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氣不順
趙品吉這一出去直到很晚才回來,佩環已經關了房門,卻沒想到又響起了敲門聲。以為是丫鬟有事要禀報,打開門一看,驚訝道:“姑爺!”
趙品吉好像很累的樣子,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佩環讓開位置讓他進來。趙品吉進去睡房的時候,李硯娚聽到動靜正放下手裏的活兒。
“整天弄這些沒用的玩意兒幹什麽?”趙品吉看她想問但又不說話的樣子,心裏一陣煩悶,徑直在圓桌上坐下,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剛剛說服爹和娘,可沒少費口舌。
李硯娚心裏本就忐忑,再聽得他一回來就諷刺自己,心想,莫不是在娘那裏受了氣無處可撒?這樣的話那麽……
“佩環,叫六全燒點洗腳水來給姑爺泡泡腳,在外奔波了一天肯定累了。”
趙品吉挑眉,“你怎知我在外奔波了一天?”
李硯娚走至床邊抱起一床棉絮鋪在貴妃榻上,“你一早出去了晚上才回來,坐了一會兒便又走了。兩次回來都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可見你是累了。”
趙品吉嘲弄的笑笑,“你倒心細。”又喝了杯水,說:“我剛剛去了娘那裏。”李硯娚整理棉絮的手頓了下但并未停下動作,趙品吉也沒在意她有沒有反應,自顧自的說:“二哥二嫂不會有困擾了。”
李硯娚放下心來,至于他是怎麽說服的,她沒問,反正是肯定不會答應趙運國和方姳在‘孩子’這方面的威脅的。
“昨晚你在軟榻上睡得極不舒服吧,今晚你就睡這兒,比軟榻睡着舒服。”她指着貴妃榻說。趙品吉未予回應,李硯娚也不多說話,走至床前脫鞋上床,拉下蚊帳和衣而眠。她并沒有睡着,聽到六全拿了洗腳水來,聽到他洗腳的聲音,又聽到六全把洗腳水端下去和佩環關門的聲音。
趙品吉吹熄了蠟燭走到貴妃榻上坐下,當真是比昨晚上的覺着舒服。李硯娚在他吹熄蠟燭的同時睜開眼睛,回憶着剛才的畫面,想不到他們竟會有心平氣和說話的時候!
這場雨綿綿的下了好幾天,好像是要世間所有的悲傷都沖走一般。
趙品吉的腿傷好得差不多了,他也回到了早出晚歸的生活。王凝沒有了來自段先彙的壓力,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精神面貌也好了。
這日,李硯娚正在房裏繡鳳凰,經過幾日的趕工,鳳凰已經繡好了,只剩一些細節還需稍加修飾。
王凝進來便調侃道:“怎麽這麽勤快!天晴了也不來找我說說話,這幾天悶在房裏我可悶壞了。”
李硯娚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我天天來找你還怕你嫌我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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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凝嗔道:“哪能啊!我巴不得你天天來。”見李硯娚專注于手裏的活兒,她走過去牽着衣服一角,贊道:“這料子摸着真舒服!嗯,你這鳳凰繡得也好!”
李硯娚咬斷線頭,王凝把衣服拿起來抖開來看,“這衣裳本身就已經夠好看的了,再加上你這只五彩鳳凰錦上添花,嗯,真是絕了!但這衣服好像不是你喜歡的樣式。”
李硯娚收好線,“是品閱的,在金絲閣花了大價錢做的呢!拿回來被弄髒了,我就想了個法子給她補救。”
王凝把衣裳遞給佩環,“正好天也晴了,咱們這就給她送去吧!”
“也不知那丫頭在沒在,還是等她自己來取吧。二嫂你等一下,我換身衣裳。”
王凝複又坐下,看着屏風後面那道纖纖仙影,由衷贊嘆道:“品吉娶了你這麽好的媳婦真是他的福氣,我要是個男人我定會好好珍惜你!哎,我和品隽都得感謝你,要不是你說服爹,我現在肯定還在喝那個偏方的藥呢。”
李硯娚換了一身竹青色連衣紗裙,走動間裙角輕擺,更顯得女子儀态萬千。她笑道:“這話讓二哥聽見怕是他要吃味了。”
王凝迎上來,“你穿這件衣裳真好看!為什麽我覺得你穿什麽都好看呢!”
“嫂嫂別取笑我了,散步去吧!”
雨已經止住了,天空雖仍有烏雲籠罩,但光線很亮。
“空山新雨後,大抵就是這幅畫面吧。”王凝說。
“這雨太猛了些,讓人感覺到一股悲傷的氣氛,我喜歡‘潤如細無聲’的毛毛雨。細膩、纏綿。”
王凝笑道:“嗯,跟你倒是很像!”
“嫂嫂越發可惡了,逮着機會就要笑話我。”
“哪敢啊!我這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你呢!哎,在這府中也沒有可以和我作伴的,還好你嫁過來了,我跟你還算投緣。”王凝握着李硯娚的手。
李硯娚佯裝生氣道:“感情我嫁過來最大的用處就是與你作伴了!”
王凝感嘆道:“有你陪着,這日子也不那麽無聊了。”
“二嫂又說傻話!有二哥陪着你怎麽可能會無聊?再說了,景歡景樂兩姐妹還陪着你呢,不是還有品閱和品祯嘛,這一個個活寶纏着你,怎麽還會無聊!”
“有品隽陪伴在旁的時光自是幸福,可他畢竟是男子,不可能一天都拘束于家室的。孩子有奶娘幫着照料,大多數時間我都是閑的,一閑下來就覺得日子難打發。哎,品祯雖然是品隽的胞弟,可他畢竟年紀小性子又好動,跟品隽剛好相反,跟我自然也融不到一起。品閱是大娘所生,總歸是隔了一房,跟我也沒那麽親近。”
李硯娚心生憐憫,偌大的趙府,連個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這日子該多難過啊!難怪她會自己偷偷喝偏方的湯藥了。
她沒說話,王凝以為她多了什麽心思,連忙解釋道:“瞧我說什麽隔房不隔房的,真是糊塗,大家都是一家人……”可越想解釋,舌頭就越是繞不過彎。
李硯娚笑笑,“年歲不同,想法心性自然也不同,我們做人嫂嫂的,只要本着心對待小姑小叔就好了,二嫂不用太拘泥。”
王凝會心一笑,輕輕點頭,李硯娚想着趙品詩的事,旁敲側擊的問道:“兄弟姐妹中,甚少看到二姐的身影。”
“別說二姐,就連三娘的身影也很少看到。”
李硯娚疑惑的問:“為什麽?”
王凝走得有些累了,兩人攜手到涼亭裏坐下,“二姐生性孤傲,脾氣也直,我嫁過來這幾年也甚少看到她與這兄弟姐妹幾人來往。當初她執意要去百貨公司上班,沒少挨幾位家長的批評,可她就是倔,不讓她去她偏要去,三娘也沒有辦法,只得讓她去了。至于三娘,相信你也看出來了,三娘不受爹的寵,上頭又有大娘和娘壓着,根本就沒什麽地位。她身體又弱,所以經常都是呆在屋裏誦經禮佛。其實三娘人很好的,我剛嫁過來的時候什麽規矩都不懂,三娘便經常過來安慰教導我。”
依趙品詩的性子,她在百貨公司上班自己有月俸,不找家裏要錢那也說得過去,可為何又會一次性要這麽多呢?
“這點倒和二哥很像,放着家裏的榮華富貴不享,偏要自己出去闖蕩!”
“可不是嘛,他們兄弟姐妹幾人的性子都倔。當時反對最強烈的就是爹,說趙家又不是養不起,一介女流出去抛頭露面像什麽話,那點月俸還沒有咱們府上下人的月俸多,傳出去丢人。可二姐始終堅持,爹最終也只有撒手不管了。”
李硯娚不禁心生佩服,勇于反抗勇于掙脫世俗眼光,實屬不易。
不遠處的池塘,幾名家丁提了桶蹲在旁邊,李硯娚好奇的問:“他們在幹什麽?”
王凝側頭看了眼,笑着說:“定是在放魚苗,走,過去看看。”
家丁先往池塘裏倒了一點谷糠,待谷糠快要散去時又扔了一小捆魚草下去。仔細一看,桶裏裝着的竟是六條金色、紅色的錦鯉,一看就知道是名貴物種。眼尖的家丁看見了正朝他們過來的兩位主子,連忙叫其他人停下,“二少夫人、三少夫人。”
王凝看着那幾條活蹦亂跳的小魚,“今年怎麽改成放錦鯉了。”
“老爺說要轉運,便聽從法師的指點買了幾條錦鯉,這幾尾還在寺中聽過經呢,可有靈性了。”
又有想讨好她們的家丁說:“不如就由二位夫人來放吧,也好沾沾好運和靈氣。”
王凝側身看着李硯娚,李硯娚懂她的意思,處于安全考慮,還是勸道:“水邊滑,二嫂又懷着身孕,有個什麽閃失可怎麽好?”
“哪有這麽嬌弱,尋常人家的婦人懷孕還得料理家事呢,我只是放魚,不至于的。”
拗不過她,李硯娚只得扶她小心的蹲下,遞過一只桶給她。王凝接過來注視了一會兒,然後閉上眼睛像是在祈禱,好半天才把魚放了下去。
李硯娚倒是爽快,看也沒看一眼就直接把魚放進去了。家丁讨好道:“祝二位夫人吉祥如意,好運連連。”
王凝高興得很,“圓喜。”示意她給賞錢,李硯娚也朝佩環使了個眼神。家丁得了好處連連道謝,然後便下去做事了。
上了岸,李硯娚親昵的挽着王凝的手,看看天色,道:“看這天像是又要變了,咱們往回走吧,不然待會兒怕是要淋雨了。”
王凝點點頭同意,忽然,一行人頭上的樹葉簌簌的響,幾片樹葉伴随着少量的水珠落在頭上、身上。
“哎呀!”
“怎麽回事!”
衆人驚呼,始作俑者卻在旁邊哈哈大笑,“兩位嫂嫂剛才驚慌的樣子太好笑了!”趙品閱和趙品祯從樹幹後走出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李硯娚故意板着臉訓到:“真是胡鬧!捉弄我就算了,你們不知道二嫂正懷着孕嗎?要是把她吓出個什麽好歹來有你們兩個好受的。”
二人從沒見過她這麽兇的樣子,聽得她的話也有道理,此時不免後怕起來。趙品祯歉意的對王凝說:“對不起嫂嫂,我剛才沒想到這麽多,就想着這樣挺好玩兒的。嫂嫂,你可別怪我更別跟哥哥說!”
趙品閱也急道:“二嫂對不起,嫂嫂對不起。”一副犯了錯的孩子樣。
王凝無奈道:“我有這麽柔弱嗎?”
李硯娚看着二人誠意認錯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看你們倆以後還調皮,還敢不敢魯莽行事。”
趙品閱嬌嗔道:“嫂嫂忒壞了,竟然這麽捉弄我們!我可真的吓死了!”
“還不是跟你學的!我這是在教你以後別随便開玩笑。”
“這麽熱鬧,在說什麽?”
遠處傳來爽朗的男聲,循聲望去,兩名英俊的男子朝她們過來。一個溫潤和煦,一個硬朗剛毅。一個穿一身藍色長衫,一個穿一身白色長衫。
走至面前,吳更看到李硯娚時微微瑟縮了下,好像是在怕她又要說自己什麽。丫鬟紛紛問安,“吳少爺、三少爺。”
吳更點頭回應,趙品吉則一直面無表情。吳更的眼神從李硯娚面上略過,表情有一絲驚豔一閃而過。再看到趙品閱時,則笑道:“漫卿的眼光果然好,這身衣裳當真只有穿在品閱妹妹身上才好看。”
趙品閱得意道:“當然!這是漫卿姐姐專門送我活動那天穿的。”
漫卿!又是那個漫卿!總是聽他們提起漫卿如何如何好,她卻沒見過真人,上次雖然跟着吳更來看過趙品吉一次,但也是經過喬裝打扮的,她也沒有看清她的容貌。現在又聽她們提起,她是越來越好奇了。
王凝提醒似得咳嗽了幾聲,吳更和趙品閱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一時有些尴尬,趙品吉一言不發,神色坦然。
王凝解圍道:“小妹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我覺得你嫂嫂給你繡的那只鳳凰更勝一籌!你嫂嫂剛剛才繡完,就等着你這個主人去取呢。”
李硯娚嘲諷的說:“妹妹得了中意的,只怕也不需要那件‘舊衣裳’了吧。”李硯娚看着前方,誰的目光都沒有理會。氣氛更加尴尬,“二嫂,咱們回去吧。”
也不理其他人,挽着王凝的胳膊就要走。可偏偏就在這時,段先彙的聲音又傳來,“今兒怎麽這麽熱鬧,大家夥兒聚在這兒說什麽新鮮事兒呢?”
方姳和段先彙并排着走來,衆人皆向她們行禮問安,方姳和藹的說:“才聽管家說老爺的錦鯉到了便趕着過來看新鮮呢,沒想卻被你們搶了先。”
段先彙調侃吳更道,“吳少爺整天跟咱家品吉膩在一起,也不怕耽誤你找媳婦?”
吳更微微臉紅,作揖道:“二娘別笑話我了。”
“吳少爺一表人才,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趨之若鹜呢。”
吳更認真道:“晚輩心中的那位姑娘,還沒有長大。所以請二娘別再拿晚輩開玩笑了,晚輩怕那位姑娘生氣不理我了。”
衆人一陣歡笑,後面又說了什麽,李硯娚沒有仔細聽。迫于無奈,原想逃離現場的她只得又跟着大家一起游園,方姳問什麽,她只淡淡的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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