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被迫同房
門外,家丁丫鬟分兩邊而立,李硯娚在門口正中央站定,和善中帶着威嚴,說:“你們要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誰,什麽事什麽話該不該外揚,你們心裏應該有數,下去吧。”
一衆下人不敢多說一個字,應了聲“是”就紛紛散開了。李硯娚精神恍惚了下,險些沒站穩,佩環驚呼一聲,連忙扶住她,“小姐!”
“夫人。”六全亦上前虛扶住她,李硯娚擺擺手,由佩環扶着進了主屋。
剛在軟榻上坐下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茶,六全便噗通一聲跪下,兩只手一左一右的扇着自己的耳光。邊扇還邊罵自己道:“我真是只蠢豬,來到府上第一天就給夫人添麻煩,讓夫人受委屈了,我、我真沒用!”
“要打就使點勁打!也好給你長長記性,以後凡是關于那三少爺的事物,最好少去碰!尤其是書房,除了三少爺自己,別人進去了碰了什麽東西他可是要吃人的!”
“是是是,佩環姐姐說得對!我得長長記性,長記性!”六全更大力的扇自己耳光,沒幾下兩頰就被扇得通紅,但他還沒有要停手的意思。
李硯娚揮揮手帕,制止道:“好了可以了,你那巴掌聲聽得我更心煩。”六全這才停手,李硯娚又問:“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六全咽咽口水,“剛才有個家丁叫我去三少爺書房裏把一個不要的櫃子搬出來,我就和那人去了,誰知手抖了一下,就把牆上挂着的畫給弄掉了,三少爺生了好大的氣。”
李硯娚長長的舒一口氣,“我在這裏的日子不好過,連帶着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了!下去吧,以後凡是小心點,要機靈些,不要盡讓人戲弄。”
六全應了一聲退下去了,“小姐。”佩環還想說什麽,李硯娚揮手止住,“我累了,拿洗腳水來吧。”
春夏交替的季節,李硯娚翻來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快要入眠了,卻又一下子驚醒。頸後的頭發濕了一片,背心也是汗膩膩的,極不舒服。
“佩環。”她坐起來喊了聲。
“小姐怎麽了?”佩環應聲推開門,急忙走到她身邊問。
“熱得很,給我扇扇風。”
佩環拿了蒲扇給她扇風,身上涼快了些,她這才覺得舒服了。外面忽然狂風大作,沒關嚴實的窗戶被吹得吱呀響,猛的一下又砸回來,把主仆倆吓了一跳。
佩環朝門口喊:“六全,把窗戶關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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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全弓着腰進來三兩下便把所有的窗戶都關上了,動作挺利索的。
“把那扇窗戶開着吧,太熱了,吹吹風也舒服。”
六全辦妥事後退出去,李硯娚對佩環說:“涼快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诶。”佩環應了一聲,把蒲扇留給李硯娚,替她拉好蚊帳這才出去了。
不一會兒,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吹着風,李硯娚睡得很香。可第二天早上卻發現自己起不來了,腦袋昏沉沉的,眼睛怎麽也睜不開。
“小姐着涼了,快去熬點藥水來。”佩環吩咐身後的丫鬟。
李硯娚掙紮了幾下,好不容易才睜開了眼睛,虛弱的問:“什麽時辰了?”
“辰時了。”
李硯娚費力的坐起來,佩環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咱自己在廚房熬點湯藥就好,不用請大夫,免得旁人還以為我有多嬌弱。”
佩環抱怨道:“自己的身體自己不好好愛惜,旁人可不會來心疼你!小姐這日子過得可真窩囊的!”佩環知道自己失言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小姐的臉色,悶悶的說:“小姐肯定餓了,我去把早膳拿過來。”
房裏也沒丫鬟伺候着,佩環出去後,李硯娚自己穿了衣服起來。外面還在下着瓢潑大雨,成串的水珠落在地上,濺起無數小水花。一排屋檐水如巨大的珠簾般,整整齊齊的落在檐溝裏,彙成一條小溪順着排水道流出去。
不經意間看向他的書房,房門大開着,隔着雨幕能看見穿一身藍色長衫的他拿着一本書在屋裏徘徊踱步。仿佛他也被這大雨吸引,偶爾停下來看一眼外面,又繼續拿着書踱步。佩環端着早點進來,看到她站在門口,說:“小姐怎麽出來了,外面這樣涼也不穿厚些。”
重又進屋坐下,佩環取了一件披肩給她披上。李硯娚喝了一口稀飯,皺眉道:“沒有味道,給我加點白糖。”佩環加了白糖,她又問:“六全呢?”
“在廚房劈柴呢。”佩環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問:“小姐,你真的要留下那個六全嗎?我看他有時候賊眉鼠眼的,不像個好人。”
“人不可貌相。”
佩環撇撇嘴沒說話,外面下着大雨,哪兒也去不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想睡覺可是躺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也睡不着。索性又穿衣起來,坐在軟榻上拿起未完成的衣裳開始繡。屋裏的窗戶都大開着,她能清楚的聽到雨滴打到瓦片上的聲音,也能聽到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音,擡眼就能看見雨幕,以及被雨霧迷糊了的世界。
佩環老大不高興的在一旁抱怨,“都生病了還不消停,除了我可沒人回來關心你。”
這丫頭,李硯娚輕笑,“關心我就去給我炖烏雞山藥湯吧,我可嘴饞得很。”
佩環馬上一本正經的說:“哎呀,這時候怕是沒有烏雞了,送菜糧的剛走,我得去看看。”說着就跑開了。
金色的絲線繡完了,李硯娚用牙齒咬斷,串上紅色的絲線,打上結,又繼續工作。她喃喃念到:“繡線穿衣過,甘露下凡間。素手握衣裳,春風笑凡塵。”
“喲,這是哪位大才女在這兒作詩呢,也教教我呗!”門口,趙品閱把雨傘收好靠放在門邊,黑色的絨錦鞋面被雨水打濕,粉紅色的裙擺也沾濕了。
“稀客啊,兩不見你,你去哪兒了?”
趙品閱毫不客氣的坐在她旁邊,“我能去哪兒啊,在學校忙事兒呗。”待看清李硯娚手裏的東西,驚叫道:“嫂嫂你太有才了!這鳳凰真好看!跟活的一樣!”趙品閱一把搶過來細細撫摸,“嫂嫂竟有這樣的繡功!面上靖這樣平滑!”趙品閱贊不絕口。
“還說你不來拿呢,快繡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歡。”
“這麽漂亮的鳳凰,我怎麽會不喜歡呢!”趙品閱把衣裳打開在身上比劃,那只鮮豔奪目的鳳凰位于側腰處,身邊圍着祥雲,像要振翅高飛似地。趙品閱呵呵笑着,得意的說:“我穿上這身衣裳一定豔壓群芳!”
自己的作品得到認可,李硯娚自然高興,“你喜歡就好,诶……你嘴角怎麽了?”
“啊?”趙品閱從驚喜中回過神來,用手指輕輕遮住右嘴角,“可能是上火了吧。”
李硯娚上前拉開她的手,細細一看,“好像是長疱疹了,可大意不得,得找大夫看看才行。”她擔憂道。
趙品閱卻滿不在乎的說:“這有什麽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疱疹而已,過兩天自己就好了。”把手裏的衣裳又遞給李硯娚。
李硯娚輕笑,“你就不怕它灌膿潰爛影響你這漂亮的臉蛋嗎?”
“啊!有這麽嚴重啊!”
李硯娚輕笑不語,趙品閱笑嗔,“嫂嫂就會捉弄我!”李硯娚專注于手裏的活兒,沒有理她,趙品閱手托着下巴看了她一會兒,情不自禁道:“嫂嫂,幸好你是我嫂嫂!”
“說什麽傻話呢?”
趙品閱雙手托着下巴,認真的說:“我是說真的!你漂亮又有才情又知書達理又溫柔賢惠,要是你做了別人的嫂嫂,那可不就對別人好了嗎?幸好,幸好你是我嫂嫂!”
“這話聽着,我有點暈。”一口氣沒喘勻,李硯娚捂着嘴咳嗽起來,這一咳卻一發不可收拾了,聽着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似地。
“嫂嫂你怎麽了?”趙品閱急忙上前給她拍背順氣。
好容易穩了氣息,李硯娚的臉都咳紅了,眼睛泛着水霧,“沒事兒,昨晚着涼了。”
趙品閱敲了敲自己的頭,自責道:“瞧我這粗心大意的,竟沒發現嫂嫂說話帶着鼻音。”說着她又不由感動道:“嫂嫂,你生着病還忙着給我繡鳳凰,你對我太好了!”
“好了別誇我了。”
“哥哥知道你生病了嗎?”
“又不是什麽大毛病,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
“可他是你的丈夫啊!妻子生病了身為丈夫怎麽能不管不問呢!”
這時,佩環進來了,向趙品閱福福身,說:“三小姐的哥哥眼裏哪有我們家小姐啊!他眼裏只有他的書房和他那些破畫!”
“佩環!”李硯娚厲聲呵斥她,又和顏悅色的對趙品閱說:“佩環心直口快,你別怪她。”
趙品閱搖搖頭,“我只心疼嫂嫂你。”
李硯娚心下感動,就算夫家的生活再無奈乏味,總算還有兩個能與她說話的人。
李硯娚生病的事兒還是讓方姳知道了,用過晚膳,雨剛小了些,方姳就過來了,“怎麽這麽不小心,生病了也不找大夫來看看,這樣拖着怎麽成。”
“只是着涼而已,我讓廚房熬了湯藥,喝下之後已經好多了。”
“品吉來看過你嗎?”
李硯娚不語,方姳眉頭一蹙,吩咐下人:“去把三少爺叫來。”
“娘!”方姳示意她別說話,“我交代給你的事你不好說,那好,娘替你做主。”
趙品吉緊皺着眉頭來到睡房,“娘。”眼睛看也沒看李硯娚一眼。
方姳冷着臉問:“你今天都去了哪兒?”
趙品吉的眉頭皺得更緊,瞪了李硯娚一眼,“哪兒也沒去,就呆在書房。”
“硯娚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趙品吉清冷的說:“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麽分別,我不是大夫,醫不好她。”聽他的語氣,他應該是知道的。
方姳氣得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怎麽這麽冷漠!硯娚是你的妻子,她生病了你都不聞不問,夫妻倆不同房,你睡在書房是什麽意思?”
趙品吉聞言,冷冷的瞟了李硯娚一眼,這個女人,就會告狀。他正想說什麽,方姳卻搶先一步,命令道:“從今晚上開始,你必須睡在主屋。”她指着自己帶來的兩丫鬟,“你們以後就在風園伺候,要是三少爺沒有聽從命令,随時向我報告。”
“娘……”
“我不同意……”
兩人異口同聲,且均皺緊了眉頭。趙品吉嫌惡的移開目光,這個女人的手段還真是非同一般,在自己他面前裝高冷,轉身卻找娘來壓制他。要他跟她同房,做夢!
李硯娚亦皺緊了眉頭,心中有千百般不願。要她與他同房,不要!
方姳揮手制止二人,沉聲道:“就這麽決定了,品吉,你跟我出來。”
趙品吉淩厲的目光瞟了李硯娚一眼才跟着方姳出去了,李硯娚不知道方姳跟他說了些什麽,看他面無表情的坐在堂屋,她知道,趙品吉妥協了。她想,方姳要麽是拿他追求的威脅他,要麽就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說服他,而他敗就敗在是個孝子,他還能說什麽呢?只得妥協了。
方姳指派的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的站在門邊,趙品吉面無表情的看着夜色下的雨幕,李硯娚坐在睡房的軟榻上繡鳳凰。
六全端着烏雞山藥湯進來,看到一臉不爽的趙品吉,他微微瑟縮了下。趕緊端着湯進入睡房,“夫人,您的烏雞山藥湯。”
李硯娚放下活兒,端起雞湯輕輕吹了吹,湯汁鮮美,雞肉松軟,很合她胃口。平緩的聲音問:“三少爺還在外面坐着嗎?”
六全小小聲的回答:“是,三少爺還在外面坐着。”
“小姐。”佩環擔憂的看着她,語氣裏充滿了疑問。李硯娚喝完雞湯,又繼續她未完成的活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說話聲,随後便有一個丫頭進來向佩環使了個眼色,佩環看了李硯娚一眼便退出去了。外面又響起了關門聲,随後,趙品吉進來了。
他的步子十分沉重,好像是去就義般。李硯娚仍然坐着沒有動,他站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你的目的達到了,恭喜你。”
面對他的嘲諷,李硯娚冷冷回答:“你可以拒絕的,但你拒絕不了,你我同是迫于無奈,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嗬,迫于無奈?我完全看不出你有什麽無奈。”
“因為你不懂,所以你看不穿。”
趙品吉雙手背在背後,走了兩步,昂首道:“不覺得你的手段很讓人惡心嗎?”
李硯娚無語,她的什麽行為在他看來都是手段!她也不想跟他争論,放下手裏的東西,“你受過西方教育,應該更懂得紳士品格,今晚你睡榻,我睡床。”她還很好心的從床上抱了一床被子給他。
趙品吉厭惡無比,昨晚還說不屑對他欲擒故衆,那現在這是什麽?李硯娚無視他的怒氣,把被子給他放好,徑自轉身走到床邊,脫鞋、上床,垂下的蚊帳隔開了他們的視線。
這一晚,她和衣而眠,睡得極不踏實。
這一晚,他整夜無眠,心中憤憤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