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唐門棄徒
當日無話,暮色時分段绫羅終于醒轉,只身子還虛,郭旭和采玉陪她說了一回話,怕惹她不安,也未将這兩日的事講與她聽,晚膳後一切如常,亥時初刻,郭旭照例去大堂查看值夜的人手,正囑咐時,眼角餘光觑到那女子又步下樓來,許是天氣轉冷的緣故,換了一身雪白深絨裘衣,比起紫衣,少了些許深杳,卻多了幾分幽遠。
郭旭心中遲疑,仍迎上道:“姑娘又要出去訪友?”
那女子笑道:“我那朋友性子古怪,白日不喜待客,只得客随主便,夜間前往了。”
郭旭知她說的不盡不實,倒也不去點破,道:“這些日子外頭不太平,只怕有采花賊出沒,未知姑娘武功如何,但小心些總是沒錯的。姑娘不妨帶着下人随行,若你那朋友不喜旁人在側,盡可以讓下人在門外等候便是,好過孤身涉險。”
那女子嗯了一聲,似乎留意想了想郭旭的話,笑道:“郭大少說的有理,我明日若再去訪友,必會帶上護衛同行。”說着向郭旭嫣然一笑,自轉身去了,郭旭未料得費了這許多唇舌,這女子仍是自說自話,不由搖頭苦笑。
這一日睡的雖早,卻翻來覆去不得入眠,子時過時,迷迷糊糊中聽到樓下聲響,似是那女子回返,那女子夜夜外出,也不知訪的是怎樣的怪癖之友,郭旭心中又是好奇又是訝異,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才睡去。
第二日卻是被唢吶吹打之聲驚醒的,那聲初始尚遠,愈來愈近,吹吹打打,鞭炮齊鳴,郭旭茫茫然身似夢中,直到鐵衣闖進門來,氣急敗壞道:“郭旭,快出來!”
張窗而望,主街盡頭處一隊身穿大紅吉服之人,正吹吹打打着向這邊過來,為首一人身着新郎喜服,胸口綴着好大一朵紅綢花,甚是趾高氣揚,只是隔着尚遠,看不清形容如何。這長樂鎮鎮民甚少,雖是如此大張旗鼓,也只有零零落落數十人立于道旁觀望。
郭旭疑道:“是辦喜事麽?”
程鐵衣啐道:“這長樂鎮破敗成這個樣子,人都不剩下幾個,還辦什麽喜事。方才先已來了一隊人,在客棧張燈結彩又是挂紅綢又是貼喜字……”
話未說完,郭旭已疾步搶出門去,程鐵衣又急又氣,忙跟了出去。
大堂中早已擁了許多人,如鐵衣所說,十來個身穿吉服之人正在布置廳堂,将桌凳移到一旁,在正對門楣的高牆之上懸上“天作之合”的紅綢牌匾,又在空出擺了兩張方桌,蒙上大紅綢布,将龍鳳燭臺、喜果等一一擺上,那店小二剛才前去質問,被其中一個踢翻了一個筋鬥,險些折了條胳膊,躲去了竈房不敢露面,六爺并镖局的镖師們滿面愕然,柳尚和趙馮志冷眼旁觀,依舊在大堂的角落裏坐着,封平正抱臂立于樓梯之上,見郭旭和鐵衣下來,冷哼一聲道:“好大的聲勢,就會搞這些花花幌子麽。”
片刻之間,唢吶聲已到門口,一堆人吹吹打打進了大堂,那身穿新郎喜服之人在門口下馬,大搖大擺走進來,大聲道:“新郎都已經到了,新娘子怎麽沒出來?”說着四下看看,忽的朝樓上笑道:“原來在那,還未曾梳妝麽。”郭旭擡頭看時,卻原來段绫羅聽到動靜,央采玉扶她出來看。采玉聽到那人出言無禮,臉色一沉,面如寒霜。
程鐵衣氣得幾步跨下樓梯,橫镔鐵蟠龍棍在手,怒道:“你是什麽東西?”
那人看了看蟠龍棍,又擡頭打量鐵衣半晌,咧嘴笑道:“原來是舅老爺,嫁娶是大喜事,舅老爺動什麽氣啊?”
程鐵衣不與他廢話,掄起蟠龍棍當頭砸下,那人擡手一帶,便将程鐵衣帶了一個踉跄,口中兀自言道:“舅老爺悠着些走路。”程鐵衣氣的虎目圓睜幾欲迸裂,郭旭和封平互看一眼,想到鐵衣的內力果然失卻,俱是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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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對旁邊人道:“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把鳳冠霞帔給新娘送過去。”幾人諾的一聲,便捧起奉着新娘鳳冠喜服的錦盤往樓上去,郭旭伸臂攔住,道:“慢着!”
那人嘻嘻笑着看向郭旭,郭旭上前兩步,沉聲道:“要從長風镖局帶人,還請閣下報上名來。”
那人作出一副恍然之色,連連以手撫額道:“正是正是,是我疏忽了,在下唐骀。”
郭旭聽這名字耳生,看采玉時,采玉亦是一臉懵然,只封平忽的想起早年行走江湖的一樁傳聞來,道:“唐骀?莫非是昔日唐門的大公子唐骀?聽說他行止不端,淫人妻女,敗壞門風,七年前被掌門廢去武功斬去手足……”說到這忽然想到眼前這人手足俱在,應該不是彼唐骀,當即住口。
唐骀笑道:“霹靂飛刀封平,果然見聞廣博,不錯,此唐骀正是彼唐骀。”
封平愕然道:“你便是?那麽江湖傳聞……”
唐骀哈哈大笑道:“傳言我被廢去武功斬去手足是麽?那是作戲于你們這幹外人看的,我畢竟姓唐,掌門不向着唐姓之人,難道向着外人麽?”說着縱聲大笑,甚是自得。
卻原來昔日唐骀采花成好淫人妻女無數,竟犯到華山掌門的姨妹身上,華山掌門怒不可遏,糾集門人向唐門問罪,唐門騎虎難下,當時的掌門唐問天便當着華山掌門的面将唐骀廢去武功斬去手足,投擲于唐門拘養毒蛇的蛇坑之中,方消得華山掌門之恨。之後唐骀便自江湖除名,滄州之後,郭旭封平等也曾猜測過這采花賊究竟為何人,始終未曾疑到已死的唐骀身上。沒想到唐門奸猾至此,居然來了一個偷梁換柱,弄了一個不相幹的人糊弄華山掌門,暗地裏保唐骀逍遙自在至今,難怪這唐骀一路行止鬼祟,不敢公開以唐門名頭露面。
封平森然道:“原來如此,唐公子現今還敢抛頭露面,真是膽色過人,若唐公子未死的消息流傳出去……”
唐骀自得道:“多謝封大俠提點,只是,死人多半是不會露什麽消息的。”
話一出口,廳中人人變色。
郭旭面不改色,道:“卻不知镖局與唐公子有什麽深仇大恨,唐公子要下如此毒手?”
唐骀嘆道:“雖說當年長風镖局為保翡翠娃娃重挫我唐門,但也談不上是什麽深仇大恨,誰叫你們好保不保,偏要保這趟绫羅美人镖呢。”
段绫羅聽得此語,身子一顫,郭旭淡然道:“莫非閣下是為了唐門的藥經而來?”
唐骀冷笑道:“藥經?唐門的現任狗屁掌門把藥經看的金貴,在我眼中甚麽都不是。”說着看向樓上道:“段姑娘,那黑色文血,你還是交出來的好,那鳥兒飼養不易,你又不懂如何喂食,盜了這鳥兒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