏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佩環很不服氣的福福身便大步退下了。
她的這些心思全被趙品吉看在眼裏,心想,主子厲害,丫頭也厲害!他并未看李硯娚一眼,只說:“我并沒有生氣。”
李硯娚并未理會他,只安靜的吃飯,權當他是空氣。伸手去夾青菜,那一頭卻被另一雙筷子夾住,臉上并未有異樣的表情,她很自然的松開了筷子。她松開的瞬間,另一頭也松開了。
兩人席間一直無語,趙品吉吃好後未作停留徑自去了書房,李硯娚起身走至軟榻坐下繼續繡鞋樣。盛青菜的盤子裏,那根被兩人同時夾過的菜,孤零零的躺在盤子中央。
亥時,佩環進來了,“小姐,準備沐浴吧,夜已深了。”
白天還感覺有些累,此時反倒精神了,她沒動,佩環也沒動,只安靜的站着等待吩咐。良久,李硯娚才放下東西,“拿水來吧。”
長發垂落,羅賞輕解。李硯娚舒服的把頭靠在浴桶邊緣,佩環拿一只小瓢往她身上澆水,随後又拿濕帕子搭在她肩上,輕輕給她按摩。水裏加了些玫瑰花的花瓣,芳香四溢,李硯娚快要醉了過去。
“怎麽你今天這麽不知規矩?”李硯娚輕聲問,好像只是在說平常話,語氣裏并無半點責怪的意思。佩環咬着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怎麽了?”李硯娚睜開眼。
“佩環就是看不來三少爺,把小姐娶進門卻就這麽晾着,高興了就來看一眼不高興就直接拿小姐撒氣!”知道她心裏早就對趙品吉有埋怨,卻沒想過她會當着他的面表現出來。佩環接着小聲嘀咕:“小姐不也公然的跟三少爺吵架嗎,怎麽佩環只說了一句小姐便要責怪佩環了?”
李硯娚嘆息,“我可以,你就不可以!我跟他吵架已是違背了‘為妻之道’,可我終究是三少夫人,地位擺在這兒,即使有什麽傳到了老爺太太耳朵裏他們也只多教訓我幾句便是。可你不一樣,你只是我的陪嫁丫鬟,別說老爺太太了,他要是怪罪起來我也救不了你!”若趙品吉真的要追究的話,李硯娚肯定會極力抱住佩環,而對她把話說得這麽重,只是想要她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以後別再犯錯。
“佩環知道錯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和他盡量做到和平相處吧。”
沐浴出來,李硯娚怔忪一下,她沒想到趙品吉會在她入睡之前就進來了。
此刻,她披散着剛才被水霧暈濕的長發,穿着單薄的寝衣。這個樣子出現在他面前,她有些窘迫和不适。
趙品吉坐在軟榻上,手裏磨砂着她才繡了幾針的虎頭鞋的鞋面。眼前赫然出現一幅美人出浴圖,修長纖細的身姿,泛着紅暈的美人臉,他有些移不開眼睛了。
佩環拿起挂在一旁的外衫給她披上,趙品吉放下手裏的鞋面,姿态悠閑貌若無事的走至貴妃榻前坐下,吹熄了旁邊的燭火,然後便躺下了。
------題外話------
今天好熱!
你那裏上30°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