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試探
段绫羅傷勢不輕,雖說不至于致命,但也需靜養好一陣子,采玉替段绫羅包紮好傷口,便坐在床沿發呆,忽聽得有篤篤的敲門聲,過去打開門看時,卻是郭旭。
郭旭往裏屋看了一眼,低聲道:“段姑娘怎麽樣了?”
不問還好,這麽一問,采玉心中痛悔莫及,垂淚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想借柳老爺子的手試試段姑娘的武功,段姑娘也不至于搞成這副樣子……”
郭旭唯恐吵着段绫羅,忙豎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采玉會意,一邊拭淚一邊走出門來,将門扇在身後掩住,郭旭将采玉拉近,柔聲道:“這事跟你毫無關系,采玉,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采玉眼圈通紅,只是搖頭,良久才道:“柳老爺子他們呢?沒再生什麽事端吧?”
郭旭點頭道:“方才你為段姑娘包紮時,我們已将整件事情大致向柳老爺子講了一遍,你所料不差,柳老爺子确是明理之人,只要将事情前前後後仔細回溯一遍,就可發現整件事情是個設好的局,柳姑娘遇害只是其中一節,如果柳老爺子一時沖動殺了段绫羅,恐怕以後再也找不出真兇了。”
采玉心中略感欣慰,道:“那麽,柳老爺子和趙馮志有沒有表示想與镖隊同行?”
郭旭止不住笑道:“采玉,都說你是女諸葛,我之前還覺着有三分誇大,現在看來,這個稱號可是半分不差。原來你方才那等說辭,不只是要為镖局開脫,還暗存了将柳老爺子和趙馮志留在镖隊的想法。”
采玉眼中兀自含淚,但已隐隐透出笑意,道:“對他們來說,只要跟镖隊同行,就有機會可以查出幕後的真兇,他們沒理由不要求跟我們同行;對镖局來說,前路險阻重重,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況柳老爺子和趙馮志的功夫都是一等一,镖局也沒理由拒絕吧?”
郭旭含笑點頭,采玉又想起段绫羅昏迷不醒,心頭一沉,方才的笑意盡數斂了去,低聲道:“我去看着段姑娘,你早點休息吧。”
郭旭點點頭,采玉轉身進房,正要關門時,郭旭忽然道:“采玉。”
采玉心頭一顫,擡頭道:“什麽事?”
郭旭猶豫許久,問道:“你熟讀江湖典籍,可知哪個門派抑或是什麽人修習隔山打牛抑或是隔空禦物的功夫?”
采玉方才一直在樓上照顧段绫羅,并未聽到趙馮志說言,聽得郭旭問起,略感訝異,仔細想了一回,搖頭道:“隔山打牛這種功夫稀疏平常,只要硬氣功上乘,大都會使。至于隔空禦物,老一輩的江湖傳聞中聽過一些,但大都以訛傳訛,沒什麽真憑實據的。”
郭旭“哦”了一聲,淡淡笑道:“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采玉滿心狐疑,見郭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便再問,轉身進房。
Advertisement
郭旭轉身,看向另一面的客房,那一面俱已滅了燈,只三層最右首的一間還有燭影搖曳,适才郭旭曾留意過,這一間正是那紫衣女子所宿。
郭旭的心中忽然微微一沉:采玉方才說的并不盡然,隔空禦物這種功夫,郭旭就曾親見有人使過。
昔日郭旭為猿奴偷襲,險些命不得保,危急時刻,是崔婷隔空禦劍,逼走了猿奴。
若沒有看錯,剛剛趙馮志長刀脫手,必是受了天仙罡氣的招式所迫。
只是,堯親王伏法,猿奴洪坤殒命,崔婷亡故,這世上還有誰會使出天仙罡氣的武功?
一夜之間發生這許多事,郭旭幾乎未曾有片刻合眼,第二日天尚未光便起身,甫一支窗便覺寒氣浸人,遠處灰蒙蒙一片,雨尚未住,連帶地整個人也似乎沾了雨意,滴滴答答分外低落。
用早膳時見到采玉,采玉在段绫羅床邊守了一宿,形容甚是憔悴,與郭旭說了沒兩句話便被鐵衣催着回房休息。早膳過後,客棧中的其他住客三三兩兩地結賬離開,柳尚與趙馮志兩人也不與镖局中人親近,只悶頭坐于大堂一隅,一時間整間客棧竟分外安靜起來。
午膳時郭旭去看了一回段绫羅,去時段绫羅恰好醒轉,只是神智尚不清明,迷迷糊糊中喊渴,六爺正待去尋采玉,郭旭擺擺手,自取了瓷勺喂段绫羅喝水,段绫羅無意識地喝了幾口,又沉沉睡去。
午後的辰光更難打發,一幹人無精打采地散坐于大堂之內,連聚衆博耍的興致都無,倒是那店小二,帶了兩個幫工出來,抱了一堆木頭,圍着破了的門扇修修補補,鐵錘敲得鐵釘锵锵作響,倒是添了幾分鬧氣,便有幾個好事的镖師樂得打發時間,近前指點那幫工該如何下錘如何鉚釘。
正忙活間,忽聽得樓上有人怒道:“店家,你這般敲敲打打,倒是有完沒完?”
擡頭看時,正是昨夜震破門扇的楊岳。
那店小二陪笑道:“客官,這兩天下雨,野狼尋不着吃的,夜裏就會竄到鎮子上傷人,若不把這門給修好,只怕……”
楊岳瞪眼道:“只怕什麽?那麽多人吃人的事你不管,說到狼吃人,你倒火燒火燎起來。”
店小二被楊岳說的一頭霧水,卻也不敢得罪他,只是點頭哈腰地陪笑,程鐵衣素來見不慣頤指氣使張揚跋扈之人,當下皺眉道:“這位兄臺,店家把門修好,也是為了住客着想,倒是你破門在先無禮在後,恁的沒有道理!”
楊岳臉色一沉,卻倒也沒再說什麽,郭旭笑笑,示意鐵衣莫動氣,又擡頭看時,不由微微一怔,那紫衣女子不知何時出來,正低聲同楊岳說些什麽,楊岳一邊點頭一邊拿眼看程鐵衣,忽得高聲道:“閣下既看我不順眼,不妨劃下道來,只逞口舌之利,算什麽英雄好漢!”
郭旭見楊岳前後态度迥異,立刻猜到是那紫衣女子授意,鐵衣果然禁不住,騰地站起身道:“劃下道來又怎樣,程鐵衣還怕了你不成?”
郭旭疾步起身攔住程鐵衣,沉聲道:“鐵衣。”
程鐵衣見郭旭神色有異,也即反應過來,恨恨瞪了楊岳一眼,倒也未再上前。楊岳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長風镖局多大的本事,果然如江湖中所言,少局主巴結小彭王爺,二局主讨好當朝公主,攀龍附鳳,徒具虛名罷了。”
郭旭心中暗暗嘆氣,果然,程鐵衣按捺不住,推開郭旭,重重将蟠龍棍往地上一叩,怒道:“什麽攀龍附鳳,你在混說些什麽?”
楊岳雙臂抱住胸前,斜眼看程鐵衣:“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愛說什麽便說什麽,你若有本事,盡可以讓我閉嘴啊。”
話音未落,忽覺眼前一閃,一枚霹靂飛刀自面門寸餘處疾掠而過,楊岳倒還無礙,那女子的鬓發卻被削下了幾縷,楊岳臉色大變,怒喝一聲,翻身下躍,自腰間抽出爛銀也似的九轉鉸鏈,向着封平抽将過去。
郭旭先時一直怕程鐵衣受人激将貿然動手,倒未曾料到是封平率先發難。封平昨夜被人挫了銳氣,胸中早已結了一腔郁郁之氣,又聽得楊岳出言挑釁,當下出手揚刀,只是小施懲戒,用意倒不在傷人。