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此夫君
清晨一起來便下起了雨,趙品倩昨天訂好的計劃也泡湯了。李硯娚倒是感謝這場及時雨,她不用再去賠笑臉,不用再去感受趙品倩若有似無的嘲諷。或許是人都有這個心理,當知道了某一件關于自己的尴尬事後,看見旁人有說有笑就會覺得是在笑自己。
佩環端了一疊點心進來,見李硯娚站在窗邊看着外面出神,“小姐在想什麽?”
李硯娚沒回頭,輕啓菱唇,道:“閨房前的紫玉蘭怕是已經開了吧,不知道嫂嫂有沒有替我折一支置于我的書案上。”
佩環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雨幕,“小姐可是想家了?”
李硯娚沉默,佩環無聲退下,掩上房門。李硯娚收回思緒,腦海裏卻不停的回蕩着出嫁前一晚,母親陳業齡給她梳頭時說的那番話。
當晚,她端坐于鏡前,穿好了喜慶的吉服,化好了豔麗的新娘妝,周圍都是喜慶的大紅色,唯獨她的臉上沒有半絲的喜氣。
木梳輕輕梳理她瀑布般的長發,陳業齡嘆氣,像是在跟女兒對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硯娚,你從小就有主見,娘知道你不拘于媒妁婚姻,可是沒辦法,這是女人的命。你爹給你挑的夫婿定是人中龍鳳,你性子剛烈,嫁過去以後可不能像在家裏一樣了。要以夫君為天,侍奉公婆,料理家事,沒有哪個女人能逃過這樣的宿命。”
李硯娚聽得不耐煩,垂下眼眸道:“您說的這些只是一個女人傳統的一生,我可以選擇不過這樣的人生。”
陳業齡聽得出,她這是在做最後的掙紮,“不管怎麽選擇,女人始終要面臨婚姻問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自古以來不變的定律!好歹你也是明媒正娶過去的正房夫人,就算夫君以後納了幾房姨太太,你也是正宮娘娘。”
幾房姨太太?對,男人三妻四妾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憑什麽?
陳業齡還想說什麽,卻被李硯娚打斷,“娘,您先出去吧,我想安靜會兒。”不想再聽母親嘴裏那一套三從四德的準則。
“三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三少爺被老爺賜家法您快去看看吧!”
一個丫鬟急匆匆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丫鬟氣喘籲籲的看着她。她只輕輕的問:“怎麽了?”
“不知道,三少爺一回來就去了大太太房裏,沒一會兒就聽見争執聲,老爺氣得很,直叫管家上家法,您快去看看吧!”
李硯娚帶着佩環跟着那個丫鬟去了方姳房裏,雨勢越來越大,由于走得太快,混着泥土的雨水沾濕了她的繡鞋,也沾濕了她的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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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趙品吉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筆直,趙運國揚着手杖作勢要朝他身上打下去,卻被家丁和方姳拉着。
趙運國怒不可遏,“混賬東西!整天在外晃蕩不着家,一回來只知道要錢!這麽大的家業你不接管偏要去搞什麽油畫,這麽長時間你搞出什麽名堂了嗎?”
趙品吉不卑不吭的答:“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事,您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還不知道想要成大事是需要時間的嗎?”
不急不緩的語速和不驕不躁的态度讓趙運國更加惱火,可他極力忍下怒氣,哂笑到:“就你那點兒小把戲小玩意兒還需要時間?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你準備一輩子不接家業是不是!”
趙品吉仍是清冷的說:“不要因為您不懂就可以肆意嘲笑我的喜好。”
“還敢犟嘴!老子今天打死你!”
趙運國高擡手臂,那猙獰的表情讓人毫不懷疑若是沒人拉着他,他真的會把手裏的拐杖搭在趙品吉身上。
方姳看見了站在大門口的李硯娚,朝她喊到:“硯娚快來勸勸你公公。”
趙運國也看見了李硯娚,氣勢更兇的朝趙品吉罵到:“畜生,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手擡不起來,他就用腳踹,卻硬生生被衆人拉開了。
李亞男嘲諷的扯扯嘴角,沒看到她之前,趙運國是真的想要打他,而看到她以後,便很明顯的加入了做戲成分。這是什麽意思?表明二老是跟自己站在同一戰線?
她還是快步走過去,盈盈跪倒在趙品吉旁邊,“請公公看在媳婦的份上不要打死夫君,硯娚可不想一嫁過來就成了寡婦。”
“硯娚你不要替他求情,我今天一定得教訓這個不孝子!”
李硯娚膝行至趙品吉前面,張開雙臂,“公公若要打死夫君就先打死硯娚吧!”
“你!哎!”趙運國放下手杖,指着趙品吉說:“要搞你就去搞,有本事別找家裏要錢,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的幫助!夫人!”看向方姳,“你也不許給他,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趙品吉不悅的擰緊眉頭,嚯的站起來,指責到:“爹,您不可以不信守承諾!”
“你!”趙運國剛下去的怒氣又上來了,“你也沒有遵守承諾,怎麽還敢指望我能遵守諾言。”
趙品吉面無表情道:“父為子綱,您失信在前,我又怎麽會守信!”
李硯娚訝然,這個趙品吉總是對她冷着一張臉,沒想到他跟趙運國鬥起嘴來還有那麽一招。如果換在以前,她一定會疑惑,這父子倆到底在說什麽?可現在,她清楚的知道,他們口中的承諾是什麽。
該做的樣子做了,她只需等着鬧劇散場就好。
趙運國被他的話堵得無言以對,可他不能失了面子,只得撂下狠話:“我不管你這麽多,想要錢,沒門兒!除非給我生個孫子,要不然你休想得到一分一毫!”
赤裸裸的威脅,當初逼他娶親也是這樣的吧。李硯娚也不得不佩服趙運國,不管話題扯到哪裏,他都辦法回到自己的主題上。
趙品吉也失去了耐心,“您就只會用威脅的辦法嗎?這一次我絕不妥協!”
方姳勸解到,“品吉你少說一句。”
“好,那咱們就走着瞧,看誰先妥協!哼!”趙運國甩下狠話便走了,方姳急匆匆跟過去,想必是想再勸勸他。
主角走了一個,這戲也差不多該散了。趙品吉僵硬的站着,李硯娚直挺挺的跪着,沒有一個下人敢說話,只得裝作去忙各自的事。
“小姐。”佩環扶起李硯娚,腳有些麻,佩環替她拂幹淨膝上的灰塵,扶着她往外走。
經過趙品吉身旁時,聽見他冷冷的聲音說:“想讨老爺子歡心,別拿我當棋子。”
我又何嘗不是你的棋子呢!李硯娚自嘲的笑笑,走了。
雨下得并不大,卻沒有要停止的跡象。雨滴落在池塘裏,蕩起一圈圈小小的波紋。見有人過來,魚兒連忙躲到角落,試一試的探出腦袋觀望。
“小姐,回去吧。”佩環輕聲提醒。
李硯娚并未說話,只是徑直走出了雨傘的遮蔽,雨水沾濕了她的頭發。
“小姐!”佩環急忙跑過去給她擋去雨水,卻被她推開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她要好好想想,她該怎麽做趙家的媳婦,怎麽做趙家的當家主母和,他的妻子。
無意識無目的的亂走,走至一片桃林聽見有談笑聲。
“腰有點痛,肚子也有些不舒服。”撒嬌的聲音。
“怎麽樣是不是很嚴重!都說了在下雨不要出來走動,大夫也說了讓你多卧床休息的,偏不聽!”
“你別緊張,懷孕的人都是這樣的,走幾步就累得慌。我們回去吧,喂你幹什麽!”說着說着一聲驚呼傳來。
“娘子累了,為夫抱你回去。”
女人急忙阻止,“快放我下來,給人看見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
談笑聲漸行漸遠,李硯娚看着王凝和趙品隽遠去的背影,心下一陣羨慕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